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泣血刀恨 > 十五、莫回首

?天压黑时分,两辆车进了怀柔近郊一个大院子里,这是骆鸣真在郊处的寓所。

  

  骆鸣真急忙让人将仍然昏迷的路戈倚抬进客房床上,接着对管家瞿伯说:“这位先生的伤不轻,要尽全力为他疗伤。”瞿伯一听,连忙安排人去请大夫。大夫来后为路戈倚清创敷药,又开了几剂汤药。

  

  晚间,路戈倚终于醒来。

  

  一直守候在一旁的骆鸣真松了一口气:“先生醒来就好,先让先生喝点稀粥。”一个厨佣来说参汤已熬出,骆鸣真摇摇手,“最早明天清晨才能进参汤,而且还要少些,先生的身子毕竟非常之虚。

  

  路戈倚眼睛一亮:“这位先生救我于危急之中,真不知日后该如何报答。请问先生贵姓,如何称呼?”

  

  “免贵姓骆名鸣真,字清音。我祖籍也是淮安府山阳县,与您是同乡。今天在路上就是听到您的乡音,我才出手相助的。”

  

  “听骆先生口音是地道的北京人,如何听得出我的山阳口音?”

  

  “我爷爷是山阳人,我从小就听熟了他的家乡话。请问骆先生家在山阳县哪里?”

  

  “山阳县东南的大季庄。”

  

  “大季庄?这么巧!小时听我爷爷说过,大季庄中季姓是大户,还有几户是小姓。其中有一户是路,这家人家现在如何?”

  

  “那就是我家啊!先生你……”

  

  骆鸣真眼中忽露惊喜:“那我爷爷当年在山阳私塾的同学,姓路名康小名叫小康子,同学给他起了个绰号叫——”

  

  不等骆鸣真说完,路戈倚就也兴奋地接了话:“叫睡不醒,听他说,那时他学不进,塾师一念书,他就要打瞌睡。”

  

  “那他是您的——”

  

  “他是我爷爷啊!”

  

  骆鸣真这时十分激动,他说:“苍天有眼,今天让我有机会报答路家当年恩德。”

  

  接着,他就给充满谜团的众人讲了几十年前在山阳发生的一件事。

  

  他爷爷骆近仁家本在山阳县北边的谷香村,爷爷三岁时父母相继病故,他的曾祖父已三代单传,再无其他亲戚,他的二姨一直没生养,便将骆近仁带回了大季庄。二姨家里很穷,租了几亩地,每年将租子一交,收入并不多。但夫妇二人都真的喜欢骆近仁,待他像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六岁时便将他送进私塾念书。骆近仁虽年幼,但极为懂事,读书更是十分认真刻苦,常得到塾师的夸赞。

  

  路戈倚爷爷路康则读不进书,塾师讲书他就打瞌睡,一得空就要玩个痛快。路康的父亲,也就是路戈倚的曾祖父路廷容,对此也毫无办法,只好说这孩子不是读书的料,好歹识些字不是睁眼瞎子就行。路廷容看到骆近仁就感慨,同是孩子,看人家读起书来那是句句分明、字字铿锵。那络近仁也是明德知礼,见到路廷容都格外恭敬。

  

  骆近仁十五岁那年,二姨夫妇坐船去亲戚家出礼,遇大风翻了船,夫妇二人一起遇难。大季庄人都说,骆近仁这孩子命真是苦,这么有天分的孩子眼看书就念不下去了。

  

  路廷容与妻子商量了一下,便对骆近仁说:“你安心读你的书,一日三餐都在我家,我家吃什么,你就吃什么。该应考就去应考,银子由我们出。”

  

  有邻人就说:“廷容,难得你这样古道热肠,不如就认近仁这孩子做儿子吧!”

  

  路廷容连连摆手:“这个万万不行,我帮他只是因为他天生好学却命蹇时乖,并非我欠缺子嗣,他父母与二姨这两家的香火都指望他延续呢!我也不知何故,看着这孩子就觉得顺眼,就心里喜欢。只要他发愤攻读,他日能出类拔萃、出人头地,也就不枉我疼他这一场了!”

  

  那骆近仁感动至极,泪如泉涌,当场跪下给二老磕了三个响头。

  

  成化十七年初辛丑科即将开考,路廷容夫妇将盘缠及衣物都一一为骆近仁准备停当。直到傍晚登舟离开山阳之时,骆近仁才听送行的其他人说,路廷容的生意最近亏损,给他的盘缠是借的高利贷。

  

  骆近仁感动地说不出话,路廷容说:“我这也是一时手头紧,开春后生意会好起来的。我只望你到京城能将文章写得如锦绣一般,不考便罢,考就考出个样子来,让皇帝知道,我们山阳县有的是人才。”

  

  路近仁没辜负路廷容的希望,考毕发榜,名列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不久就进入了仕途。

  

  讲到这里,骆鸣真说:“这些事我和父亲都不知道,直到五年前,祖父在去世前才讲给我们听,说他对不住山阳路家,进京后一直没有机会回山阳报答路家之恩。他嘱咐我们,一定要记住路家曾经给与骆家的恩惠,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听爷爷讲了这事,我才明白,为什么多年来他一直教育我们要心存仁厚,乐于助人。”

  

  众人听了,都感慨不已。

  

  “山阳人素来为人淳厚、乐善好施,我的表哥二十几年前在山阳也得到过当地一位豪侠之士的帮助,才没有被几个醉汉所杀。”

  

  路戈倚楞住了,轻声自语:“难道真的有如此凑巧之事?”然后问骆鸣真:“你表哥那年十七岁,叫秦观则?”

