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西域护法 > 第十七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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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融再见到刘苇的时候,还是监狱中间的哪个房间,但刘老头儿没有来。

  刘苇见着法融进得那房间,一头扑将过来,两眼含泪地喊道:“爹出事了。”

  法融见此情节又惊又怕,刘苇原先圆圆鹅蛋脸明显地消瘦了下去,常年白里透红的脸色现在看不到一丝血色,一双大眼睛显得茫然无神。这肯定是家里发生了大事。

  自从上次他们分手,如今一月有余,那段时日内,刘苇已经脱了形,原先略显丰满壮实的身躯,显得异常干瘦。她在法融双手拥抚下,身体瑟瑟发抖,可见家里遇到了天塌的大事,法融不仅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也许干爹…。

  “爹赶车的时候翻了,车上的石头撞到了他。”刘苇抽抽泣泣地把事情说了开去。

  紫亭现在各行各业都热火朝天,能拉车的师傅更是抢手货。刘老头儿自家有车有马,平常就给彭祝采石场拉送运输,那路平坦宽阔,一厢无事。

  父女俩在苏干湖生活,过得无忧无虑,吃喝穿住一应俱全,多数自给自足,又有狩猎作业,毛皮等贵重物品一年里也收获不少,拿这些去市集出售,十八九年间,倒积蓄了不少银子。

  搬到紫亭之后,他们一时间也被该地的繁华所吸引,也是形势所趋,便在紫亭买房安家。

  房屋就在彭祝客栈旁边的村落处。该地相比城内稍显偏僻,但价格合理,就如法融他们当初找客栈那样情景,最后找来找去就找到了彭祝处,所谓“英雄所见略同”。而对于刘老头儿一家来说,离他们住的苏干湖最近的市集就是在紫亭,这十八九年间也难免交上几个朋友,所以在他们搬到这个小城后,各方热心朋友都来帮忙。

  这里边关汉民向来淳朴厚道,又时常要对付外来威胁,所以汉民也有自然团结的本能。彭祝的父亲辈就跟刘老头儿是老相识,都是厚道人家,又笃信佛教。原先该地主要是边卡,当地住人并不多,所以看来看去都是熟人。熟人就有交情,城里熟悉的朋友会来热心引荐,这样父女俩自然选择在紫亭安家落户。

  紫亭的繁华就在“开放搞活”之后。突然之间,大唐南北商贾劳工云集过来,各族边民也蜂拥而至,在这一年多时间里生生地打造出了一个新紫亭,而这个步子且不可阻挡地发展着。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刘老头儿想买房安家,但房价已是高得离谱,且一日更比一日地往上窜升着。

  房子与价格结果引成了这样的一个东西,狗鼻子前的骨头。狗为了吃到前面引诱的骨头,就拼命地奔跑,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人们会利用这个自然反应驱使狗奔跑。

  同样原理,人们拼命地追逐房子,想安身立命,而一下子又吃不到,驱使继续不停地劳作。赚银子就为了买房子安身立命。

  看看钱够了就去买,结果价格又上去了。如此一来,想一下,驱使狗奔跑的是狗主人,驱使人们追逐房子的又是谁?当然是朝廷。人们在如此引诱下,也就别无他想,只知道劳作,也没时间停下来去思考其它的问题,只知道拼命劳作,自然天下太平,繁荣昌盛。

  刘老头儿一家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买下了房屋,但十八九年积蓄的银子还是不够的,只得东拼西凑地补了上去。

  心想,现在赶上了好时候,“开放搞活”大发展,紫亭更是作为“搞活”前沿,只要勤奋劳作,就有回报,还债总是有时间的,但房价等不起。所以就成了人们一个新称呼里的一员,“房奴”。

  进了“房奴”一族后,就得拼命地干活,以求早日脱离债务苦海。就此一家人省吃节用,以前在苏干湖吃的是野味,喝的是鱼虾汤。现在他们吃的是摊贩MAI剩的烂青菜,喝的是酱汤,两人过得甚是艰苦。但就算如此,父女俩心里还是美滋滋,感觉有奔头。毕竟很多蜂拥而来的外来人,他们人生地不熟,更苦,更难。也可算作为本地人的刘老头儿,一家已算是得天独厚,熟人多,被照顾多。

  但债务的负担是现实的,刘老头儿只得没白没夜地干活,所以除了给彭祝拉活,他空时也去别处做,一天到晚忙个不停。

  当地盛产制作做夜光杯的玉石,但是玉石不是随意就能在大自然中捡到,需要把大山里的石头判断出来,可能拥有良玉的石头,先开采出来,然后运送加工场剖开,在里面寻找到自己需要的玉石,还要分析成色,再剖解出来加工。

  那天,刘老头儿找了一个活,那活报酬高,但在深山之中。此时冬天,大雪纷飞,山上道路泥泞不堪,不是很宽的道路紧靠峭壁,就在拉最后一段路的时候,马车一只车轮陷入泥坑,刘老头儿跳下了马车,找碎石杂草塞在车轮下。

  他左手抓住车轮前推,右手持赶车的长鞭儿,吆喝着三匹拉车的马儿向前拉车。但刘老头儿平时省吃节用,年纪已经五十多岁,此时体力已经大减。就这样用尽了力气,也未见车轮滚出泥坑。

