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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敢,哪敢。”赵六在一旁点头哈腰,神情恭顺之极,但是在心里却暗暗骂道:“这会子你倒想起我也姓赵来了?当初,是谁用棍子狠狠的抽着我,跟我说‘你也配姓赵’的?”
“六叔,你去跟大家说一说,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这么快就忘了大贤良师的恩德。当年,要不是大贤良师施符水救人,我们里能在大疫当中活下几个人来?如今官府待我们,就如同囚犯一样,圈禁在屯营里,行动不得自由。你们没听说么?日后的收成,可是官六民四,自古以来,哪一朝哪一代收过这么高的税?别被那几个道士的妖言给哄骗了!任他们说得再好,每年六成的田赋却是一分也减不了的!”赵大郎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语气当中的愤懑之意,却是十分的明显。
“好,好,我回去一定跟他们说。”赵六依旧是满口的应承着,但是看他的神色,却并没有把赵大郎的话放在心上。
“六叔,官军早晚要去攻打人公将军,到时候广宗这边兵力空虚,我等正好可以乘机起事。只要你能帮我拉起一股人来,日后我也委你做个首领,如何?”赵大郎见赵六对这事儿不大上心,便用上了利诱的法子。
“多谢大郎提拔!”赵六表面上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但是,紧接着,他便开始推脱了:“可是大郎你也知道,我人微言轻,当初在营里就没多少人服我。大郎你若是真想起事,还得找陈丈八,他威信高,人缘广,若是他肯出面,至少能聚拢起了七八个屯营的人来。”
赵大郎一听,脸登时拉了下来。这时,远处的官兵发觉了这边的状况,走过来喝问道:“你们怎么回事?在这里停了半天?今天不想吃饭了?”
赵大郎低着头,径自走向了车辕,而赵六则哈着腰,对那名士兵说道:“车轴出了点毛病,已经摆弄好了,这就走,这就走。”
大车重新启动了,赵大郎笼着手,肩上挂着一根绳索,微微弯了弯腰,迈步走在最前面。然而,那根绳索松松垮垮的,一看就没有吃上力道。而他身边的那几个人,却拉得十分费力,显然,赵大郎没有出的那份力道,就要他们几个人均摊了。
赵大郎却一点不在乎别人辛苦不辛苦,他此时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如何煽动屯民起事上。一想到成事之后,自己也算是统帅数万部众的头领,人公将军怎么也要赏自己一个渠帅当当吧?若是那人公将军有眼不识英雄的话,那他就索性自己拉着队伍干!张宝能自称什么人公将军,难道自己就不能也起个响亮的名号?
想到兴奋处,赵大郎忍不住嘿嘿的笑了起来,后面的赵六等人见了,暗道,这小子不会是得了失心疯吧?整天想着怎么造反也就罢了,这会又在傻乎乎的笑什么?
说起这赵大郎,他本是广宗地方的土著,家里也算是薄有田地。不过,他们家在乡里的名声,却不怎么好,原因是赵大郎的父亲赵德,是县里出了名的“狡猾之徒”,无论是诈骗钱财,还是包揽诉讼,又或者帮人讨债,赵德都放得下身段去干。
对于这样的“狡猾之徒”,若是遇到一个“明县宰”,恐怕免不了要被抓去“髡钳城旦”,吃上几年朝廷恩赏的牢饭。然而,在汉末,“明县宰”出现的几率,恐怕比这些“狡猾之徒”良心发现,重新做人的几率,高不到哪去。所以,赵德便一直在县中横行无忌,捞着各种黑心的钱财了。
不过,赵德所谓的横行无忌,更多是对于弱势的普通百姓而言。对于本地的豪族,赵德自然是积极的充当走狗,以便于狐假虎威,借着这些豪族的威势,更方便的行那些坑蒙拐骗之事。
另外,对于自家的乡亲邻里,赵德也守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规矩,不去祸害。至于这其中的原因么,一来是古代大多是同族聚居,所以在同一个乡里当中,居民往往都是同宗同族的亲戚,所以总要留几分香火情;这第二嘛,不管赵德再怎么厉害,他毕竟也是有家有业的人,既然有家有业,那么很多地方就离不开乡亲邻里的照应,如果将他们得罪的狠了,对自家也没有好处。
