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天气，即使是在中土，也十分严寒。昨夜刚下了场小雪，洛安城大街小巷、房顶树梢都蒙上一抹雪白。晨霭中，高高矮矮，勾勒出一幅黑白两色的工笔画。勤劳的商贩已经将那一层白色粉末扫开，出摊摆货，街道两旁的门店也稀稀拉拉的开门迎客，摆放声、叫卖声、哈气声、跺脚声.各种声音交汇，清泠却不嘈杂。
这时，不和谐的两个身影出现在了路中。一个身着单薄青袍的独臂老道，手上拎着个酒葫芦，渡着四方步乐哉悠哉往前走，浑然不觉寒冷。他的身后跟着个十七八岁大、身穿补补丁丁赭色短衫的清秀少年，这少年紧跟老道士，时不时搓搓手跺跺脚。
老道士转身，酒葫芦一扬：“小子，喝口酒就不冷了。”
少年有些不敢去接，他吃过无数次这样的亏了。最开始那次，他只喝了一口，就差点没把喉咙给辣破，而且还当即醉得不省人事。不过这酒醉得快，醒的也快，总不会耽误他做其他事的时间。后来几乎每天清晨，他都要怀着无比悲壮的心情去喝上一口。
因为老道士总拿那句话来威胁：“你要是不喝，以后就别跟着我了。”
此时的老道士正要再次重复这句话，却见少年两眼滴溜溜一转，说道：“老神仙，这酒太厉害了。我过会回去还有好多事要做，要是再醉倒了可不行啊。”
独臂老道瞪着大眼：“少罗嗦，一句话，喝还是不喝？”
少年无奈，只得接过葫芦，揪开塞子，闭着眼，苦着脸，一仰头。
一股液流从口腔穿过喉管，进入胃里。刚入口，这液流滚烫烫的，就如刚被烧开过一样，滑过喉管则突然变得清凉，等入了胃，又感觉变成了冷冰冰的一块。与往日相比，这些感觉都没变，唯一不同的是，他这次竟然没有醉倒，只是稍感有点晕。
等少年把葫芦塞好，老道士一把夺了过去，好似生怕少年不还他。
“好了，我先回去，你再去买一坛兴福客栈的雪里红，还有泡酒和炼丹的药材。买好东西赶紧回来，别忘了还有事要做。”
这些提醒或者说是警告基本上相当于例行公事，老道士知道，除了极个别的两三次，这少年基本上都能很快将这些事办好。
少年一走入兴福客栈，掌柜的抬眼看到，忙和颜悦色的跑过来招呼：“哎呀，小溪来了啊，快坐，我叫阿四给你拿酒。阿四，小溪来了，快拿酒来。”
尽管这样的场景已经很多次了，但每次韩溪都还是感觉到很别扭，郝掌柜那副比见了亲爹还亲热的表情真让他感觉恶心。
阿四很快就把酒拿了过来，脸色却不是很好，看到韩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溪，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这么冷的天，可别冻坏了。”
韩溪能感觉得到，这世上，除了小梅，就数阿四是真正最关心自己的了，不仅是他经常把好东西藏起来跟自己分着吃。阿四也是穷苦家的孩子，父亲是老实巴交的佃农，母亲给地主人家做女红，家里过得是紧巴巴的。就算是这样，他还经常拿些地瓜、窝窝头之类的来看自己和小梅。而韩溪很惭愧，他天天帮老道士买最好的酒，又买很多名贵的药材，那包金叶子已经快用完了，而他竟没有想到要给阿四一些。
郝掌柜：“是啊，小溪，你现在也是有钱的少爷了，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啊？”
韩溪看也没看郝掌柜一眼，拍了拍阿四的肩膀说道：“我没事，现在身体壮得很。倒是你，还跟个瘦猴子似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阿四脸色变了几变，说道：“没.没事，昨晚没睡好。”
韩溪看得出来，阿四有什么事，却不想说，他也不勉强，晚上也该去看看阿四的爹娘了，到时候再说就是。
“那好，你干活的时候小心点，我就先走了。”
见韩溪要走，阿四却一反常态，叫道：“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韩溪有些疑惑，但还是站住了，眼看着阿四急急忙忙地跑到后厨，不大一会又跑了出来。
看到阿四手中的东西，韩溪的心霎时感觉被揪了一下。
“我看得出，买酒的钱不是你自己的。你离开都几个月了，却连件棉衣都买不起。这是我娘给我做的，现在小了，不能穿了，你应该还能穿，拿去吧。”
“阿四，这.”韩溪怎么看不出来，这棉衣虽然衣料不怎么样，却是新作的，阿四是怕自己不收而明显说谎。
“别婆婆妈妈的，当我是兄弟就快拿着。”阿四把脸一板。
