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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谢天走后,罗宁和女儿谢琳一个个公司跑,说尽了好话,陪尽了笑脸,磨破了嘴皮,跑细了双腿,终于全部收回了所有的货款,她们又转让了公司,变买了一套房产,两辆汽车,把所有资金都凑到一起,归还了客户大部分欠款。
罗宁还去公安局经警大队报了案,告发了那个恶意跑路的台湾永发公司。
虽然公司善后处理的不是尽善尽美,可罗宁也感觉尽了她最大的能力,客人也基本上满意,
债务还有一点点尾巴,罗宁也感觉没有多大的后遗症,公司也算是平安的软着陆。
罗宁处理完公司的善后,已经是谢天离开的一个月之后了。
罗宁感到筋疲力尽,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软弱无力。她就像刚从枪林弹雨的战场下来,刚从血雨腥风的斯杀中突围,刚从一场刀光剑影的博斗中血刃结束。
她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回到家里,连鞋也懒的换就瘫软在客厅的沙发里。
她默默地流着泪,低声的抽泣着。她感到委屈,感到伤感,感到心里空荡荡的惆怅和失落。
她开始想念她的丈夫,想念她的男人,想念这个又让她牵挂又让她怨恨的谢天。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知道他现在何处,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不知道他一个人能不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自从三十年前,她和这个她的大学同学结婚以后,他们基本上没有分开过,家里的大事小事也基本上没有让她操过心。他们大学分配的时候,没有分到一个城市,相隔有几十公里。她留在了毕业的大学当了老师,谢天却分到东风市委宣传部当干事,后来市日报恢复办报,谢天又调到东风日报社新闻部当记者。结婚第二年,他们有了第一个女儿谢琳,为了照顾孩子,也为了谢天的事业,罗宁只好委屈自己,调到了东风市的一所中学当了一名中学老师。
谢天是个孤儿,虽然他的父亲那时是东风矿务局的领导,也有继母,有几个同父异母的姊妹,可谢天从小跟着奶奶长大,没有和父亲继母一家有很多的来往。谢天参加工作后,就把一直在姑母家里生活的奶奶接到自己身边,养活和孝敬和他相依为命,含辛茹苦把自己拉扯成人的奶奶。
罗宁懂的丈夫的心事,尊重丈夫的意愿。她和谢天一样孝顺着奶奶,用女人的柔情温暖着亲人,用微薄的收入呵护着这个家庭。
谢天是个事业狂,工作狂,写作狂。他没明没夜的出去采访调查,没黑没白的写稿。他的工作得到了领导的赏识,他的能力也得到了同事们的认可,他的正直和善良也得到了大家的尊重。谢天还不到三十岁已经是报社的顶梁柱和不可多得的高产记者了。
他被市委宣传部任命为报社新闻部主任。
如果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件事的发生,如果不是谢天义无反顾的追踪,如果不是谢天每时每刻的复仇心理,如果谢天不是为了释然埋在他心中冤屈,谢天的命运不会发生逆转。
她虽然多次劝过谢天,也从心理学的角度循循善诱的开导过自己的丈夫,可是她没有成功。
她没有埋怨过谢天,没有怨恨过谢天。不管是作为妻子,作为女人,还是作为同学,她感到谢天的行为没有错。尽管,他们会损失很多,失去很多,付出很多,尽管她也知道,谢天的行为最终会得罪那些既得利益者,会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可罗宁还是没有阻挡谢天那不顾一切的脚步。
罗宁趴在沙发上一直想着哭着,直到天黑,直到女儿谢琳进来。
谢琳开了房间,随手开开灯,看见妈妈泪水汪汪的的样子,就知道妈妈在想念爸爸。
谢琳放下提包走到妈妈跟前:妈,别再一个人这样了,哭坏了身体怎么办,我还想要妈妈呢。爸爸不会有事,他只是一时想不开,让他在外面待一段吧,也让他好好的冷却一下,反思一下,说不定对他的世界观还有一个新的理解和认识。
罗宁叹口气说:你爸爸那人性格直,性子急,不会求人,不会给人说好话,出门在外也免不了受委屈。他今年也五十五了,他出来还能干啥?人家谁还要他?年轻人都找不到工作,何况他这个老头。哎,真替他担心。
谢琳说:妈,你还不停的给他发信息,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他,把公司处理的结果告诉他,他只要开机就能看到,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他就是不回来,也让他开开心心的,说不定哪一天他就回来了。
罗宁点点头说:对,就这样,我就不相信他的心比石头还硬。
其实罗宁自从谢天走后,就不停的给他发信息,一开始是指责谢天的不负责任,数落谢天的小肚鸡肠,后来就给他讲公司的现状和善后处理结果,现在,罗宁已经不说这些了。
罗宁现在给谢天说的最多的是她的思念,她的牵挂,她的孤独,她的感情寂寞。她希望谢天能尽快回来,就是他什么都不干,就是他每天呆在家里看书上网,只要她每天回来能看见他,能给她做一碗饭,能陪她说说话散散步,她也感到快乐,感到心满意足,感到一个女人的幸福。
她是一个女人,她需要一个男人的爱抚。
可罗宁还是在期待中失望了。她尽管二十四小时不关手机,她还是没有等来谢天的任何消息。
