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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病房之后,恰巧在南烨床头挂着的那面镜子里看到了我自己狼狈的模样。于是拿起脸盆故意埋低头向洗漱房快步走去,生怕被人看见这副”尊容“,没想到碰到了一位端着一碗葡萄的大哥,还好他反应快将葡萄稳稳地托住了。
我不敢抬起头看他,就匆忙离开,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可能因为并没给他带来麻烦,所以我忘了说声抱歉。也是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我和他会有怎样的牵连。
和爸妈一起吃过晚饭后,我一个人回到了医院。我没有认识的人,也不想说话,就早早地躺在床上,但是深夜才入眠。
第二天天没亮,护士就过来抽血了以备化验用。但是无辜的护士换了好几个地方扎才勉强完成任务。
“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这么点儿血都抽不出来。”护士红着冒大水珠的脸问我。她说她虽然才实习两个多月,但从来没有给人抽血还扎四针的情况,言外之意是说我是个难搞的怪胎。当然,这只是我自己偏执的想法,她的温柔似水,真心实意让我倍感亲切。我仔细看了挂在她胸前的证jian照,叫杨宇轩,像个男孩的名字。
“我昨天刚抽了将近二十个玻璃管,动脉血和静脉血都抽了。”我指指她放在我床上的抽血用的玻璃试管,意思是跟那一样大小。其实心里委屈道,我有再多血,也不够你们天天抽啊,都给我抽干了。
“哦,这样啊。那你好好摁着,多摁一会儿。”护士把玻璃管小心放进专用搁置器里,细声细气地叮嘱道。
“嗯。”我点点头,慢慢躺下,把被子拉至肩上,睡意全无。
接近黎明的夜依然静寂,静寂得我好似听见了秋风吹开茉莉的声音,闭上眼,似乎还能感受到花瓣载着旖旎的星光正返程归去。也因为静,我听见了南烨从她床上坐起来的声音,夹杂着些抽泣声。
我慢慢地也从床上坐起来,呆呆地看着她。借着月亮的眼睛,我从侧面看到她的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苦笑,像是决绝,这让我不寒而栗。但是她的睫毛被那黑暗的光点缀得分外迷人。我又看看她所眺望的月亮。月光没有想象中那样巧合的皎洁和迷人,反而有些诡异的灰黑残缺,就像童话里的巫婆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味道。而她就正像此时的月亮的孩子,我猜孩子名为双生花。传说那是黑夜里一种洁白美丽的花朵,味道潮湿芬芳但也充满迷惑。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下床去问她:“你......没事吧?”
她没有回答我,反而哭得愈加汹涌,好像我的每一个字都刺痛了她的伤口一样。
我迟疑地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说:“想哭就尽量哭出来吧,哭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也是你告诉我的话。”
我只当她跟我一样是因为疾病而难过,也因为她曾安慰过我,我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去漠视她的悲哀。
她仍然没有没有回答我,好像我们两人在不同的两个时空里,我们任何一方喊破喉咙对方都听不见的那样相隔的两个时空,这使我莫名其妙地恐惧。
沮丧之余,我才想起应该给她拿点纸巾擦一擦。我站在南烨身边看了看我床上的心相印,我决定撒一个谎。
“我去把灯打开,给你拿点......”我找了个理所应当的理由。
“别开!”她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而且伸手死死地拉住我的胳膊,貌似开了灯会要了她的命似的。
我因为她终于感受到我的存在而欣喜,但更多的是惊恐和疼痛。她怕光?不会是......啊,呸呸呸。比较现代科学的解释那就是南烨有青光眼,角膜炎什么的。
“别开,别开,好吗?别开......”南烨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我说道,抓住我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声音却渐渐弱下去,就像黎明到黄昏那样一个过程。
“好,我不开,不开就是了,你......你能放开我吗?”我很遗憾自己只穿了件短袖衫,我感觉到她的指甲已经插穿我的皮下组织。
她这才慢慢松开手。我看到双生花似乎在慢慢枯萎一样,只是它不像其它花的花瓣一样一片接一片垂下脑袋,而是像训练有素的军人一般齐刷刷地壮烈地埋进尘埃里。我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的心揪着疼了一下,就那么一下。
我假装摸着黑把我的纸巾小心翼翼地放在她旁边,就自己回来躺下了。
直到天亮,我们才起床慢慢收拾。我正艰难地蹲下拿我的洗漱用品,短暂而有力的敲门声突然传来。
我看南烨已经穿好了衣服,就用带点川味的普通话回道:“进nai(来)。”
“这是检验单,早上血已经抽过了吧?嗯......那你就先去吃点早餐,然后就赶紧去排队做检查。完事之后还得打针呢,要快点啊。”我大夫桑渠快步走过来,把几张白色单子递给我,自问自答地说。
“嗯。”我抿着嘴唇点点头,他就匆忙出去了。
“你大夫可真有耐心。”南烨像变了个人似的,开玩笑地说。
“呵呵,是吗?”我以为这家医院每位医生都是桑渠那样的。但是我也感觉刚才做了一场梦,一场可怖的梦,现在梦醒了。
“嘿嘿,就是那样的。”南烨那红肿的眼睛眯着笑了起来。
“哦。”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走,一起洗脸去。”南烨一手拿着脸盆,一手过来挽住我的胳膊。
由于这是以前的旧楼,病房内都不带洗手间,每层楼都有公共卫生间和公共洗漱房。我们俩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走向洗漱房。
可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七嘴八舌的议论。
“诶,听说了吗?南烨那病房又来了一个女生。”
“哎,真倒霉,被安排到那间病房。”
“要是我,非得换个房间不可。”
“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跟那种人在一起指不定就变成那啥啥啥了。我们可千万要离她远点儿,你们说是吧?”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义愤填膺地说。
我和南烨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我猜测她可能会做出什么“壮举”,至少也得回几句狠话吧。
可是我仅仅听到她的长指甲使劲刮脸盆的刺耳声响,左手仍然自然地挽着我。
“走吧。”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对我说,整个脸庞在两个梨涡的衬托下分外好看,足以掩盖鼻子的缺陷。
刚才议论南烨的那几个女生看到南烨都闭上了嘴,暗自瞪了她一眼,但南烨丝毫没被影响地一边刷牙一边哼着小曲儿,身体左右不住地摇晃。
我看到小猫一样活蹦乱跳的南烨忍不住笑了,她的隐忍让我佩服。
后来我们一起去吃了早餐,她执意要请我吃一顿。原因竟是她想请我换一件病房,不过被我委婉拒绝了。
我猜想她是害怕我主动换房间让她多一次难堪,才变被动为主动的为自己留一些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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