韩溪接过棉衣，嘴微微张了张，最后只说了句我走了，就转身出了兴福客栈的大门，这时他听到身后的郝掌柜一声大喝。
“你个小兔崽子还站着干嘛！不用干活了？”
韩溪本想回身，但掌柜的骂伙计，他凭什么去管，又该怎么管？
阿四，你等着，等兄弟学好了本事，带你闯荡天下。距离小梅离开，已经三个多月了，这么长时间以来，韩溪每日跟着独臂老道，只要有他能做的差事，他都会毫无怨言的去做，将独臂老道照顾得极为妥帖。百日来，独臂老道虽然没有收下韩溪做弟子，但经过韩溪的观察，独臂老道还是在无形中有意提点自己，韩溪的身体状况也有了飞跃性的转变，他坚信，只要自己肯努力，坚持下来，总有一天能够打动道人，将自己收于门下。
韩溪又去“怀仁堂”买了泡酒和炼丹的药材，这才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拎着药包和棉衣回去。
这是一座足有一丈高墙围着的大院，硕大雄浑的红漆木门上九九八十一颗金钉熠熠生辉，这门一直落着把大锁，从来不开启。门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会知道里面住的有人。
韩溪从旁边的小巷子一直往里走，直走到巷子尽头，进入一片树林，又往里走了数百步，这才到了高墙的一角。韩溪闭目深呼吸了一阵，突然睁开双眼，奋力一跃，竟一下跳过了围墙。
想当初，三个多月前，他一直追着独臂老道到了这里，老道士毫不费力的一跃而入，他却费了半天功夫，都进不去。好在墙内不远地方有棵高树，韩溪想了一个法子，编根草绳绑上一节木头，往上一抛挂在了树枝上，然后抓着绳子爬过了高墙。这样进出了一个月后，韩溪便不用借助绳子了，从一开始的手脚并用飞快爬进去，到现在的一跃跳入。
韩溪轻轻落进院子，轻车熟路地走到老道士房间。
坐在床上吐纳的老道士听到韩溪的脚步声，眼也不睁说道：“今天比昨天晚了半柱香的时间，罚你多抄一千字的书。”
韩溪拉着脸道：“老神仙，我现在基本上把字都学全了，那部《洗髓经》都抄了好多次了，字写得比郝掌柜都好，还要抄啊？”
“你懂什么？按照我说的抄就是，你要知道，再争辩下去只会浪费你自己的时间，晚上就睡得更少。我倒是想和你多聊聊天，要不我们再聊一个时辰？”
这下韩溪蔫了，乖乖地跑回自己房间。韩溪的体质已今非昔比，加上独臂老道叮嘱不能穿厚衣服，韩溪也只好将阿四的心意记在心里，将阿四送的棉衣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床头。然后将买来泡酒的药材放入雪里红的酒坛里，最后拿着那包炼丹的药材跑去炼丹房。
推开门，韩溪顿觉热浪扑面，身上紧闭的毛孔迅速打开，他明显感到一道道火热的气息钻进每一个毛孔，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热气进入他体内以后，按照一种玄妙的轨迹游走于四肢百骸、奇经八脉，最后都汇聚于丹田紫府。
这间炼丹房面南坐北，只有南边墙上有两个窗子，其余三面墙皆是凝实坚厚的墙壁。炼丹炉安放在一个三尺高青砖砌成的台子上，丹炉正下方的台子开着一个小口，一束鲜红的火焰从口子喷出来，给丹炉加热。青砖台子旁边安置着一个大大的风箱。
老道士曾说，这青砖台子下连接地心之火，不用烧柴。但是地心火力基本恒定，不能满足炼丹要求，所以加了一个风箱。炼制丹药，对火力的要求一般简单分为两种，文火和武火。这里的炼丹条件较之最原始的烧柴好上不少，但却比不得那些“出神入化境”高人用神魂之力控制火力那样方便快捷。独臂老道只能通过风箱来调节火力，不用风箱时的地心火力为文火，抽拉风箱则加大火力，成为武火。老道士要炼的这种丹药需要每天六个时辰的文火，再用六个时辰的武火炼制。
因此，这抽拉风箱的事就成了韩溪每天的任务之一，当完成这个任务后，让韩溪开炉，取出炼成的那枚丹药。如果是青色的就让韩溪服下，什么时候练出白色的丹药，就交给老道士。三个多月下来，韩溪已经吃下了差不多百颗青色丹丸，从没有炼出过白色的药丸。
韩溪渐渐地开始猜测，这老道士是不是故意刁难自己，那些药材乌漆嘛黑的，能炼出青色药丸已经不错了，哪能炼成纯白之色。不过，韩溪一直都没说破，因为每次当他吃过青色药丸后，都感觉空了一天的肚子会饱起来，而且浑身的疲劳也一扫而空，极其舒服。
一刻不停地忙碌了六个时辰，天色已经从早上到了傍晚，韩溪发觉今天有些异常，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汗出如浆，疲惫不堪，四肢无力，只是手臂稍有些酸软。
