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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轩历三万四千六百三十九年，大夏太子柳承天登上大统，两位太子妃分别被立为帝后和雍贵妃。
柳亦竹眼前这个一脸慈祥的女人，就是跟随了夏皇四十年的帝后乐正佩萱了。
一身正红色宫装长及曳地，上绣九只金凤，腰间是七彩流苏；一头青丝梳成云华髻，插一支琉璃宝钗——凤冠霞帔，正是大夏后宫之首，帝后独有的服饰妆容。
“孩儿给母后请安了。”柳亦竹恭敬地站在帝后的面前。
“你这孩子，有些时日没来过这儿了吧。”帝后挥了挥手，便有宫女搬来一张座椅。
柳亦竹一边坐下一边有些羞赧道：“是孩儿的错。”
帝后却是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分嗔怪：“说吧，你这次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请安，应该只是顺带的才是。”
“额······母后，孩儿这次确实是有件事情要麻烦母后。”柳亦竹被道破心思，有几分尴尬。
“嗯？”帝后抿了一口茶，示意柳亦竹说下去。
“前些日子，那大秦太子来访，母后应该也知道。”柳亦竹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道来，“他本是来商议夏、秦联姻一事，后来决定要与几位皇兄比斗，以比斗的胜负来定这个联姻的对象——这些，其实都在孩儿的意料之中。不过，这墨血王实在是个人物，竟然在武斗、文斗、谋略和骑射上分别胜过了几位皇兄，后来，北宫琴圣以三哥为威胁，要孩儿想法子教训教训那个大秦太子······孩儿就······”
柳亦竹说道这，有些不好意思了，看了看帝后，捞捞后脑勺，说道：“后面的，想必母后已经猜到了。”
“然后你就大发神威，真的把那个不可一世的大秦太子教训了一通。谁知道那大秦太子竟然决定将大秦那位默月公主的联姻对象定为你这位精才绝艳的大夏五皇子了——没错吧？”帝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柳亦竹，“这不是挺好，那个大秦公主韩默月我也知道，是个好姑娘，娶她也不算辱没了你。难道我儿心中，另有人选？”
“不，不是。”柳亦竹连忙摇头，“孩儿只是觉得，孩儿年纪尚小，不应该考虑儿女私情，应该多把心思放在学业之上。将来，将来才能为父皇分忧解难······”
柳亦竹一边解释，一边注意着帝后的脸色，见帝后的眼神依然狭促，连忙改口：“二来，孩儿以为，感情是勉强不得的。孩儿听说过，当年母后与父皇曾经共患难过两年，父皇当年出征回京后又过了一年才迎娶母后。若是没有这三年时间，也没有发生那一切，而是母后突然得到消息，要嫁给一个根本不熟悉、不了解甚至不认识的男人，哪怕他是当朝太子，母后难道就会嫁吗？”
“亦竹，你平日里总冷着一张脸，也不爱说话，母后还真没发现，我儿竟生了这么一副伶牙俐齿！”帝后没有回答柳亦竹的问题，忽然上下打量起柳亦竹来，就好像眼前的人不是她儿子了一样。
“母后！您听到了孩儿说的话吗？”柳亦竹非常无奈。
“我懂你的意思。如果没有那三年，我是绝对不会嫁的。”帝后的目光飘忽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你过世的蕙婉姨母也一定是不会嫁的——那三年太重要了。”
“既然如此······”柳亦竹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过没有如果。既然感情可以靠时间培养出来，那么完全可以让你们先相处一段时间啊，现在离你成年可还有十一年之久呢！”
“母后！”柳亦竹也算是“狗急跳墙”了，连撒娇都用上了。撒娇这项技能还真是不用学，柳亦竹两世以来的第一次居然没有一点迟滞感。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帝后雍容地一笑，“这可是我儿第一次求我，无论什么事情，母后怎么会不答应？你不愿意，就没有人能强迫你——你父皇，也不行。”
