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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志爷被王土国人尊称为“笑匠”以后,但凡出自志爷口中的挖苦话,基本都会被旁人当成说笑。配合他的表情及眼神,纵然挖苦话里的侮辱性质再严重也好,别人耳里听来感觉也象是笑话。
志爷现在可是王土国极负盛名的喜剧艺术家,有好多拥趸甚至以“曾被志爷亲口挖苦过”为荣。
小会面室里负责看完的两名官差,虽然都不是志爷的拥趸,但两人都把志爷口中的“闲人”一词听作一句笑话。毕竟无论谁看到志爷说这话时的神情,都不能从这句挖苦里听出什么恶意。
潘思冬没有用语言来回答养父的要求,而是用行为进行了回答。她依照养父的吩咐那样,很快便走到了养父的身边。她打算把耳朵凑到养父耳边,让爸爸方便小声讲话。
还没等养女走到身边,原本坐在金属靠背椅上的志爷已站了起来。他先是继续慈父一般笑着,然后忽然皱了皱眉头。他些许的表情举止落在旁人眼里,他分明是在责怪自己的养女:
“这么大个姑娘还这么不注意穿着打扮啊?”
现在是初夏,潘思冬那身赛车手专用紧身皮衣倒还勉强能穿。但大概是由于长时间处于运动状态,身体温度较高的缘故,她皮衣前衾的拉链现在完全敞开,坦露出里面那件又短又窄同为黑色的小背心。
她的长相颇具英气,光看她的五官及发型倒象是个男孩子。但无论谁看到她的身材,尤其是她的前胸,都不可能认错她的性别。正因为如此,年轻姑娘穿着这身打扮,才会令旁人产生“她不注意穿着”的想法。
面对着养父那貌似责备的眼神,潘思冬的脖子一扭,把脸扭向了别处。
这对养父女以前时常都这样。“假小子”她总不愿意接受来自养父的关心爱护,尤其是礼节方面的教育,却不知每次都是养父在大飙演技的时刻。
几乎就在潘思冬把脸扭向别处的同时,志爷双手一伸,抓住了自己养女皮衣的前衾。还没等潘思冬有所反应,志爷已用力将自己养女的身体一扭,将潘思冬摔倒在地上。
此刻志爷脸上“应有的慈父表情”已荡然无存,变成一副怒气勃发的“双目圆睁”姿态:
“你个小贱人居然还有脸敢来见我?!我看你这下往哪里跑!”
养父忽然暴发的行为完全出乎潘思冬意料之外。她还没反应过来,养父已高声喊着:
“你们是死的吗?快过来抓人啊!”
还没等志爷的话喊完,在旁边观察着这一切的两名官差见状,已马上有了反应。两名官差连忙上前,不由分说便一左一右地将志爷从潘思冬身上拉开。直到这时,志爷先前还没喊说完的话,才终于说吼了出来:
“你们抓我干嘛!快去抓这个小贱人啊!她才是上次开车撞人逃逸案的真凶啊!我这当爹的是被坏女儿给骗啦!贱人你快点承认啊!你自己坏就坏,别把我也牵连进去好不好!我可不是你亲爹,亲爹也不能保你一辈子!”
志爷嘴里胡乱呼喊着,手脚倒是没敢用力挣扎。其实他一开始是想挣扎来着,可两条手臂同时被官差往他肩膀后反扭,当时那股剧痛自然令他不再敢用力挣扎。
这人不愧是老演员。原本想说的话由于被旁人打断,等话真正有机会说出口时,话出口前便已预先做了些许修改。
志爷原本是想说“快抓住这个贱人,她才是开车撞人的真凶!那案子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来着。但既然现在情况有变,“台词”自然会根据具体情况做出调整啦。
单纯从演技的角度来看,把志爷的表演水准说成“完美”也不过分。即便在积怨变成盛怒的关头,他还能表演出一副心平气和的慈父姿态。别说旁边那些官差,连他的养女刚才都被瞒过了。
先前被关进拘押所的时候,志爷还曾经幻想过,曾以为潘思冬会硬闯进拘押所来救他。他为此还准备了些“武器”,比如他特意以“吃泡面”为理由,偷偷收集了好多泡面里带有辣味的调料包。
他原本准备等到养女硬闯拘押所时,便用特意留下的辣椒面来袭击看守官差。可他在这里等了好久,养女却迟迟不来,等到她来了,却是从正规途径进来探望。这日渐积累下的积怨,加上先前来自“香蕉的暗示”,他现在终于彻底爆发了。
其实志爷在这拘押所里头,总共还没呆够完整的六天。这短短的一段时日,无论如何也不该称为“这么久”。只是由于志爷被关在拘押所里以后便每天无所事事,加上他自己精神方面有状况,才会觉得这段时日是如此漫长。
自养父忽然将她扑倒,潘思冬便被忽然而来的情况吓愣了。直到养父被官差拖开,这头脑单纯的“假小子”才回过神来。她马上大声吼着责问自己的养父:
“爸爸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自问不是一个对养父言听计从的孝顺女儿,但她自认自己从来没欺骗过应该敬爱的养父。与某些亲子关系不一样,潘思冬在志爷的刻意培养下,虽然性情十分单纯且叛逆,但她却又是个对养父有一说一,从不撒谎的人。纵然是所谓“出于善意不得不说的谎言”,她也从未向养父说过一次。
正是这种性情,对于志爷所谓“被养女骗了”这一茬,潘思冬才会分外地觉得在意。至于说她才是开车撞伤小关的真凶?其实连刻意隐瞒这方面真相的想法,她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过。
志爷被官差按倒在地上以后,没过几秒便彻底放弃了挣扎。官差考虑到志爷的年龄,当志爷停止挣扎以后,两名官差也没敢拼命按住这“犯罪嫌疑人”。毕竟这嫌疑人已是个老头子,用力按得太狠,谁知道会不会按出什么问题来?
