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昼夜差距并没有太多,故而没有多久,黄昏便是渐渐来临,那欲走还留的夕阳在山的巅峰露出半张脸,把世界渲染成橘黄色。
秋灵逸坐在河畔的草地上,看着在一旁用河水忙碌地处理着死去的兔子的朝小树,说道:
“刚刚很危险。”
“我知道。”。朝小树没有抬头。
“那你为什么还那么执着这只兔子?即使是要为我送别,也不至于要用命去拼吧!”
“你先等一下,我把它弄好了再跟你说。”朝小树依旧没有抬头。
双手熟练地处理着手中已经被剥了皮的兔子。
秋灵逸见状,也便安静了下来,双眼闭上,运转着体内的修为,试图从周围再吸收一些灵力,即使那速度再缓慢,在秋灵逸看来,总是聊胜于无。
至于他偷偷修行之事,自然没有隐瞒朝小树。
“好了。”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秋灵逸听到了朝小树的声音,这才停止了修炼,刚一睁开眼睛,便看到朝小树拿着一团黏糊糊的东西在河边冲洗。
“这是什么?”
秋灵逸稍微打量这朝小树手中的东西,那黏糊的样子,怎么看都有些恶心。
“我也不知道!”朝小树回答得相当干脆。
“你不知道?这东西在兔子体内里掏出来的吧?”
“嗯,卡在喉咙里,所以这兔子被卡死了。”
“那还挺可怜的。”秋灵逸感叹了下,“那说到底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都说了我也不知道啊!”
朝小树把手中那团东西的黏糊液洗干净,露出一块通体紫色的不规则物体,那紫色浓郁却又似是透明的,渗透了那团比石头还硬的物体,使整块物体看起来犹如水晶一般。那物体的中间隐约有什么,但无论朝小树细眯着眼睛怎么端详,却都看不出来。
秋灵逸看着朝小树手中的紫色物体,顿时神情有些恍惚,体内的灵力竟是自己流动了起来,秋灵逸连忙将其抑制。
他走过去,伸手从朝小树手中拿过那团紫色物体,他轻轻地用手抚摸着,那紫色的物体上竟是传来阵阵微弱的颤动,仿佛是阵阵欢欣。
奇怪地是他拿着这紫色物体,竟是没有半点的生分,而是相当地亲切,宛如这东西已经陪伴了他多年。
而他,也切切实实地看到这剔透的紫色中央,是一颗静止的紫色六角形。
“你能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朝小树看着秋灵逸异常的样子,问道。
“嗯。”秋灵逸稍稍回过神来,“是一颗紫色的六角星。”
“为什么我看不清楚。”朝小树有些纳闷,接着追问道:“那你知道是什么?”
“不知道。”秋灵逸的双眼依然端详着手中的紫色物体。
他精神虽已不再恍惚,但心神却还是沉浸在刚才的感觉之中,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但此时抚摸着紫色物体的手却已经丝毫没有颤抖的感觉,连那中央的紫色六角星也已消失,只有那亲切的感受犹在。
“你怎么知道这兔子里有这东西?”秋灵逸抬头问。
“感觉。”朝小树懒懒地说,又补充道,“你知道我对奇异的东西有天生的敏感。”
“那这次有多强烈?”
“这次,应该是向太阳一样吧!不过不是现在的太阳,而是夏天的太阳。”
“这么强!”
