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后第三天的感恩弥撒乏善可陈,玛丽只不过是中规中矩的跟随着她的四个姑姑和丈夫,在圣路易小教堂又耗去了一个上午。
这样的仪式,尊贵如兰斯大主教当然无需出场,所有的工作都是由宫廷牧师们负责完成的。玛丽发现,这些布道牧师和神甫们,对于新婚的王储夫妇,是足够热情了。事实上,他们如果把这种热情移交给上帝,一定会是最称职的神职人员。
于是,整个弥撒过程中,玛丽就在研究这种反常的热情,直到弥撒结束,教士们开始同四位姑姑寒暄起来,玛丽才大概替他们想出了一个理由——这些挂着宫廷名号的神职人员们,大概是被国王冷落太久了吧。
虽然对宗教上的东西不太了解,玛丽也知道,她那位婆家祖父在过去近二十年中的种种行为,从基督教义的角度来看,基本上是天理不容的。而国王本人,似乎铁定了心思要把这种罪恶继续下去,他不但没有悔改的表示,甚至,连忏悔神甫也不再见了。
因而,宫廷神职人员们,显然要在凡尔赛未来的主人们身上,找回他们失落已久的宠幸,玛丽知道她自己也不是主角,于是便关心起她丈夫的表现来。
然而,法兰西王储在对待宗教的态度上,似乎与他妻子更加的相似,整个弥撒从头至尾,玛丽都没看到他丈夫曾经表示出哪怕一丁点儿的热情。相反的,他甚至有几次差点儿睡着了。
午饭是在阿德莱德夫人的套房里吃的,玛丽非常庆幸这时代的贵族礼仪中,吃饭时是不能滔滔不绝的交谈的。因而,看起来三位姑姑确实很想再对玛丽耳提面命些什么,但最终,玛丽还是迅速吃完了一顿清静的午饭。
玛丽高兴的似乎有点早了,她过低的估计了三位姑姑“教养”她的决心。饭后,当王储和路易斯夫人都各自回去了之后,玛丽被她的三位姑姑毫不客气的留下了,她们先是对她前天晚上在舞会上的“表演”表示了满意,然后,便又向她灌输了许多杜巴莉夫人的坏话,顺便还说了说新介绍给玛丽认识的那些贵夫人们的趣闻轶事。
一直到三点钟,玛丽才被放回自己房间,下午剩余的时间里她都在写信,给伊莎贝拉和斐迪南各写了一封。
在过去的几个晚上,玛丽每天晚上都乖乖的回新房去就寝,这听起来很奇怪,因为她的王储丈夫,还是没有做出任何的亲密举动。但玛丽还是看到了一点点的进步——路易·奥古斯特,开始在就寝前对她说上几句话了。
就比如今天晚上,她丈夫的兴致似乎高了一点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告诉她,为她专门挑选的几匹驯良的小马已经准备就绪了,因而,明天午饭后,他们俩人将乘着下午阳光正好的时候,去花园里骑骑马,顺便参观一下这个最著名的宫廷行乐场所。
说完话之后,两人各自就寝,玛丽很快就听到她丈夫那边传来轻微的鼾声——这就是小男孩的好处啦,即使过早的发胖了,打鼾的力度,还是停留在可以让人接受的地步。
确实,玛丽的这位丈夫,现在,从各方面来说,都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小男孩,但事实上,玛丽也只是在见到他本人之后,对这一点才有了切实的认识。现在的路易·奥古斯特,还不是那个若干年后那个优柔寡断、在革命者面前唯唯诺诺的路易十六,他只是一个过早了失去了父母,没有人管教和帮助,却又将承担着整个王朝的命运的孩子。
玛丽终于决定,在她的穿越故事里,加入“养成”的成分了,这个想法或许正来自于三位姑姑对她孜孜不倦的“教诲”。十四年前,当她穿越的时候,她确信自己的奋斗目标,还仅仅是不要死在断头台上而已。现在,她认识到,死在断头台上的,不仅仅有她,还有她旁边睡着的那个人——他们俩的命运,从结婚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再也不可分割了。
玛丽决定好好帮助这个叫路易·奥古斯特的人了,作为王储妃或是王后,她永远都是置身于她丈夫的身后。因而,假如这个做了她丈夫的人,能够比历史上表演的稍微好一些的话,或者,一切都会有所改变吧。
玛丽想来想去,这也似乎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其实,她现在最应该去做的,是抓紧时间睡觉。
第二天,王储的精神看起来不错,上午他们俩还是各干各的事情,中午的午饭设在维克托尔姑姑那里,吃饭之前聊天的时候,王储甚至专门和玛丽说了一句,“快点儿吃午饭。”
不管怎样,玛丽都会比王储吃得快,一点半,他们两人就吃完了,然后,又飞快的返回自己房间去换骑马装。
玛丽还在换衣服的时候,王储的男仆总管就来敲门了——不仅仅是为了催促她,而是告诉她,王储已经先去马厩那边照看他的爱马了,于是,只能由这位总管来领玛丽过去。
王储给玛丽准备的是一匹雪白的一岁半小母马,玛丽活了两辈子,见到这匹马,才总算知道“从头到尾没一根杂毛”是什么意思。玛丽毫不掩饰她对于这匹马的喜爱,顺便对送给她这匹马的她的王储丈夫,也大加赞扬了一番。
王储骑在马上,笑呵呵的,他没有对玛丽的赞扬有什么太多的表示,一边稳住他自己的马,一边答道,“玛丽,你还是赶快骑上马吧,我们到花园里去,你看,我的‘金弹簧’都等不急了。”
玛丽又要骑女士鞍了,读者们都知道,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中非常恐惧的一件事,不过,好在有一个马夫专门负责给她牵马,而这匹小母马,看起来也还是挺善良的。
于是,这一支游园的队伍就出发了,玛丽骑稳了,才想起似乎王储先前说过他的马的名字,但她没听清,于是请王储再重复一遍。
“他叫金弹簧,”王储很悠闲的抚mo着马脖子上的鬃毛,“我最喜欢弹簧了,因为那是每把锁不可缺少的部分。”
玛丽这才想起,历史上路易十六的绰号,不就是“锁匠国王”么,看来,他的这一爱好,还是没变啊。
这时,就听王储说道,“玛丽,你这匹马还没有名字呢,就等你来起一个了。”
玛丽对此却没什么概念,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有意思的名字,就敷衍道,“殿下,您看白雪这个名字怎么样呢?”