韩溪虽有些小聪明，但对老道士的话基本上还是言听计从。他熟练地跳上青砖台，打开炉盖，不出意料，丹炉里炼出来的又是一枚青色丹药。他弯下腰，也不管炉子内的火热，快速将丹药取出，顺手丢进嘴里。
这丹药一如既往的入口即化，像一道清流钻进喉管。接下来就是韩溪无比享受的感觉出现。
然而，独臂老道给韩溪享受的时间不多，他还要去做下一个任务。
炼丹房的隔壁是一个封闭的房间，只有一道门，没有窗户。独臂老道要求韩溪开门进来再到关门不能超过一息时间，韩溪不理解，却也不违抗。
这间房里面的陈设极简单，除了挂在墙壁上的那盏长明不灭的油灯，就只有一堆黄土和一缸清水。
接下来就是韩溪的下一个任务，他要用这些黄土和着缸里的清水做出一百个泥碗，说来也怪，这些泥碗一旦定型，只要往清水里一涮就会固定，也不用烧制。只不过，这些碗不是拿来用的，在水里涮过之后，老道士要求韩溪摔碎丢到一边。然后重新做下一个，直到做好再摔碎..满一百个才算完成任务。这个任务不怎么累人，却是韩溪最不喜欢的，每次做完，双手都又麻又痛，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每个毛孔钻进了肉里。还有个怪现象，从开始做第一件泥碗到最后完成任务，那缸水的水面竟没有下降哪怕一丝一毫。韩溪始终弄不明白原因，也没有时间去管它，第一天做这个任务，耗费了韩溪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随着韩溪一步步熟练，今天他做完这些竟然还不到一个时辰。
以前这时候，大概已差不多到了子时，今天不过刚到亥时，差不多整整提前了一个时辰。但韩溪还不能睡觉休息，他还有最后一个任务，那就是誊抄一万字的经书。
誊抄经书的地方有些不同寻常，既不在书房，也不在韩溪自己的房间，而是独臂老道的居室。
韩溪敲了敲门，听到老道士的准许后，韩溪走了进来。
独臂老道仍是保持着吐纳的姿势坐在床上，双眼微闭，开口道：“恩，不错，今天又提前了不少，比刚来时快了有一个时辰。接下来抄经书吧，别忘了，今天要多抄一千字。”
韩溪应了一声，坐到了已经准备好笔墨纸砚的书案前，开始磨墨。
这文房四宝中除了笔是普通的狼毫笔之外，其他三样都很不一般。墨并不是黑色的，而是赤金色；砚台的材质也很古怪，是一种清澈透明的石头，韩溪只知道这砚台很结实，曾数次掉到地上都丝毫无损；而纸张，竟是一种带着特殊香气的兽皮。
磨好墨，韩溪提笔就写，他现今已不需要比对原始经书，便可以一字不差地默写出来，这部《洗髓经》他已经写了好多遍，那些经文已经深深镌刻在他的脑海。刚开始时，韩溪因为从小没读过书，洋洋洒洒几万字的经书，他却认不出几个字，老道骂了句不学无术后，就开始教他认读，并解释每个字的意思，偶尔还夹杂着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那时候，韩溪很是感动，且不管独臂老道让他做哪些活计，以老道士对他的恩情，做那些并不为过。单说老道士教她读书识字、明事懂礼，又是莫大的恩惠。自有记忆以来，韩溪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然而在这个时候的老道士身上，他明显感受到了亲情与关怀。韩溪也算努力，一个多月就掌握了常用字的认知，并将数万字的《洗髓经》倒背如流。
今天，韩溪在誊抄写字时，忽然有种笔走龙蛇、随心所欲的感觉，两个时辰后，韩溪终于将《洗髓经》最后一段文字全部写完，他自己都没发现，竟然一口气写了将近两万字，超出了他平日的任务的一倍，当然也就完成了被罚的那一千字。他本能地放下笔，之后便端坐着一动不动，似是进入了一种说不出的意境，他当然没有看到，书案上兽皮纸上那一篇赤金色的字一颗颗消散，如同风化，化为点点不可见的灵气钻进他的体内。
独臂老道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进入空明之境的韩溪，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三个月！虽然是在自己的苦心安排下，但三个月就能从一无所知的凡人走进了修仙界的大门，而且还在此刻进入许多修仙之人一生都难遇一次的空明之境，这等资质，虽算不上绝顶，却也比独臂老道预想的要好多了。老道士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几十年，如何不喜出望外。