谢天那天坐上大巴离开龙头村,离开米家以后,他来到了省城西安。
他尽管不是十五年前那样穷困潦倒,那样捉襟见肘,那样寒算凄凉,尽管他的银行卡里还有两万块钱的现金,可他仍然不会去挥霍,不会去享受。
他不是不会,是不舍。
他找了个小旅馆住下,又走了半个小时的路去吃了西安的羊肉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月黑风高的晚上了。
他住的地方好像是西郊,一个叫马家河的城中村。从那些商店或者居民的院落写着的牌匾来看,这里应该是一个回民集聚区。
他算是了解回民,甚至专门读过伊斯兰教的古兰经,懂的不少伊斯兰教的教规和礼仪。他还有几个非常要好的回民朋友,和他们的接触中,他还学会了一下简单常用的回民语言。当他和朋友客户在一起聊天,说起回族这个话题的时候,他总是从自己的观察理解中,很客观的发表自己的看法。
他认为,回族和其他民族一样,具有勤劳善良,热情好客,诚实肯干的共同性格,还有着精明,智慧,团结,积极的鲜明的民族特性。虽然,有时候有些回民会表现出吝啬,钻营,投机取巧和不尽人情,可这些不会影响这个民族的整体素质和形象。
用回族朋友的话说:哪一个民族都有好人和坏人。
谢天回到旅馆,洗洗睡下。他打开手机,看看今天妻子又发了什么信息,家里有没有什么事情。
他知道妻子和女儿已经妥妥当当的处理好了公司的善后,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影响和后果,这是他所欣慰和满意的。
虽然他没有了什么后顾之忧,也不会再出现堵着门骂骂咧咧的讨债人,可他毕竟破产了。他十五年的心血,十五年的拼搏,十五年的辛辛苦苦,十五年的呕心沥血,全部付诸东流了,全部化为泡影了,全部是过去的往事了。
他从一个千万富翁一夜之间成了一个穷光蛋。
他的自尊,他的优越感,他的成功感,还有他的踌铸满志的信心也随着公司的终结,彻底的灰飞烟灭了。
还有那些朋友,那些敌人,那些同行,那些怀着形形色色心态,抱着各种各样心情,或同情婉惜,或扼挽感叹,或洋洋得意,或满脸淫笑。
谢天从内心还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还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他还不适应从一个老板到一个失败者的心里落差。
他也看不得见了他那一张张哭笑不得,似笑非笑,欲言又止的尴尬。
他想,他不能回去,回去干什么呢?回去让人家议论,让人家笑话,让人家可怜吗?
他也觉的对不起罗宁,对不起孩子们,对不起妻子的苦口婆心和苦苦的等待,对不起妻子对自己的感情依赖。可这些在他的自尊心面前都不重要。
他决定就先这样隐居下来,等一段时间再说。
第二天谢天早早的起来,他问了旅馆老板哪里有建筑工地,他想去找一份工打。
老板说:工地多了,出去抬头就能看见,到处都在盖房。
谢天笑着说:是,现在全国到处都是工地,谢谢老板。
谢天出门就看见高高的塔吊,看见正在建设的楼房。
谢天没有走多远,也就在这个城中村,一个大型楼盘正在热火朝天的施工。
谢天走进去围墙,看见一个手里拿着图纸技术员模样的年轻人正在给一群民工指手画脚的说着什么。
谢天等他讲完,民工们也陆陆续续的离去,谢天客气的递上一支烟。
年轻技术员抬头看看谢天,充满疑惑的接过烟,一边抽一边问:有事吗?
谢天笑着:老板,我想找个工作,你们要人吗?
年轻人看看谢天笑笑:别开玩笑了,你能干了?多大了?我看也有五十了吧。
谢天还是笑着:五十多了,不过我能吃苦,也有力气,什么活都能干。
年轻人说:我说你还是找个其他事做,这活太辛苦,怕你受不了。
谢天说:能干,能干,不怕,不怕的。
年轻人朝楼上喊道:老薛,这里有人想找工作,你看你们还要人吗?
楼上老薛伸头看看往下看看说:要是要,可这人年龄有点大,让他走吧。
谢天听了急忙说:薛大哥,我年龄不大,啥都能干,麻烦你下来谈谈呗。
老薛说:等等吧。
年轻人说:你在这里等他一会吧,我还忙。
谢天又递给他一支烟说:谢谢,谢谢,你忙吧,耽误你了。
年轻人也客气的点点头忙去。
谢天也点了一支烟抽着等老薛下来。
一支烟没有抽完,楼上下来一个胖墩墩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身的泥水和斑斑点点的白灰。
谢天赶快递上烟,又客气的给他点着。
老薛看上去一脸的憨厚实在,圆圆的脸上长着一双细迷迷的眼睛,让人感觉有点温暖和亲近。
老薛上下打量一下谢天,而后摇摇头说:你不是干活的料,看你长的细皮嫩肉,看你的手光光滑滑,看你的穿戴干干净净,你不是出力人。不是我不要你,是你不适应这里工作。我是这个工程的包工头,现在的活赶的紧,也差人手,我正愁着找人呢。
谢天连忙说:薛老板,你不能光看外表,我也是出过大力的人,下过乡,挖过煤,打过防空洞,在砖窑背过砖。你先试试,先试试,真不中我走。
老薛听谢天这么一说,又打量一番说:那好吧,不过我把丑话说前头,试三天,中了留下,一分钱工资不少,不中你走人,三天饭钱不收,一分钱工资没有。
谢天连连点头:中,中。
老薛把谢天领到楼上,对一个正捆钢筋的民工说:喜娃子,这个人交给你了,你教他,三天学会留下,三天后学不会让他走。
那个叫喜娃子的人说:好,薛老板,放心吧。
学老板拍拍谢天说:我走了,你跟他学。
谢天点着头笑着说:谢谢薛老板,你忙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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