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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不敢……”唐周颤声道:“只是求个恩典,求个恩典……”
“给不给你这个恩典,弘农王自有主张。怎么,看你的意思,如果弘农王不答应你的条件,你就死也不肯说了?来呀,给我好好伺候唐公子,让他想想明白。”胡旭将“唐公子”三个字咬的极重,言下满是讥嘲之意。
“我说,我说。”看到“哼哈二将”又向他逼近了过来,唐周立刻打消了讨价还价的念头,赶忙招供:“就在我住的那间上房里,正屋左上角的四块地砖下面,有一道铜铸的盖子,机关就是旁边的铜烛台,扳动烛台就能打开暗锁,箱子就藏在下面……”
“这地方就你一个人知道?还是马元义也知道?”胡旭问道。
“这箱东西,是小人私藏的……”唐周偷偷抬头看了胡旭一眼,仿佛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是“弃暗投明”啊,又不是在向太平道的人交待罪过,于是他顿时昂首挺胸起来:“自从小人获悉妖贼的阴谋之后,就立志不与其同流合污,所以就将许多文书偷偷保存了下来,以待他日揭发检举之用。特别是封谞、徐奉两位内侍的誓书,最初,是马元义为了保证他们的忠诚,为了要挟他们,才让两人写下的,后来封、徐二人真心投靠了妖贼之后,上面便传下讯息,要我毁掉这两份誓书,却被我给悄悄匿下了。小人虽然不甚被妖贼蛊惑,但是对朝廷乃是一片忠心,绝没有谋反的意图啊!”
“很好,你的这份忠心,朝廷自会表彰的。”胡旭转而问道:“那武家的密道入口,你可见过?在什么地方?”
“在武家后院的一间房子里,里面堆的都是杂物,具体哪一间,天黑小人也没看清……”唐周嗫嚅道。
“周黄门,就劳烦你在这里照看了,我出去查一查那条密道。”胡旭向周洞嘱咐了一声后,带着胡琏匆匆出了房子。
点起了几名卫士,胡旭来了到后院,院里左右各有八间大小不一的房子,胡旭也只能一一查看。这十六间房子,有四间较大的,明显是仆役的住处,除了地上有几具尸体外,其他的仆役,已经被驱赶到别的院子里集中关押了。而剩下的房子,可以说几乎全部都堆放着“杂物”,似乎只能一间一间的找了,只不过屋子里杂物太多,真要搬动起来,还真得费上一番功夫呢。
胡旭先在每个房间里细细查看了一番,他发现右首第三间房子里,杂物上的尘土特别的多,也就是说,这间房子里的东西,恐怕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虽说是堆放杂物的地方,但是多多少少,还是要经常取出、存放物品的,怎么可能有如此厚的尘土?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间屋子里的东西,自从搬进来以后,就很少再挪动了,甚至平时基本没人进来。联想到武夫人所说,密道只有武贵一人知晓,连她这个做妻子的都不知道的情况,那密道极有可能就在这间屋子里。
胡旭又仔细将这间屋子探查了一番,当他看到左边一个角落里,一口大箱子的箱盖上,有几道明显的手印的时候,他立刻命卫士将这口箱子打开看一看。
两个卫士合力掀起了箱盖,胡旭探头一望,这个箱子果然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箱子底部,一个黑黢黢的洞口直通地底,深不可测。
胡旭踏进了箱子里,举着火把往下一望,只见一道木制的悬梯靠在洞壁上,直通地底,但是底部的情况,依旧看不清楚。
胡旭二话不说,率先攀着梯子下去了,胡琏示意一个卫士把守住出口接应,自己也带着其余几名卫士,攀援而下。
隧道的底部,是一间不大的密室,里面放着几口缸,有装水的,也有装米粮的,墙根里排放着几口木柜,全都挂了锁。胡旭拔出佩刀,狠狠的劈砍了下去,将铁锁斩断之后,胡旭掀开了其中的一口,柜里放这里,是一卷卷的竹简,胡旭随手打开一卷一看,上面写着的,全部是兵器、粮食等物资的出入账目。
胡旭大喜,有了这个账目,那么扳倒太平道的筹码,又大大增加了一份。
关上箱子,胡旭顺着密道,继续前进,走了不到一里,他便看到了出口,爬上去之后,胡旭发现,密道出口是在一座山崖下面,半天然半人工的一个小山洞里,洞口有栅栏、刺藤做掩护,只不过都被匆匆的搬到了一旁,没有来得及恢复原状。
探查清楚了密道后,胡旭回到了坞堡中,和鲍炜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方案,最后,两人决定由
胡旭带着唐周以及其他证物先行返回洛阳,并且第一时间去查抄唐周在永和里的宅邸,找到那箱文书,这关系到能不能搬倒封胥、徐奉两人,并且可以震慑其他的权阉不要插手此事。