独臂老道是过来人，知道空明之境对修仙者的意义何等之深。一般来说，第一次进入空明之境越早、时间越长，以后的成就便会越高。
老道士当年第一次进入空明之境是在他养穴开窍期，晚了韩溪两个小境界，那一次，他虽只定坐了一个时辰，资质已属中上之资。如若不是后来遭遇意外，他达至“合身入道境”也是迟早之事。
回想当年，独臂老道感慨万千，三千年的一场正魔大战，曾经的天下第一仙派“元一门”，因祖师陨落，嫡传一脉式微，无力约束其余五脉，而逐渐分崩离析。五脉瓜分了元一门的祖产，并自立门户成为了后世的正道五大仙派：元法道宗、天行剑派、琼花宫、大衍岛和真武道派，其中尤以“元法道宗”实力最强。大浪淘沙，分合无常，时至今日，当世修仙正道，已完全为这五派所把持，其余的小门派或被魔道灭门或是并入这五派，几乎消失殆尽。“元一门”嫡传一脉因为对弟子资质要求极高，修炼进境又极缓，而变得更加没落，加上其他五派对嫡传功法和嫡传宝物的虎视眈眈，更有魔道四门落井下石，此后数十代嫡系一脉“元一门”门主如同过街老鼠，东躲西藏，以至于都是一脉单传，偶尔有一两位天赋高的传人，也都因为遭受迫害而夭折。如是到了独臂老道这一代，仍是他这一根独苗，九十年前他三十岁时步入“出神入化境”神现识海期，却意外被“元法道宗”发现，竟一下派出两位纳神养胎期高手对其追杀，以致神魂破碎，经脉穴窍爆裂，还被斩断了左臂。最后，独臂老道强行运转嫡传秘法，假死骗过“元法道宗”两位高手，这才躲过了陨落的命运。
不过，从此之后，他基本上身体已废，修为更是跌落至“养气入微境”贯经通络期。因为左臂已失，其上的经脉与穴道不复存在，已无法正常运转修行功法，因此他若无天大的机缘，想突破至养穴开窍期基本上不可能了，唯一牵挂的就是不能断了师门传承。其后十年里，他辗转数万里寻求元一门下代弟子缘法，曾收过一名叫何玉生的弟子，资质绝顶，却心性凉薄，独臂老道遭遇大难，性情有变，教授之时，极为严苛，动辄打骂。何玉生表面上毫无怨言，兀自忍受，心里却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他苦修两年，修为就达到了养穴开窍期，自认为修为已超过师父，便起了弑师夺宝的心思，谁知，独臂老道境界虽低，可实力不弱，再加上师门重宝在手，最终忍痛亲手清理了门户。自己教授了两年的弟子竟然做出欺师灭祖的行径，独臂老道心痛欲绝。此后的几十年才逐渐调节过来。直到二十年前，独臂老道自觉大限将至时他来到洛安城外的古阳山，竟因为自己擅改贯经通络期的功法而意外再次突破入养穴开窍期，增寿二十载，当真是侥天之幸。他知道，若想再次突破，必须重新改动养穴开窍期的功法，这短短的二十年几乎完全没有可能了。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发现了古阳山南麓裂隙中的地阳果。天意就是如此之巧，那枚地阳果刚好差不多还需二十年成熟，届时他阳寿再次将终，倘若到时服食成熟了的天地合阳果便可再增寿十载。于是，他在洛安城买下了座院落，一边云游四方再次寻求元一门下代弟子缘法，偶尔去裂隙处看看天地合阳果。直到韩溪的出现，独臂老道终于意识到本门真正的弟子缘法已到。
不知不觉，已到了卯时，韩溪仍未有踏出空明之境的迹象。独臂老道狂喜，这小子进入空明之境已然两个时辰，难道是千年不遇的奇才？同时也有些担忧，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如果是后者，独臂老道不敢想下去了，如今的他阳寿已再次将尽，随时都可能追随乃师作古，哪还有时间再去寻个有缘法的弟子？
独臂老道已经没了方才的喜悦，反而越来越忧心。
“呼！”韩溪终于动了一下，直把独臂老道唬出一身冷汗。
老道士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地，韩溪也终于完全出离定境。这小子，真把老道吓得不轻。
韩溪站起，转身凝望着独臂老道，眼神中满是激动的光芒，他缓步走到老道身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徒儿叩见师父。”
“臭小子，别起来，拜师可是要叩九下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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