比如,若是赵德家不小心着了火,按照规定,附近的邻里都要过来帮忙救火。可是,如果赵德得罪了乡亲邻里,他们在救火的时候,略微放缓一点手脚,那么就算最后扑灭了大火,留给赵德的,也只会是一片焦土、白地。
然而,虽然赵德处处小心,维护着乡亲邻里之间的情分,但是他的儿子赵大郎,却一点也不体恤自己父亲的苦心。
依仗着自己的父亲的威势,赵大郎从小就是一副横行霸道的架势。由于家资殷实,赵大郎从小的营养就很好,身体比起同里的其他孩子,要壮实得多,因此同伴之间打起架来,赵大郎也往往能占上风。久而久之,赵大郎变成了同里孩子们的头领。
若说只是自家的孩子经常被赵大郎揍得鼻青脸肿的话,同里的乡邻们也就忍了,毕竟是小孩子之间的冲突,也犯不上大人出面计较。然而,随着赵大郎的年纪慢慢长大,他的劣迹,可就不限于揍别人家孩子这么一点了。
虽说是家学渊源,但是赵大郎却没有把自己父亲的那一套本事学到手,因为那些本事都是要耗费脑力的,可是赵大郎的脑壳当中,大概除了筋肉还是筋肉,所以对父亲干的那些事儿,他是一样也学不来。
不过,在武艺方面,他倒是有几分天资。在跟着县中与赵德相熟的几名游侠儿学了几手武艺后,赵大郎立刻成了当之无愧的“打遍乡里无敌手”。依仗着这一身的武艺,赵大郎在乡里当中,立刻胡作非为起来,什么替人出头,威逼勒索,各种强梁之事,他都干得出来,甚至还依仗武力,把几户人家的小媳妇给拖到草丛里去了。
为此,赵德不知替赵大郎向乡邻们赔了多少次的情,可是赵大郎却并不在乎,他总觉得自家的阿父在乡亲面前,表现得太过软弱。
后来,张角在冀州起事,赵德看到有机可乘,便也顺势加入了黄巾军。上面的渠帅见赵德在广宗县情面颇广,便给赵德委了个司马的职务,让他在广宗继续招揽部众。
其实,真愿意跟着太平道造反的百姓,差不多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加入黄巾军了,剩下的百姓,大多都持着观望的态度,哪肯轻易从贼?因此,所谓的“招揽”,实质上,就是掳掠裹挟罢了。
这一回,赵德想不吃窝边草都不行了,整个广宗县,各个乡里的百姓,都遭到了黄巾军的掳掠和裹挟,赵德所在的乡里,又岂能幸免?
而在赵德当了“官”之后,赵大郎便更加抖了起来。他每天腰里挂着一柄铁剑,手里提着一根白蜡棍,带着一队亲兵,在军营当中来回巡逻,看到有不顺眼的人,便冲上前去,轻则一顿棍棒抽打,重则当场直接活活刺死。一时间,赵大郎威名远扬,甚至一些匪徒出身的黄巾军,还奉承他是“虎父无犬子”、“广宗第一猛将”。
赵六挨赵大郎的打,被骂做“你也配姓赵”,便是这个时候发生的事情了。赵六虽然也姓赵,但他的父亲,却是赵家的赘婿,赵六是随了母姓,才姓了赵的。赘婿在古代宗族当中的地位,是很低的,所以连带赵六也被人看不起。那一天,他本来在营中跟人吹嘘,说自己是赵司马的堂弟,就算是赵大郎,也得叫他一声六叔。谁知,他的这一番话,正好被训营的赵大郎给听到了,于是赵大郎不由分说,先赏了他十记白蜡棍,然后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骂了一句“你也配姓赵!”
除了打人之外,赵大郎还堂而皇之的把几个先前曾经被他强行拖进过草丛里的女子,霸占了下来。幸而眼下黄巾军刚刚起事,对于教规军纪,还是比较重视的,所以在挨了自家阿父的一顿责骂之后,赵大郎只好依依不舍的把那几名女子给放回去了。
再后来,黄巾军一败涂地,龟缩进了广宗城中。随着黄巾军的颓势,赵大郎的威风,也不大使得开了。赵德一再的告诫儿子,如今黄巾军的威望,已经远不及刚刚起兵时的那一阵子了,如果赵大郎再继续欺压部众的话,说不定会引发部众的反抗。到时候,众人群起而攻之,就算赵大郎的武艺再厉害,也不顶事。再说了,赵大郎的武艺究竟如何,赵德还不清楚?也就欺负下寻常的百姓罢了,平时仗着自己的威势,欺负一下势单力薄,不敢反抗的部众,倒是无往不利,可若是对方真的群起反抗的话,赵大郎又哪里镇得住?
