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夫人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寒墨语,冷声说道,“认祖归宗就不必了。”然后转头对身边的侍婢说:“带下去安置吧。把秋月阁的屋子打扫一间出来,就安置在那里。”
“可是,秋月阁……”那名婢女有些犹豫,“秋月阁那边地方小,恐怕……”
“怎么了?”寒夫人挑挑眉,“秋月阁难道还容不下个他吗?”寒夫人余光一扫,说道:“前些日子秋月阁不是空出一间房来了吗?就安置在那里。”
婢女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寒墨语看着婢女的眼神,隐隐约约觉得那个叫秋月阁的地方并不是个什么好去处。
记忆里,当年她回到寒府之后,被安排的住处是流云居,一处非常美丽的院落,而并不是秋月阁。这秋月阁,当年似乎很冷清,寒墨语从未踏足其中过,也未曾留意过。
眼前的种种,和记忆中发生过的,既相似,又似乎不大相同。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了呢?寒墨语微微皱眉。
一旁沉默的寒长御忽然开口了:“母亲,你怎么要把寒墨语往那里送?要不然让他住流云居吧?那里挺好。再不行,我的清风居还有不少空置的厢房,住我那里也行的。”
寒夫人冷冷的扫过每一个人,然后目光在寒长御的脸上定住了。那原本冰冷的目光,变得有些柔和起来:“煜儿呀,你就是心太软了,见谁都想往家里带。寒府又不是难民所,以后这些乌七八糟的人,少往家里带,知道了吗?还有,你不是喜欢清静吗?人少了也有利于你一个人静下心来学习和练功,所以娘才把诺大个清风居让你一个人住。难道你一点儿都不理解娘的苦心吗?”
寒长御沉默了下,终于没在说什么,只是望着寒墨语,似乎想要说些安慰的话。
寒墨语皱皱眉,朝寒长御笑了一下,想她寒墨语在漏雨的草房、干枯的柴堆、潮湿透风的山洞里都睡过,哪里还会那么娇气,居然会睡不惯这大屋吗?她这么想着,但是心里却依旧忍不住涌出一股莫名的酸涩来。她看得出来,自己的母亲寒夫人并不待见她。
寒墨语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然后在那名婢女的带领下,走出了门。
寒长御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了寒墨语。寒墨语有些疑惑的转过头,却见寒长御目光定定的望着自己,说道:“你要记住,从今往后你就是寒府的二少爷寒墨语了。不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人。母亲说的话,你不要介意。等她明白了这次定然没有认错人,就不会这样了。你先在秋月阁住下,过几天我会想办法给你安置到一个更好的住处,好吗?”
寒墨语乖乖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去随着婢女离开了曦照居。
……
寒府很大,除了前面的两座待客正殿,后面还有专供居住的四居两阁一杂院;分别为曦照居、落霞居、流云居、清风居、秋月阁、牡丹阁、仆役杂院;每处居所都独自成为一个院落,有大小厢房数间,亭台楼宇交错辉映;各个院落被一道道院墙隔成了相互独立的空间,看似相互分离,却又被一条条迂回的长廊、狭长的甬道和大大小小的拱门相连。
寒墨语当年初次进了这样的府邸,觉得像是进入了迷宫一般,生怕自己走错了路,紧紧的跟着那名婢女。而这次,她却觉得自己对这里无比的熟悉。转过了几个弯,穿过了几座长廊和拱门,那名婢女终于在一间清幽的院落门前停下了,然后推开了木门。
寒墨语望了一眼那院门前面匾额上写的秋月阁几个字,然后踏了进去。院子里有一点点荒芜。靠墙的地方长满了齐膝高的荒草,星星点点的野花盛开着,让寒墨语找到了一种身处乡间野地般的熟悉感觉。
院子里有两棵玉兰树,此时洁白的玉兰花开满了枝头,仿佛一盏盏白玉花灯一般。而正前方,是一座宽敞的大屋,两侧紧挨着的是几间侧屋。
寒墨语正看着,正屋的门忽然开了,里面走出一个素衣女子来,站在了台阶上望着寒墨语。那女子身着一身兰花素色长裙,模样长得还算周正,只是一张脸上看起来似有愁容,哀哀戚戚的,让人不敢再看。躲在女子身后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孩,眼睛大大的,但是充满了怯意。
“秋夫人!”那名婢女施了礼,然后说道:“这位是大夫人失散多年的孩子寒墨语,现在就安置在秋夫人这里了,还请秋夫人多多关照!”
那被唤作秋夫人的素衣女子淡淡一笑,眼睛里露出一丝嘲讽,道:“敏儿刚去了,夫人就迫不及待的让人把敏儿的屋子占了啊!还说什么关照,是我们母女一直在仰仗夫人的关照才是!”说罢,就带着小女孩进屋了,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寒墨语望着秋夫人的屋子,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憋气。一回头,那婢女已经上前把屋子前面的铁锁打开了,然后推开了屋子。
一股儿淡淡的灰土与发霉的味道从房间里散发了出来。寒墨语被呛得咳嗽了几声,然后跟在那名婢女的身后踏进了屋子。一股儿淡淡的药味扑面而来,但很快消散了。
屋子里的家具摆设格局和曦照居的那间屋子很像,但是相比曦照居的那间屋子,素净了不少。墙上挂着的是一副洁白的玉兰花图,桌子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玉兰花,但是显然已经枯萎,花瓣上显示出了焦黄的颜色。
除了因为背阳有些微潮,屋子宽敞、舒适,果然比吴家村里的草房好了不止千万倍。
那名女婢站在房间里,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她简单的交代了寒墨语几句,寒墨语笑笑,道了声谢,便把那女婢送走了。女婢出远门的时候,扭过头来对寒墨语说,她叫李婉儿,如果寒墨语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尽管来找她。
婉儿走后,寒墨语就开始自己动手收拾屋子。当打扫到床边的时候,她忽然看见床边地上落了几根长长的头发。她有些狐疑的将头发收了起来,扔进了垃圾桶。然而,在被褥下面,她发现了更多的头发,一根根纠缠在一起,散落在床上。
她忽然想起了那名秋夫人怨恨的目光。敏儿刚去,夫人就迫不及待的让人把敏儿的屋子占了?难道,曾经在这里住过的那位,叫敏儿?那么,那位叫敏儿的人呢?现在在哪里?寒墨语想,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
这敏儿显然是秋夫人的女儿;但是记忆里,她和秋夫人几乎没有多少交集,直到秋夫人提及,才隐约想起寒府还有叫敏儿的一位庶女小姐。记忆里的敏儿小姐,似乎也是病死的。不过,她生前一直都默默无闻,死后更没有人注意过了。
床上枕头下、被褥上到处都沾满了头发,看起来有些恐怖。寒墨语有些胆小,不敢再胡思乱想,连忙将手里柔韧光滑的头发全部搓成一团,扔在了垃圾桶里。
她收拾完后,仰面躺在床上,随手拉上了软软的锦被。一股似有似无的药香味儿从锦被上传来。寒墨语闻着那药香,恍恍惚惚的想起了寒夫人那张美丽却没有多少血色的脸。那张原本艳丽的脸,在她看来,是那样的陌生和狰狞。
那个美艳的女人,真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吗?寒墨语这样问自己。
如果是,为什么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难道说,她不会笑吗?不,她会的。她明明看见她望着寒长御的时候,脸上露出的温和的笑意。寒墨语忽然想起自己的乳母莫春兰,心里涌起一股酸酸涩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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