“你不愿意，就没有人能强迫你。”柳亦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眼睛有些红。
“有妈妈真好。”柳亦竹暗暗想着，然后对帝后咧了咧嘴：“母后，孩儿也是一样。如果您不喜欢，也没有人能强迫您。因为孩儿会一直保护您！”
帝后露出欣慰的表情，站了起来，很自然地拉起了柳亦竹的手，向左右道：“本宫要去见陛下，你们不用跟着。”
“是。”
帝后就这么拉着柳亦竹走着，就和最普通的母亲拉着孩子一样。
柳亦竹抬头看着这个女人，对自己说：“这是我妈妈，我的亲妈妈。”
刚靠近夏皇的平日里翻阅奏章、会见大臣和休息的玉龙殿，侍卫们就哗啦啦跪了一片。
“帝后金安！”
“平身吧。”帝后点点头，拉着柳亦竹继续朝前走，却在门口忽然停了下来，眉头一簇。
“亦竹，你回凤梧轩等母后。”帝后松开柳亦竹的手，抿着嘴看着他的眼睛，然后轻轻拍了拍柳亦竹的脑袋。
柳亦竹忽然感觉很不好，可他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他拉着帝后的裙裾，摇了摇头：“孩儿要跟母后一起。”
柳亦竹刚说完这句话就昏迷过去，被帝后抱在怀里。
“把五皇子送回凤梧轩！”深深地看了柳亦竹一眼，帝后将柳亦竹交给了一个侍卫。
“是！”那侍卫接过柳亦竹，向凤梧轩的方向走去。
帝后的目光扫过四周，声音不怒自威：“你们听着，本宫进玉龙殿是与陛下有要事相商，不能有任何人打扰。若有人求见陛下，让他们改日再来。还有，若是五皇子想要硬闯，本宫准你们以武力制服！”
“是！”
帝后转过身，看着眼前雕着朱红色花纹的大门，然后，缓缓伸出手，推开。
走进玉龙殿没两步，门便关上了。
“臣妾给陛下请安了！”帝后对这眼前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行了一礼。
玉龙殿里没有一个宫女和仆从，十二个灯柱上的灯火也没有点亮，显得有几分阴森。
“朕已经答应了韩默冰的联姻提议。”夏皇并没有转过身。
“陛下理应知道，亦竹他并不喜欢这样。”帝后的声音很平和，不是恳求，也不是质问，“臣妾需要一个解释，亦竹也需要一个解释。”
“朕登基的前一天晚上去见了父皇一最后面，听他说了很多话，然后亲眼看着他死去。他说的那番话，朕当时根本不能明白，但当朕当了几年皇帝后，忽然就懂了。”夏皇答非所问，声音有些沙哑：“父皇的话朕不是都还记得，但有一句话，朕记忆犹新——他说，天下人都以为皇帝坐着皇位就是坐拥天下，只有皇帝自己才知道，他是扛着皇位，是扛着天下。”
夏皇慢慢转过身来，走近了帝后，伸手抚摸着帝后的头发，忽然说道：“佩萱，你陪朕，已经四十二年了。但在这四十二年中，朕只有十二年属于你——朕当了三十年的夏皇，这三十年，朕，只能属于大夏。当朕还只是一个皇子的时候，曾听一个说书人说，皇室无情。那时朕只是悲哀，因为那时的朕觉得自己很需要一个正常的家。后来，朕成了太子，在从皇子到太子的过程中，朕一共害死了三个皇兄，那时朕就明白了，皇室之所以无情，是因为皇帝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去染指的，这个过程要流血，死掉的人虽然悲哀，但也无能。皇帝为什么只有最强者能染指？那时的朕认为，最强者才有资格去享受权与力。现在朕觉得自己错的离谱。最强者才能扛得动这天下——这才是答案！”
夏皇顿了一下，又道：“朕有六个儿子，朕有时其实并不希望他们所有人都那么优秀，可是朕却不得不倾尽全力去培养他们，因为大夏需要一个真正优秀的太子——这个太子本来应该是从更多的皇子中脱颖而出，可是朕的时间却不多了。朕只有用尽一切办法，甚至不择手段······”
“臣妾明白了。”帝后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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