秋灵逸与朝小树自小相识,虽说一个是大家族中的少爷,一个只是贫穷家庭的儿子,但因为年龄相仿,又发生了一些小孩子的事,让他们逐渐熟络,建立起深厚无比的友谊。
因为如此,秋灵逸自然知道朝小树有天生俱来能感知奇异东西的能力,这份能力连他自己都不大清楚,记得当初有些修行者在林中打斗,散落的一些法宝都是被朝小树捡去的,若不是其上有烙印,恐怕那足以让朝小树发了一笔很大的横财。
但自那以后,朝小树也就知道了自己有这个特殊的能力,今日他在林中行走,本来想着要捉几只猎物为秋灵逸送行,但突然一股强烈的感觉冲击了他的脑海,他几番寻找之下,找到了死在树边的兔子,也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事。
朝小树看这秋灵逸端详着那团物体,笑着说:
“我正愁着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你作离别的礼物呢。正好,看你对这团东西似乎挺感兴趣的,就给你好了。”
秋灵逸听了,感受着手中紫色物体亲切之感,当下也没拒绝,把手中的东西收了起来。
虽说他知道对朝小树而言,能有夏天的太阳般强烈的感受,那手中的东西可能珍贵程度难以估量,但两个少年纯洁的友谊,根本就不会去考虑这些事情。
说话之间,夕阳已是落于深山,黑夜逐渐笼罩了天地,那天空繁星争相闪烁。
朝小树找了片没有草的空地,把原先准备好的干柴架空,掏出身上的打火器具,瞬间,火星在干柴中燃烧了起来,一只被剥了皮毛,掏空了内脏的兔子被一根棒子穿透,架在燃烧的火焰上。
过了一会儿,朝小树翻动着兔子,下了些调料,那娴熟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阵阵香气弥漫了开来,融入布满星光的夜色。
秋灵逸和朝小树手中拿着兔肉,嘴中咀嚼着,秋灵逸不断地向朝小树说着家族中的发生的趣闻或是在书中看到的趣事,而朝小树也会偶尔说些底层人简单而宁静的事,但大多都是秋灵逸在说,朝小树在听。
吃着谈话,渴了就从河中随意取水来喝,没有半点拘谨,在宁静的夜空中,闪烁的繁星之下,是未经岁月与生命冲刷的两个小小少年之间最纯真的友谊。
不一会儿,一整只兔子便是被他们两人吃进了肚子。
他们喝了几口河水,头枕着手心,躺在草地上,安静地看着那满天对他们眨眼的星星。
“灵逸,做仙人真的有那么好吗?”朝小树打破了宁静。
“我也不知道。”
“别学我说话。”
秋灵逸想了想,语气平淡又有些憧憬。
“我自小看了很多书,很多书籍中都描写了仙人有凡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即使是圣贤都难以掩饰自己对仙途的渴望,那么我想,做仙人应该是好的吧!
况且凡人行走在世间,那个不憧憬九天仙途呢!”
“可是,我听说,做了仙人,时间会过得很快,那么,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朝小树青涩的声音里有些悲伤。
“当然啦,我听说啊!仙人一天可以飞很远很远,到时候你什么时候想我了,我就回来看你啊!”
“可你哥不是就去当仙人了吗?你都两年没有看到他了。”朝小树有些不相信。
“那,可能是我哥太优秀了,莫山宗不舍得他回来吧!”秋灵逸说话有些结巴。
“还有呢?”
秋灵逸顿时陷入了沉默,因为彼此的了解,他自然明白朝小树在问什么,他看了看满天繁星,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原来要离开,真的有种叫做不舍的情绪。
他转过头,眼神笃定地看着朝小树,说:
“我绝对不会忘了你的。”
听了这话,朝小树似乎心中放下了一块巨石,这才露出了微笑,从头下伸出一只手,握成拳,放到秋灵逸面前,秋灵逸会意,也跟着照做,两拳相碰,似是守定了这个承诺。
朝小树转头看天,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就要离开,他自然高兴不起来。
“你为什么就不肯跟我一起去莫山宗呢?你知道我家可以做到让你也一起去的。”
秋灵逸有些疑惑,也有些轻微的责问。
“因为这里生我养我,我的家在这里,我的父母也在这里。”
很简单的回答,却让秋灵逸不知道要如何回应,他没有问他得到力量后再回来。
因为他懂得朝小树,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傻的人,心中藏着多大的执着,他会守护,爱他和他爱的事物。
这与力量无关,他只想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守在其旁。
秋灵逸沉默了一会儿,说:“待我修炼好了,我也回来,保护这里。”
“仙人的寿命很长。”朝小树抛出一句看似没有任何意义的话。
但秋灵逸懂得,下一句是,人的寿命很短。
“那我,修炼一半就回来。”
看似年少的玩笑话,此时在秋灵逸的嘴中说出,却是充满了真诚。
他把手伸出,握成拳头,跟适才一般,与朝小树伸来的拳头相碰,在这初春的夜空里,定下了离别之际的第二个承诺。
两人心中的离别情绪慢慢归于平静,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向那满天的繁星,在这美好单纯地如清澈的河水般的年龄与情谊中,珍惜并享受这离别前最后的安静。
在一些不知名昆虫的鸣叫声中,在这繁星闪烁下,两人闲聊着,伴随着时间无声地流逝,双眼朦胧,渐渐地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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