以上这是出于谨慎才选择的做法啦,同样也是人之常情来着。
志爷的身体没再挣扎,可他嘴里说的话却没有停下:
“你当然骗过我啊!不说你以前向我撒的那些谎,光是最近那次,分明你说在山上飙车的时候跟那个人起了冲突,自己吞不下那口气才开车撞了那个人,然后没爸爸我打一声招呼就自己溜掉了!爸爸是听你说考了驾照后没车开会忘掉,所以才买了一辆车给你拿去开,不是让你用来撞人杀人啊!”
志爷这些话在旁人耳里听来,多少有点语无论次的感觉。这倒不是因为他的演技不好,而是他的情绪此刻多少已有些失控,先前准备好的“腹稿”,或说提纲在此刻说出来,已有了点“想到哪里说到哪”的情形。
等他的情绪平复下来以后,估计他还得将这些“台词”重新整理一番。
当志爷正信口开河的时候,小会面室外的看守官差也纷纷冲了进来。先前忽然暴发的志爷此刻已被制服,这些刚冲进来的官差见状,注意力倒有不少转移到了潘思冬身上。原因无他,听到志爷刚才说的那些话以后,在场者,尤其是官差,自然会多关注潘思冬此刻的所做所为。
志爷见潘思冬站在原处发愣,又见其余的官差也站着不动,他顾不得自己正被人按在地上,开始大声向刚冲进会面室的官差呼喝: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那小贱人抓起来啊!难道非得等她逃掉你们这些叉叉才去抓吗?!”
“逃?!”潘思冬被这个字眼提醒了什么:
“我什么要逃?我原本就打算要自首,现在为什么要逃?”
她意识里想到了什么,嘴里便把想法说了出来。
刚冲进小会面室的官差里,有一个制服颜色略显不同,看起来岁数也较长,估计是个头领的中年官差赶紧向潘思冬提问:
“你真要自首?你爸爸刚才那番话不是气话或笑话吗?”
潘思冬脸色阴沉地点了一下头:
“我的确要自首。至于爸爸的话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新闻里关于爸爸他的那些话没说错。”
这次会面便如此草草结束,志爷马上被带回了他所住的单人间。虽说他在这里的生活条件没变,但在他的单人间门外,却多了数名官差全天候严加看管,吃饭睡觉都有值班官差在门外紧紧盯着。
至于潘思冬么,虽然她提出说要自首,但从王法的手续上来看,“这类活”却不归拘押所的职责。虽说大家都是为纳税人服务的官差,但职责上肯定有所细分。
拘押所是负责关押“犯罪嫌疑人”,但潘思冬此时还不算是“犯罪嫌疑人”。她还得经过衙门的审批,等衙门那边办好手续以后,她的“犯罪嫌疑人”身份才能算落实,此刻她还是个普通百姓而已。
志爷被带出小会面室以外,潘思冬则暂时被留在这个会面室里。拘押所刚才带人处理突发情况的官差头领,第一时间便打电话到附近的衙门,由衙门那边派人将潘思冬领了回去。
接下来的手续既不算太烦琐,也没有特别值得详细说的必要。这里只将潘思冬从自首到入狱的情况简单交待一下。
被官差从拘押所带回衙门以后,潘思冬如她自己的性情那样,她一是一有二说二,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官差的所有提问。她将自己之前犯下的罪行,及官差所问以及她自己所知那些与志爷有关的情况,都一一详细地交待了出来。
在潘思冬招供出的话里,官差们得知到许多与志爷有关的情况,并从中分析出许多志爷不为外人所知的“黑暗面”。查觉到媒体乱扯八卦信息居然也能命中的“志爷黑暗面”,有许多却是真实存在的事实以后,衙门那边很快便整理出与之有关的犯罪证据。
而这一系列证据,为日后志爷被判死刑,可都派上了用场。日后志爷被处死以后,他的某些狂热拥趸因此或自杀或精神崩溃,都是不值得细说的后话了。
潘思冬这次自首,被接下来审讯她的官差认定为“合作态度良好”。她自己犯下的罪行,除了她长期在王法允许范围之外进行危险驾驶的行为以外,还没犯过什么严重的罪行。话说象她这种连谎都不会撒的人,除了性情叛逆会做错一些事,或因行为冲动做错某些事,还有什么机会去触犯王法呢?