而鲍炜则继续留在武家坞堡,进一步甄别俘虏,看其中有没有遗漏的太平道骨干份子。还要清点武家私藏的兵器、粮食的数目,特别是兵器,这可是极具份量和杀伤力的罪证。
汉代虽然允许私人拥有武器,甚至把武器当成普通的私人财产来登基,但是,这并不意味朝廷就会放任民众囤积大量的兵器。
后世出土的汉简中曾经有这样的记载:“效谷常利里上造张阳,年三十六,剑一,弓二,椟、丸各一,箭十二,马一匹,鞍、勒各一”,这就是当时私人登记的武器的数目,可以看出,民众能够合法拥有的,也不过就是可供一个人使用的全套装备而已。
而在西汉景帝时,丞相周亚夫的儿子,弄了五百套甲盾,准备在父亲过世后,当作陪葬品,却遭仆人告发,朝廷因此以谋反罪来责问周亚夫,而心高气傲的周亚夫,最后只得绝食自杀,来表达自己的抗议了。
虽然在这件事上,汉景帝借机敲打周亚夫的成份很大,但是也可以从侧面看出,在汉代收藏五百副甲盾,就足以称得上“谋反”了。
天色微亮,胡旭带着两队卫士,护送一辆被遮蔽的严严实实的马车,进了刚刚打开城门的洛阳城。
入城之后,一队卫士带着马车去了宣阳里的弘农王府,而胡旭则亲自带着另一队卫士,赶赴永和里唐周宅邸,去取那一箱文书。
过程非常顺利,看来马元义已经放弃了唐周宅邸这处据点,宅子里剩下的,不过是十几个唐周自己招来的仆役罢了,太平道的骨干份子,一个都没有留下。面对气势汹汹的卫士,一干奴仆乖乖的躲在屋子里,没人敢出来阻拦。
拿到箱子之后,胡旭翻检查看了一番,找出了封胥、徐奉二人的誓书,然后嘱咐卫士将箱子送回弘农王府,自己则揣着这两封誓书,进宫去见刘照。
此时刘照正在校场习武,心不在焉的他,已经连续射失了好几支箭了。曹操在一旁看了,笑道:“殿下既然心不在此,何不罢射歇息?”
刘照也是一笑,道:“也好,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旁边侯谨接过弓,递上手巾,刘照接过来,擦了擦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殿下可是在担心城外么?”曹操一边接过内侍递来的手巾,一边问道。
刘照点点头,道:“这件事干系太大,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殿下既然把事情托付给了鲍卫士长与诸郎中、卫士,就要相信他们的能力。”曹操道:“如今只不过是在城外数十里地,讯息往来不过半日,殿下就如此的心浮气躁,那他日千里之外的战事,往往十天半月才能传回讯息,到时候殿下又该如何处置?自古成大事者,临事必有静气,殿下万万不可自乱方寸啊。”
“孟德说的是,是我太过急躁了。”刘照自我检讨道。
就在此时,有内侍前来禀报,说胡旭已经到了芳林园。刘照听了,按耐住心中的关切,道:“请胡卿去殿中等候,我更衣便来。”说着,刘照带着侯谨,步履不乱,缓缓的向崇光殿而去。后面曹操、卢恺等人见了,相视一笑。
更衣毕,刘照在崇光殿中会见了胡旭,当听到鲍炜已经将武家坞堡攻下,并且擒获了唐周之后,在场之人,包括曹操在内,都是喜形于色。而胡旭接下来的报告,则让在场之人,脸上又换上了郑重的神色。
“封谞、徐奉参与太平道谋逆?还写下了誓书?”卢恺等人都是一脸的震惊,这事也太过反常了,中常侍的一身的富贵,全靠天子而来,如果天子倒了,他们便也成了无根之木,水中飘萍。难道换了太平道当皇帝,他们还能获得比如今更尊贵的官职与地位不成?就算太平道有什么许诺,只要脑子正常的人,在权衡利弊之后,肯定不会去冒那个风险,可是封谞和徐奉两个人,居然就敢去冒这个险!该说他们是失心疯还是胆子大呢?
也只有刘照没有露出震惊的表情,因为他早就知道这段历史了,而曹操居然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震惊,而且看他的神色,似乎封谞、徐奉二人写下誓书这件事,远比封谞、徐奉二人参与太平道谋逆,更让他感到震惊。
也许以曹操的人脉关系,他早就探听到了封胥和徐奉的一些反常举动吧?
“诸位,如今已经有了证据在手,我们该如何行事?”刘照问道。
“此事易尔,何公身为河南尹,此事正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由他带头上表即可。”王盖道。
“对,先由何尹上表,然后再由臣父联合朝廷大臣,一起上疏,请天子下旨禁绝太平道。”卢济道。
“上疏只是一方面。”曹操道:“如今已然打草惊蛇,殿下可万万不能放虎归山,上疏的同时,也要抓紧查抄太平道的其他窝点,缉捕其教中的重要人物,否则,必定会留下隐患呀!”
“孟德说得对!”刘照轻轻一拍几案,道:“彦伟,你速去唐周那里,将太平道在洛阳以及河南境内的窝点,一一问清楚了,然后会同河南尹火速查抄!”