吃了父亲教训的赵大郎,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但却也悄悄的收敛了自己的行为。因为,他也发现,最近一段时间里,营中的部众的确有些不服管束,已经因为抢夺口粮,发生过数次火拼,就连父亲派去弹压的亲兵,也被卷入其中,死了好几个。而当他每天出去巡营的时候,也总觉得背后有一道道凶恶的眼神,正在暗中窥伺着他,让他心中发寒。
所以,赵大郎索性窝在了屋子里,连每天的巡营也不再去了。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十来天后,这一天,他突然听到城中四处都是喊杀声,于是赶紧抄起武器,出去查看,结果,刚出院门,就看到赵六扔了手里的武器,匆匆忙忙的往这边跑来。
“六叔,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官军进城了?”赵大郎此时心里莫名的一阵惧怕,所以对赵六也用上了敬称。
“大郎,不好了不好了!城破了!赶紧丢了武器,找个地方躲藏起来罢!”赵六慌慌张张的喊叫着。
“我阿父呢?六叔,你可见到过我阿父?”赵大郎急忙问道。
“唉!大郎,节哀顺变啊,你阿父运气不好,在城头上遇到了一名凶神恶煞一般的官军将领,当即就被砍成两段啦!”赵六一边说,一边从赵大郎手中夺过了剑,扔到了一旁,拉着赵大郎便往地窖中躲藏。
听到父亲的死讯后,赵大郎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被赵六拉着,躲进了地窖。被地窖里的霉味一熏后,赵大郎才略微回过神来,眼泪忍不住哗哗的流了出来。
赵六虽然曾经被赵大郎打了几棍,羞辱了一番,然而,虽然赵大郎觉得他不配姓赵,但是其他人却不敢这么认为,依仗着自己是赵德同宗亲属的身份,赵六在营中混得还是很不错的。所以,对于赵大郎的恨意,赵六也早就减轻了很多,此时见赵大郎遽遭丧父之痛,便温言抚慰了几句。
而赵大郎在哭了几声后,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赵六这样的人面前丢丑。擦干了眼泪之后,他在心中细细寻思着日后的出路。
首先,就是要隐瞒住自己的身份,千万不能让官军知道,自己是“黄巾渠首”的儿子。赵大郎也知道,自己平日里得罪了不少人,恐怕到时候,指不定有多少人,排着队去官军那边首告自己呢!所以,还得从眼前这位“六叔”入手,放低一下姿态,央求他帮自己隐瞒身份。
其次,杀父之仇,不能就这么算了!赵大郎心里涌起了一阵狂怒,官军杀了自己的父亲,又害得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往日的种种威风,全都烟消云散,这个仇,一定要报!
赵大郎打定主意,等官军放了他们之后,他便去投人公将军,然后带着黄巾军的大部队,再杀回广宗来。而自己既有为父报仇的义名,又有一身不俗的武艺,人公将军怎么也得给自己个大官做一做,到时候,他肯定能够出人头地,重新抖起威风来……
隐约当中,赵大郎那颗年轻的心中,充满了一种奇怪幻觉,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传说中的位面之子,有主角光环附体,一定能够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然而,虽然赵六帮他瞒下了身份,没有让他被官军被抓去——事实上,官军本来也就没有展开大规模的搜捕和甄别。但是,他想去投靠人公将军的愿望,却落空了,官军将他们编成了一个个的屯营,就地安置,准备屯田。
赵大郎并不灰心,他立刻又想出了一招,既然官府将这么多降卒都安置在了广宗附近,正好给了自己策反、起事的机会。只要能成功的将降卒们煽动起来,那么少说也能有数万之众——这可比自己父亲当年的部众,要多得多了!
于是,赵大郎便俨然以“头领”自居,这些时日以来,在工地上不停的四下串联,拉拢人手。可是,这么多天下来,除了赵家的几名亲眷,以及几名当初的死党外,赵大郎连一个人都没拉拢过来。
而赵六口中的陈丈八,是当初赵德手下的一名屯长,如赵六所言,陈丈八为人仗义,处事公平,所以很得部众的拥护。赵大郎一直将陈丈八视作是眼中钉,觉得他迟早要篡自己阿父的位,当然,更多是因为陈丈八屡次坏了他的好事,处处与他为难。
可是,如今赵大郎却不得不依靠陈丈八,因为他很清楚,以自己的人缘,想要鼓动屯民起来造反,的确很难。而若是陈丈八肯出面帮助自己的话,那就容易得多了。至于陈丈八威望太高,自己以后会不会压不住他,这个问题,赵大郎在稍微思虑了片刻之后,便已经打定主意:等成功起事之后,自己便设宴庆功,然后在酒席之上,摔杯为号,刀斧手一拥而入,将那陈丈八砍作十八截,永绝后患。
想到这里,赵大郎决定,等到过一会吃饭的时候,自己便找个空隙,去找陈丈八,探一探他的口风。
随着一阵鸣锣声,吃饭的时候到了。屯民们收好手中的工具,以各自的屯营为单位,聚到一起,开始吃饭。
赵大郎先闪身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屯营队伍里,由于和赵六属于同一宗族,所以在编制户籍的时候,两人便被分到了不同的屯营当中。后来,赵大郎为了见赵六一面,便用家中积攒下的一点口粮,买通了身边同一屯营的几个人,让他们帮自己打掩护,然后在上工的时候,偷偷的去找赵六商讨。
由于工地的场面很大,所以在做工的时候,看守的士兵难免有顾不到的地方,所以才给了赵大郎可乘之机。然是,开饭的时候,却是要按照名册来分发口粮,所以赵大郎要先回到自己的队伍当中,领过口粮之后,再设法去找陈丈八。
端着属于自己的一碗稀粥,赵大郎蹲在地上,一边哧溜哧溜的喝着,一边慢慢的朝陈丈八所在的方向挪动。然而,士兵们依旧在附近往来巡查,防止抢夺口粮的事件的发生,因此,赵大郎只能挪几步便停一停。眼看大家马上就要吃完粥,各自上工了,赵大郎心中焦急,不由得多挪动了几步,差点被旁边的士兵给发觉。
就在此时,那边的陈丈八起身,向守兵说了句话,然后便往一旁的草丛走了过去。赵大郎见状大喜,也赶忙起身向守兵喊道:“报告政府(大雾,我要拉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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