到了为志爷定罪的时候,潘思冬所提供的线索,在其中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也正因为如此,她倒是在“志爷受到惩罚”一事时立下了若干功劳。但这功劳有多少是出自维持社会秩序的想法?又有多少只是因为她与养父的私怨?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至于她上一次驾驶“战神”在青云山上撞伤小关,并撞毁小关那辆“宝贝”一事,最终却被评定为“交通意外伤人后逃逸”。
这个结果的原因,可不是由她的“自首加立功表现”所造成。事实上,倒是小关刻意包容,或说是“包庇”了潘思冬犯下的某项罪行。
当时做为受害者的小关,自从他“离开医院回家静养”以后,暂时便没有官差主动联系他。等他再次主动找到负责这次调查的官差,小关却向对方一口咬定,说当时只是一场意外。
从当事人当时的真实心意来看,潘思冬那时候是真心想把小关给当场撞死。但仅从当时的情形看来,把潘思冬当时的行为解释作“技术发挥失常”,倒也不算过分。尤其是当时最终撞山那段情景,由于所在地正好没有监控,作为当事人兼受害者的小关所交待的口供,自然成了最有说服力的证据之一。
如果小关的口供有刻意包庇潘思冬的行为,他的口供肯定会引来某些老捕头的怀疑,会怀疑受害者与犯罪者之间有勾结。但小关的口供里没多少“刻意包庇”的内容,反而多是他自己认错的检讨,看到这口供的人最后都没起什么疑心。
小关接下来的口供大概是以下意思:
“我自己当时也在危险驾驶,而且我一直也有胡乱危险驾驶的习惯,所以遇到这种情况,我自己在一定程度上也有责任,不能全怪撞伤我的人。”
由于认罪态度良好,加上对揭露志爷罪行有立功表现,再加上原本的受害者小关现在一口咬定,关于潘思冬的审判定论很快便有了结果。
潘思冬很快便被判处“入狱五年”。但她没被送到位于荒野里的监狱,那里是为了关押重刑犯而设立的监狱,管理条件及其森严,生活条件也非常艰苦。潘思冬被关进了海东省内的某监狱,那里主要关押刑期较短的犯人,虽然也不是什么“渡假圣地”,但总比之前那种千万里内没有人烟的地方“好呆得多”。
对于某些罪行不算严重的犯人,朝廷方面还有一项措施,以用来鼓励这些犯人早日改过自新。如果这些犯人在监狱里的行为表现足够良好,整个刑期多少还能缩短一些。
象潘思冬这种被判处五年刑期的犯人,如果在“里面”表现足够良好,整个刑期甚至可能缩短个三月半载不等。但那些重刑犯就没有如此优待了。
重刑犯大多犯的都是死罪,之所以没被判死刑,只是因为其罪行还多少有点争议而已。这争议倒不是来自证据,大多是因为嫌疑人自己不肯认罪,所以才不易做出最终结论。
有人认为“活着总比死了强”,也有人持相反意见,这都是人之常情啦。
而至于小关么,他从原本的纯粹受害者,成了现在的“活该”。虽说他在那次事故里是受害者,但他为了包容潘思冬,他刻意将自己摆到“自作自受”的角色上。由于他在事故里已经受过伤,算是已得到一定程度的惩罚,加上他家的底子非常清白,他自己又没任何犯罪记录,所以他没再被判处什么刑。
刑是没有啦,但罚却不可少。小关先前的驾照被官府没收,在得到来自好多官府中人的一连串批评教育以后,小关被迫去上了一段时间“交通安全讲座”。这安全讲座与机动车安全驾驶知识有关,等讲座的课程结束以后,小关还不得不重新考一次驾照。当然啦,凭小关的驾驶技术,重考驾照只是“易过食生菜”的事而已。
重考驾照对小关而言,唯一有难度的方面,便是他如何再次通过“机动车安全驾驶知识”的书面考试。
“易过食生菜”是海州方言,意为比嚼吃生菜还简单。在海州土著的认知里,“生菜”是最脆嫩的蔬菜,即便没牙的老人也能食用生菜。用“易过食生菜”来形容某些事情,自然是说这种事情没有半点难度啦。
如果是在“往常”,“志爷的养女入狱”一事倒是足够新闻价值。但当连志爷本人也即将迎来判决的时候,新闻媒体自然会将报道集中到志爷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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