  

  骆鸣真掐着指头算了算:“是的,今年他四十三岁。”

  

  “那次他是从南方随货船回京的,船上有他家所购南货?”

  

  “不错,他家那时开的是一个杂货铺。”

  

  “他现在哪里?我真想见到他,一别二十几年了!”

  

  骆鸣真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今天他作为骆家后人与路家后人相逢已是极巧的事,再也想不到自己的表哥当年也是路家人相救的。

  

  在场所有人也都更为嗟讶。

  

  骆鸣真想了想说:“您长我三岁,我就称您路兄了。路兄您不要再多说话,躺着静养,不要耗神过多。我表哥去山西了,一回来我就通知于他,让他来见你。水光,好好伺候你师父,需要什么尽管跟你漆叔讲。”

  

  众人看路戈倚精神渐有恢复,也都稍稍放心。

  

  岂料,次日清晨路戈倚伤情忽然加重,伤口周围红肿处扩散,整个人浑身发烫。将昨日的大夫请来后,那大夫也是一筹莫展,说:“恕我医道浅薄,真的无法解释伤情扩大的具体原因,我只能估计是中毒所致。不过我可以推荐一人,此人姓俞,治刀剑之伤远胜吾辈。因为当今圣上喜欢练武、田猎,所以近日要将他由良医所(良医所:明代藩王府设良医所,主管王府医疗保健。)调至太医院,主治各种外创,恐怕全怀柔只有他能辨别出这是中了何种剧毒。”

  

  骆鸣真不敢耽搁,随即外出托人请俞大夫。不巧,俞大夫外出至顺义为朋友诊治烧伤,直到第二天中午方才回家。俞大夫到家后听说此事,连饭都没顾上吃,就赶到骆鸣真这里。他查看创面后大吃一惊:“这是中毒所致,而且是中了剧毒‘莫回首’。”

  

  “‘莫回首’?”

  

  “顾名思义,就是说中了此毒就等于上了黄泉之路,如不及时解救,三日内伤情将渐趋加重,直至力竭心衰而死。”

  

  “如何解救,还请俞大人赐教。”

  

  “‘莫回首’的解药,全顺天府境内只有一位姓解的大夫能配制,此人与我曾素有交往,我写一便函与你,他定会全力相助。不过,他的住处离城比较远。”

  

  “哪儿?”

  

  “梨花沟北边的二十三户屯儿。”

  

  “这地方我知道,从我们昨日经过的狼窝屯儿折向北四五里地,过了梨花沟就是。”

  

  “这位先生是前天的刀伤,那么至迟明天中午前必须用上解先生的药。否则的话……”

  

  “我明白了,谢谢俞大人了!”

  

  送走俞大夫,骆鸣真吩咐漆毅:“立即安排,你和我去梨花沟找解大夫。”

  

  漆毅说:“就我俩?”

  

  骆鸣真不解:“就是去求个解药,要那么些个人做什么?”

  

  “我是说将路先生带着,一求到药,立马用上。防止药虽到手,但时间耽搁了。”漆毅说。

  

  “有道理,就这么办,越快越好!”

  

  吉水光听了,暗想,这漆哥虽然说话娘娘腔,但考虑事情委实很周全缜密呢!不禁对漆先生增加了敬意。

  

  这时,路戈倚从昏睡中醒来,自觉病势沉重,便对骆鸣真说:“我这伤可能无法治愈了,如果我死了,有两件事拜托骆贤弟。”

  

  骆鸣真也有些伤感,安慰道:“有事您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全力去办。”

  

  “一件事情是,我这次铸了两把腰刀,本想留给一双儿女。但其中一把月华刀,已在黑岮山丢失。我身边这一把日晖刀,想请骆贤弟日后交至我妻手中,留给他们作个记念。二件事情是,如我有不测,还想请骆贤弟安排将我妻小送回我山阳老家大季庄,好让她娘儿三个能有人照应,在这京城不安全,如果我不在了,那毕有伦还不知会再干出些什么卑鄙的事。”

  

  “路兄放心,这两件事我都记下了。我骆鸣真一定会竭尽全力,将这两件事细心办妥。不过,路兄不必过于担忧,先不说泄气的话,我们这就带你去解大夫家,那解大夫定能药到病除。咱们赶往梨花沟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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