?胭脂花红,需要有三轮花序的胭脂花一支,这三轮花序上,分别留下胭脂花三朵、七朵、十一朵,收成一束,宛如一簇,高高于七红之上。
只有这胭脂一抹,淡淡殊色,清清馨芳,在层叠的香气中袅袅一缕,浅而弥久。
君子温润手,把枝裁红妆。宁静若素女,窈窕出群芳。
这才是“胭脂花红”的最佳境界。
当最后一朵胭脂花落下,这一盆“胭脂花红”终于完成。
刘青鱼收回了手,就这样坐在沙发里,静静看着枝头胭脂红,眼神里流露出动人的神采,倾注着深如渊湖的情绪,饱满浓郁,到极处时,终于随着他蓦然间一声长长叹息,完全流淌。
“好了。”
刘青鱼抬起头,脸上满是笑容,轻声说道。
燕碧瑶猛地惊醒,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竟又一次落泪,顺便将药箱、水盆放在茶几上,飞快地用衣袖擦过眼角,拭去泪迹。
再抬头时,她由衷惊叹道:“没有想到,你对插花还有这样的研究,境界比我可高出不止一筹。”
的确,这一盆“胭脂花红”本是她的得意之作,否则也不会摆在最显眼的地方,然而,刘青鱼只是简单地摘去几朵花,就令这盆“胭脂花红”在意境上独出蹊径,更上一层楼。
插花本就不仅仅是为了美观,更是一种艺术,是一种古老的文化现象。
插花往往是为满足主观的情感需求,根据一定的构思来选材,遵循一定的创作法则,插成一个优美的形体,借此表达一种主题,传递一种感情和情趣,使人看后赏心悦目,获得精神上的美感和愉快。
刘青鱼自然看得分明,知道燕碧瑶在外时总是静若处子,凝如清霜,但她其实也有内心截然不同的一面,她同样也需要情感的流露,精神上的释放。
插花这种生活化的娱乐方式,就是她的选择,而且选得很好。
“你想太多了。”
刘青鱼笑着摇头,说道,“我哪里懂什么插花,这么高大上的艺术,和我这种人完全不搭边嘛。只是从前见过别人插的‘胭脂花红’,所以知道。如果是其他名头的插花,哥就真是一窍不通了。”
“哦?”
燕碧瑶略显吃惊。
她不由得心中暗道,那个插“胭脂花红”的人,会是眼前这个男人的什么人?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能令他记忆得如此深沉,以至于流露出刚才那样入骨的情绪?
但她极为聪慧,并没有问出口,而是笑着说道:“把手给我。”
刘青鱼知道,美女老师这是要给自己清洗伤口,重新包扎。
这种待遇,可不是容易得的。
这要是流传到香水高中去,不知道有多少燕碧瑶老师的仰慕者愿意狠狠地给自己来一刀,而且是除了某个部位以外,身体上其他任何地方都可以下刀……
他伸出右手,放在水盆上,说道:“那就麻烦你了,碧瑶。”
对于刘青鱼对她的新称呼,燕碧瑶已是差不多适应,不仅不绝唐突,更有一种亲近的味道。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都说她们翻脸比翻书还快,其实她们内心变化的速度,比翻脸还快。
她低着头,开始给刘青鱼解开先前匆匆包扎的纱布,低声说道:“从前我不知道,但是不久前知道,哥哥就是因为我,才失去左手的三根手指,而现在又有一个人因为我,伤害到自己的身体。”
她顿了顿,忽然轻轻地笑出声来,有一种释然的味道:“我已经无法再报答我哥哥,所以,替刘青鱼你做一点事情,我也可以获得一点心安。”
“原来如此。”
刘青鱼心头微动,才知道燕碧瑶的内心中,有这样的念头。
大约先前在香水高中门口时,当捉着他中刀的手,燕碧瑶的情绪极为激烈,泪流满面,心疼之色毫不掩饰,多少也有点儿想起自己的兄长,内心感到亏欠的缘故。
那天晚上,他已经听燕红瑶讲过,对于他们三兄妹的事情,了解得很清楚,所以很能理解燕碧瑶此刻的心情。
右手上的纱布解开,露出染血的手掌,燕碧瑶拿毛巾用温水浸透,开始小心地在伤口以外的地方擦拭,先擦去血污。
然后她打开药箱,取出医用棉签,蘸满酒精,开始替他清理伤口。
“会疼的。”燕碧瑶低垂螓首,动作仔细认真,小声说道。
刘青鱼安慰道:“不疼。因为是为你挡的刀,所以就算不止是这样的伤口,也不会感觉到疼痛。”
燕碧瑶的动作蓦地滞住。
她心思细腻,是一个智慧的女子,自然听得出,虽然刘青鱼这厮平时总是满嘴跑火车,猥琐调戏她一点也不会客气,但这一刻,却绝不是口花花。
刘青鱼是在安抚她——
不仅仅是替她挡这一刀,自己不会觉得疼,相信她的哥哥燕轲,当年因为在暗中保护她,甚至失去了左手的三根手指,也不会感到疼痛。
因为那是在保护自己疼爱的妹妹,这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何足言痛?
“谢……谢谢。”
燕碧瑶声音低缓,悠然说道,手上也恢复动作,并且更为细致地替他清洗伤口,同时忽地笑着道,“刘青鱼,我姐姐口中的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刘青鱼大爷虎躯一震,立马道:“她怎么说哥的?”
妈蛋,老子就知道,那女人小心眼得厉害,一定不会说老子好话,这回一定要抓住把柄。
燕碧瑶说道:“我姐姐说,你这个人么,绝对不会是好人,但是你会做好事,只是用不是好人的方式去做好事。”
“这是什么屁话?”
刘青鱼一愣,但好歹听起来不像是坏话,他不由得稍稍满意,不禁又问道,“那你说我不是这样的人,你又觉得哥是什么样的人?”
“我觉得么……”燕碧瑶替他清洗完毕,找出云南白药,开始慢慢涂抹在他横贯掌中的那条伤口上,低笑说道,“我觉得姐姐说得不算对,其实你……很好的,会用很好的方式,做对别人好的事情。”
“是嘛?”
刘青鱼大爷心都有点儿痒痒了,“没想到,哥还有这样的一面,以前我自己都没发现,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我真特么是个好人啊。”
“是啊,你是好人啊。你帮林好萌,帮我姐姐,你还是香都英雄,你今天又救我一次,所以你当然是好人。”
谁说好人卡不是好东西?
美女老师发的好人卡多多益善啊……
刘青鱼笑吟吟道:“就是就是,像哥哥我这种好人,学校不给我多发点奖金,工资上涨个三五倍,再派个年轻貌美的女老师来,安抚一下我受伤的心灵和肉体,简直是不厚道嘛。”
这厮三句话不到,又开始不着调。
燕碧瑶拿起卫生纱布替他包扎,闻言不禁微恼,下意识便脱口而出:“不是已经有一个正在你身边,难道我不够年轻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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