  心中一发狠,狠狠地抽了三匹马儿几鞭子,马儿受痛,一阵癫狂,猛地向前冲,就在这个时候,卡擦地一声,刘老头儿那边车轴被拉断。

  那边车轮在泥坑里受力,三匹马儿发力之下,拉断了受力一边的车轴,突然之间,放在车顶的几块大石头侧翻砸落下来,刘老头儿警觉不妙,本能地跳开躲避,但还是来不及,其中一块就砸落在他左侧身上,石头倒是没有多少砸坏他,受此撞击下他身体被冲了开去。腾腾地几步之后,刹不住,一脚踩空,跌落悬崖峭壁。这峭壁足有十余丈之高。到众人找到他时,他躺在悬崖下的乱石中,气若游丝。

  前后赶车拉马的众人一阵忙乱,抬着刘老头儿到其中一辆空车上,几个人陪着他一路飞驰,车就回到刚买不久的房子前,那是一排有牲口棚、柴房、厨房、住屋、足有五六间的院子。

  那房子看上去是富裕人家才能拥有,在紫亭这就代表着做人的尊严,人们互相竞争,倾家荡产地买房,没有好房走路都得低着头,所以穷人也得住好房,宁可借着一屁股的债务,自己天天喝汤吃菜就淡饭,也得买房,买好房,欠着债自己还不了儿子还,儿子还不了孙子还。最后新建造出来的都是好房,想找差一点的都很难。

  这样众人匆匆忙忙把刘老头儿抬进去,放到床上,简单处理伤口。

  现在,刘老头儿家里,就只剩刘苇这一个弱女子,而静悟、华烨一众师兄弟已经奔去长安,赶不上帮忙。幸好彭祝一家热心、厚道。

  闻听刘老头儿受伤后,彭祝就急急地带着妻子赶了过来,他留下妻子与刘苇做伴,照顾刘老头儿伤势。自己与伙计舒生一起,半夜里,顶风冒雪地寻找郎中,最后请到了紫亭城里最好的郎中。经过抢救,总算把刘老头儿命给保住。

  几天之后,刘老头儿苏醒过来,已经说不成话,瘫在床上,又过半月,还是起不来。彭祝一家见刘老头儿活了过来,也就去照顾自己的生意,抽空还不时地过来探望他们。

  家里就剩下刘苇孤零零一个人照顾着刘老头儿,买房治伤,债台高筑。刘苇经常想到,家里遇这种悲惨境地,父亲瘫痪在床,现在唯一可依靠的,最亲近的法融哥,也身陷牢狱,落到痛处,经常独自一人,以泪洗面。

  世上的穷苦人往往会遭遇到这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情景,说起来那也是法融的罪过。

  如果父女俩没有救了法融,也不会搬家,如果没有搬家,也不会想到在紫亭买房,如果没有买房,也不会拼命冒险地干活,最后父女俩可能还平静幸福地生活在苏干湖边。

  对于法融来说,苏干湖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才叫人间极乐世界,要说他有多羡慕,就有多羡慕。

  他不明白人们为何有那种想法,要这种发展,在自己的鼻子前捆上一根骨头,这个是诱惑?这个是动力?这个是文明需要?

  法融没有答案,法融不想用佛教话语去解释这种答案,那是一段很难听的话。

  听完刘苇悲苦的诉说,法融不知不觉两行眼泪,流经到下巴上。他察觉时候,用双手在自己脸上擦了又擦。

  法融不是容易落泪的人,可说非常冷竣,甚至到一定时候会是残酷的程度。就如以前审讯沙州捕吏,任由对方痛苦得哭天喊地,尿汁遍地,他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智圆就非常讨厌他这个性格,几乎可以说没人会喜欢法融这样的冷竣性格。但几乎谁跟法融相处时间一长,都会知道这个人任何时候都会保留着一条牢不可破的底线,那条底线之外的任何越位,都会导致法融反应起来。

  虽然法融是这样偏向冷竣的性格,但现在遭遇悲剧是自己的亲人。刘老头儿,法融把他当作父亲一样地看待,是他干爹。刘苇对法融来说是复杂的,他是一个和尚,知道自己跨过这一步,就落入了世俗,再也无法回头。但他克制不住想爱护她照顾她的冲动,他想给她幸福,想把她融入到自己的生命中。

  对于这些,法融自从在苏干湖起,一直是摇摆不停的,他许诺今生今世就是刘老头儿的儿,要对刘老头儿到老送终,贴身照顾。但同时也很清楚自己是佛门子弟,当初出家,也是离开父亲兄弟姐妹,并不是说那是难以断绝的俗念情感。

  但同时,多日与刘老头儿亲情摆在面前,救命之恩摆在面前,又对刘苇有无法克制的情感,这一切令他无从选择,忽想留在他们身边,忽想去追求自己一直的信仰理想。就在这样摇摆不停中,无可奈何地走了过来。

  他常常想,就随缘、随众吧。人世间很多时候,也只有这样才能不被人们感到那人是一只“怪物”,随缘、随众很重要,再崇高的理想信念,也想实施,取得成就,也必须要随缘、随众,当然得有底线。

  法融擦干眼泪,拥住刘苇,低声说道:“让你与干爹受苦了,是哥的不对,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你们,这一切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刘苇伏在法融肩膀上失声痛哭,良久才抬起头来,“法融哥,我该怎么办?”

  法融听罢,单手蒙住双眼,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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