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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筱乔呆呆地看着这个满是刺鼻消毒水味道的白色病房,大脑里像缺了什么似的难受,一时间竟有点回不过神来。
她这是在做梦吗?她猛地掐了自己一下,深深的痛感刺激着刚从病魔手下逃生的麻木的神经。那白晃晃的吊瓶里所剩不多的药水在一点一点地滴着。就是一股极细小极细小的水流从高空突兀地坠下,又恰好不费吹灰之力地砸到她的皮肤上。偏生皮肤又极其细心地为这水滴咧开了嘴,让它长驱直入霸占了陆筱乔敏感多情的血管。
陆筱乔挣扎着要起床,正想把输液管拔掉,好好理一下思路,却突然听得一个突兀的男声。
“你还生着病,怎可以乱动!”
苏夜阑一看陆筱乔想拔了那输液管子,一下子就急了,连连赶到陆筱乔的床边,把白粥和小菜放在床头柜上,又出声制止道。
他很温柔地替陆筱乔盖好了被子,无视陆筱乔看似惊恐的表情,抬头看看了输液瓶,说,“等这瓶输完了,你就可以吃午饭了。不过因为你还生着病,医生嘱咐只可以吃清淡的流食。可千万别因为白粥和小菜寡淡无味就使性子不肯吃啊。”
陆筱乔此刻竟不知道可以干些什么。她是该检查一下自己此刻是否蓬头垢面,还是该蒙头大睡装作苏夜阑不在,还是该跳起来厉声质问苏夜阑是从哪来的,或者作小鸟依人状躲在苏夜阑怀里哭诉自己之前有多害怕,还是很平静地就把苏夜阑当做普通朋友,并感谢苏夜阑的帮助?
她低着头,故意不去看苏夜阑,使劲地拽着被单,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想说点什么缓解白色病房里弥漫的尴尬气氛,可是一张口,却是沙哑阴沉的嗓音,更是令她绝望的一句话也不想说。
她的嗓子看来还需要好一阵子时间才能恢复!
苏夜阑却不管这些。自从发现她发烧烧的很厉害之后,他顿时吓了个半死,赶紧把她送到了医院。接诊的医生是个青年男子,是整个医院出了名的暴躁的倔脾气。那青年医生在检查完她的病情后倒是颇不留情地训斥了苏夜阑一顿。
“您这家属是怎么当的?小姑娘发烧到这个程度才急急送到医院?要是再迟上这么一时半会儿的,小姑娘的脑袋还不得烧坏?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要是没个清楚的大脑,你们当家属的忍心吗?就算我们外人看着也不忍心啊。赶快办理住院手续,小姑娘这病就算退烧也得好一段时间。哎,我说您杵在这干嘛?还不赶快去办理相关手续,小姑娘在这有我们医生护士照看着。哎,我说您还在发什么愣啊……”
苏夜阑被医生这么没头没尾的一阵训斥,到底心里发虚,也不知道是该默认还是该反驳。他并不是陆筱乔的亲属,陆筱乔的病和他也毫无关系。可是她毕竟是已故的秦云的小姨。就算是看在秦云的面子上,他也不得不照顾这么个小麻烦。
之后便是苏夜阑焦头烂额的开始处理起有关事宜。他把那座小四合院给锁了起来。自己出钱给陆筱乔寻了个单人的病房,倒也隔绝了那些杂七杂八的烦心事,正好一心一意照顾起陆筱乔。对外也只是说自己是陆筱乔的哥哥。倒也免去了不少麻烦,只是苦了自己这一张脸,惹得不少小护士对他眉目传情。甚是烦心。
这其中大的问题倒是没出现多少。只是在收拾陆筱乔的贴身衣物时,一块并蒂缠枝的玉佩还是让苏夜阑有些神思恍惚。只是这些毕竟都过去了。现下的陆筱乔又是这般无依无靠。虽说之前他打听到的陆筱乔做了军火大亨的情妇之类的谣传很是让他困惑。但此刻他是无论如何也管不了那些了。
眼下发现陆筱乔竟醒了过来,他自是喜不自禁。于是他又絮絮叨叨地说起生病该注意的相关事宜。这是他天天追着护士医生询问的结果。连那个之前对他百般挑剔的医生也不得不对他改观了。只是先入为主的观念还是让那医生倔的不肯承认他的用心,只是勉强说他到底还算是个人,还是有的救。
陆筱乔依旧是沉默着不肯说半句话。苏夜阑也只当她病体孱弱,倒也不计较什么。只要陆筱乔能醒过来,就已是万幸了。
林语辰此刻站在陆筱乔的病房外,心里是百般纠结与后悔。
他不过迟了一天,误了陆筱乔的约。等他再去陆筱乔住的那个小四合院时,却发现宅门紧闭,人去楼空。他顿时急了,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会他就迟了这么一天,陆筱乔就出了什么事吧。一想起陆筱乔清纯的笑容,又联系到最近北平频发的少女被拐骗的案子,他更是想都不敢想了。
于是他挨个遍把周边的小摊贩都走访了一遍。终于几个常年在四合院对面茶馆里搓麻将嗑瓜子的老太婆反映昨儿个下午确实看见那四合院里的苏先生抱着一个小姑娘急匆匆地出了门。当时她们一帮老太婆还奇怪呢,于是就上前去问了问,结果发现那小姑娘整个脸蛋都烧红了。那苏先生急的跟个什么似的,求她们几个老太婆帮忙照看家里,然后就抱着那小姑娘坐着一辆黄包车往某医院的方向去了。
当时林语辰就觉得仿佛是三伏天里的一股子冰水彻彻底底让他被出国留学麻木的神经刺激到了。听着那几个爱嚼舌根的老太婆在唾沫星子乱飞地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陆筱乔的病情有多么多么严重,他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仿佛失了魂一般,他立马去了附近几家医院,果然在一家医院里遇到了一个义愤填膺的青年医生。
刚听到林语辰向他打听是不是有个十六七岁的叫陆筱乔的小姑娘住院了,那医生立马扶了扶厚厚的瓶底眼镜,放下病例书,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苏夜阑这人身为陆筱乔的哥哥是有多么不负责任,让那么小的一个姑娘生那么严重的病……
林语辰无心听他对苏夜阑的讽刺揶揄,他也顾不得去管这苏夜阑到底是何许人也,怎么就成了陆筱乔的哥哥。他只知道现在自己的一整颗心都系在陆筱乔的身上。要是陆筱乔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一辈子也不会安心的。
这仿佛成了他出国之前的最头等的大事。他竟要保全她的安危才可以放心离去。
他站在陆筱乔的病房外,迟疑了很久。正打算敲门,病房门却先他一步打开了,从病房里走出了一位先生,看起来仪表堂堂,不怒自威。
那先生手里还拎着一些饭盒,正好开了门就看到林语辰呆呆傻傻地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提着一篮水果。那先生倒是吃了一惊,但很快就又平复了情绪。
林语辰突然有些语塞,想必这就是那些老太婆口中的苏先生吧。他颇有些困难地开口,“请问,陆筱乔……”
那苏先生却很谨慎地避开了他的追问,并顺手把门带上,“请问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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