“孟德,你也随彦伟一起去府中,将各种证据整理一通,然后送到河南尹那边去。子和,子覆,你们也先回去,将这件事告知卢、王二公,让他们有个准备。”
随着何进的一封奏疏呈递上去,整个洛阳犹如引爆了一枚核弹一般。
刘宏扶着额头,感觉到一阵阵的眩晕袭来。他眼前的几案上,累着像小山一般高的简册,除了何进的奏疏外,还有唐周的供词,封、徐二人的誓书,太平道在明年起事的策划文书——里面连起事日期都记载的一清二楚,就是明年的三月五日,太平道收买诸常侍以及部分大臣的账簿,还有城外武家坞堡清点出来的武器数目。
“剑三百,刀四百六十,弓五百,弩一百,矛一千一百,盾五百,甲三百……”这些数字由于一柄重锤,狠狠的击打着刘宏的心脏,这难道是把我的武库给搬过去了吗?刘宏在心中恶狠狠的问道。
赵忠见状,赶忙上前为刘宏按摩太阳穴,谁知,却被刘宏粗暴的推到了一边:“狗奴!你们居然敢勾结妖贼来害朕!”
在场的内侍,全部都趴在了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赵忠与张让带头哀嚎道:“陛下,封胥与徐奉二人狼心狗肺,辜负了陛下的厚恩,可是老奴等人,对陛下是忠心耿耿啊!”
刘宏没有理会张让、赵忠二人,而是喝令道:“蹇硕,去传令给黄门令夏恽【注一】,速速将封谞、徐奉这两名狗奴给我拿下!”
蹇硕答应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快步出了大殿。张让赵忠二人见刘宏不理会他们,只好继续趴在地上嚎哭了。
“好了!我还没死呢!你们嚎什么嚎!”刘宏愤怒的拍了一下几案,用力太过,手上一阵疼痛,他赶忙将手缩回了袖中,紧紧的攥了起来。
趴在地上的张让看到刘宏的动作后,赶忙膝行上前,拉过刘宏的手,双手捧着,不停的吹起气,而赵忠也扑了过来,一边自扇耳光,一边哭喊道:“陛下,保重龙体啊,你有气,就冲老奴发好了,千万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出气呀!”
刘宏此时,也渐渐软了心肠,最后,只能无奈的喟叹一声,道:“都起来罢!遂高,让你见笑了。”
何进坐在下面,一直不动声色的看着一干内侍的精彩演出,如今看到刘宏跟他说话,他赶忙拱手答道:“陛下何出此言,在场的诸位常侍,都是赤心追随陛下之人,岂会和封谞、徐奉二贼一样,图谋不轨呢?”
此时,何家与张让等人的关系,还是很亲密的,所以何进自然要为张让等人说好话。
“遂高,以你之见,如今该如何应对?”面对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刘宏心里也没了底。
“启禀陛下,天佑我大汉,万幸在妖贼在起事之前,就已经败露,如今妖贼在洛阳的首领唐周已经被我擒获,他愿意将妖贼在洛阳以及河南的窝点,全部供出,因此,只需陛下一道谕旨,臣便可以带人将这些窝点全部查封,将贼人们一网打尽了!如此一来,至少近畿之地可保安全无恙,只要京师稳固,那么外地的妖贼,传檄可定。”何进答道。
“好!我这就下一道诏书,准你调动北军五营的军士,务必要将这帮妖贼一网成擒!”
诏令一下,洛阳内外,缇骑四出,一队队的军士,分头扑向了唐周供述的各个地点。同时,刘宏召来三公与司隶校尉,责成他们查验宫中卫士以及洛阳百姓之中,是否有勾结太平道的人,一时间,就连皇宫之中,也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这场腥风血雨与刘照,本来没有什么干连,芳林园的内侍、宫女,不准参与太平道的活动,这在皇宫里是出了名了,任谁都别想泼污水,弘农王府中的卫士,更是战斗在缉拿妖贼的第一线,更不可能的栽赃陷害。所以,这一番查验,对于刘照而言,基本没有什么牵扯。
但是,看到对太平道教徒的清理逐渐有扩大化的趋向,刘照还是坐不住了,他旁敲侧击的向刘宏提出了此事,奈何刘宏早就被封谞、徐奉二人的背叛,气昏了头,吓破了胆,所以抱着宁枉勿纵的心态,务求将身边的太平道份子整肃一空。
“儿啊,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啊,我听说你当初挑选内侍、宫人的时候,就曾严令他们不得信奉妖道,这事办得好,办得好啊!”刘宏赞叹道。
刘照无奈,只能通过卢植向杨赐等人传话,提醒他们注意,别牵连太多的无辜者,否则洛阳人人自危,把不是太平道的人都被逼成了太平道,那不是乱上加乱吗?
虽然杨赐等人表示会尽量控制,奈何直接执行的司隶校尉董重,却不肯收手,这可正是他“建立功勋”的好机会,他怎么肯少抓少杀,减少自己的功绩?虽然杨赐等人多少起到了一点牵制的作用,然而,最后依然有千余人被诛杀,此乃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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