玛丽原本的意思,是告诉她丈夫自己起不出好名字,让他来起一个,但王储的反应却让她大跌眼镜——路易·奥古斯特显得非常高兴,“我想的也是这个名字呢,能和你想到一块去真是太好了!”然后,他吩咐仆人们,“记录一下,以后王储妃的马就叫白雪了。”
玛丽真是哭笑不得,好在他们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花园里,玛丽的注意力,立刻被这巨大无比的人造园林所吸引了。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植物的海洋,花草树木都经过人工的细心休整,显得既整齐又美观,此外,交错在花间的,还有无数的雕塑和喷泉。
法兰西王储显然对这花园非常熟悉了,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妻子是第一次来这里,他的马虽然走的不快,但始终没有停下来慢慢欣赏的意思,这使得玛丽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一个她似乎早已忘怀了的成语——走马观花。
终于,他们来到了海神喷泉,王储终于停下了马,“这是花园里最大的喷泉了,”他向玛丽这样介绍着,“叫做……海神喷泉。”
玛丽刚想赞扬几句,总的来说,这硕大的水池里错落安置的雕塑和喷泉足以称得上是艺术精品了。然而,她丈夫似乎完全没有给她留下称赞的时间,他已经再次驱马向前,“玛丽,我们到运河那边去吧。”
没办法,玛丽只好跟王储继续前行,她早就听说过凡尔赛花园的大运河,客观来说,这1.6公里长的十字运河完全丧失了它这个名称的本来意义上,事实上,它的主要作用是为了君主和贵族们的行乐,在路易十四时代,人们曾在运河上安排帆船进行海战表演,或布置贡多拉和船夫,模仿威尼斯运河风光。
等到了运河边上,玛丽立刻便发现了王储要来这里的真正用意——围绕运河的那两倍长于它的宽阔笔直的大道,早就被她丈夫惦记上了——路易·奥古斯特匆匆忙和玛丽打了个招呼,腿一夹马腹,便纵马扬鞭快跑起来了。
原来,他丈夫这场游园的真正目标,不过是在这路况很好的河边路上遛遛他心爱的马。好在玛丽想了想,也就原谅他了——说起来,凡尔赛是他出生并成长的地方,这花园虽然大,但对于一个正直青春期的大男孩来说,总看总看,也会腻的。
估计,这个现在能够吸引王储的,也只有跑跑马了,所以,玛丽所做的,也就是招呼男仆马夫们连同她自己一起靠边站好,把整个儿大路都空出来,方便她丈夫跑马。
王储和他的马一溜烟儿就跑没了踪影,玛丽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异常的喧闹声,这使她很惊奇,然而,那喧闹声似乎来自于十字形运河南北向的那一支上,她的视线被浓郁的灌木丛挡住了。
玛丽便叫了王储的一个男仆去看个究竟,过了一会儿,那男仆回来了,后面居然还跟了一个锦衣华服的贵妇人。
玛丽完全想不起这位女士究竟是谁了,她在过去的几天内见了过多的新面孔,结果在贵妇中除了杜巴莉夫人,其余的她一个也没记住。
好在这贵妇还算聪明,她走过来,给玛丽行了个大礼,“尊敬的王储妃殿下,您大概不记得我了,我是国王陛下的大臣艾戎古公爵的妻子,在三天前的舞会上荣幸的和您说过话。”
玛丽点了点头,其实,她还是没想起来此人,所以,只打算敷衍一下。
“殿下,”这位夫人的来意,显然不仅仅是拜见一下玛丽那么简单,“杜巴莉伯爵夫人和我,还有其他的几位先生们弄了一条白橡木游船在运河上戏水,我们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您去我们的船上坐坐。”
玛丽愣住了,她说的是杜巴莉夫人么,她已经被这些法国人的名字弄得焦头烂额,实在不敢确认这名字是否是三位姑姑每日对她耳提面命的那一个。但是,最终她决定,还是谨慎的拒绝了比较保险。
玛丽摇摇头,“对不起,公爵夫人,我对乘船并不感兴趣,而且,我正在等我的丈夫。”
艾戎古公爵夫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的施了礼就退下了,这位夫人才走不久,王储的马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
“玛丽,我们走吧,”距离玛丽还有好几米,王储就嚷道,“有一些我不喜欢的人在那边的运河上。”
“我知道,”玛丽笑了笑,“我刚才拒绝了他们让我去乘船的邀请。”
“你做的对,”王储重重的答道,玛丽发现他的脸上,少见的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那么,殿下,我们回去么?”玛丽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回去,”路易·奥古斯特调转马头,冲玛丽挥了挥手,“我带你去另一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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