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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巧心听得翠环的脚步声远了，这才咬了咬唇，一边帮孟淑云梳着如瀑的长发，一边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翠环也真是的，还真把自己当莫家二太太了。”
“她就是莫家二太太，莫家以后的当家主母。”孟淑云一字一句的认真纠正着巧月的话。
巧心颇有些不平之意，言语之间不免莽撞起来，“就算她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也不该端出这种架子让大小姐下不了台。今儿个是把什么次长往府上领，明儿个还不知道要给府上闹出什么幺蛾子呢。什么阿猫阿狗的也把他当祖宗一样供，倒把自己的正经主子撂一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竟也敢给大小姐使绊子！也不想想她今日的风光是怎么来的，活脱脱的白眼狼！”一顿杂七杂八，明的暗的，把那翠环骂的一文不值。
“巧心！在其位谋其事，管好自己的嘴方是正经！”孟淑云最听不得这些编排人的话，立时出声警告道。
巧心心下一惊，也不由得往周围小觑了一下。虽说她颇瞧不起现在翠环在她们这帮丫鬟面前指手画脚作威作福的样子，但这瞧不起归根结底还是一种赤裸裸的嫉妒。更何况现在翠环的身份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丫鬟能冒犯的了的。隔墙有耳，要是她刚才的话被什么有心人听去了，就算她和大小姐关系亲厚，也难保翠环这心量窄小之徒会暗中给她下套。
思虑及此，她不得不慎重对待起这种问题，也越发感激起大小姐的及时提点。
“是，大小姐，巧心记住了。那大小姐想梳个什么新巧的发髻？”
孟淑云的手抚上了自己日益消瘦的脸颊和日益深陷的眼窝，眼角的余光扫到梳妆台的抽屉那，关于那白纸包的一切一下子浮现在了眼前。
她颇有些惨淡的笑了，“我都一把年纪了，半老婆子一个，还需要梳什么新巧的发髻？”
“谁说的！”巧心急急说道，“大小姐左右不过廿五，正是女子的好年华，生的又是极美的，哪怕三小姐也比不得大小姐啊！”
“影影她毕竟年轻，还没完全长开。她若是完全长开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更何况，我现在俗事缠身，竟再无半点心思去好好妆扮自己了。”
巧心也不禁沉默了半晌，梳着头发的手也慢了下来。姑爷这档子事做的真心不光彩，着实给阖府都蒙了羞。大小姐性子其实很要强，也确实不容易。
“今日是老爷夫人的忌日，大小姐的装束也应以淡雅为主。不如就梳个堕马髻吧，配上一支璧玉簪子。既应了忌日这点，又显得端庄大方，不失礼数。”
“也好，你的心思一向精巧，倒也对得起你这个名字。”
“大小姐太折煞巧心了。还有，大小姐最近气色也一直不大好，待会倒是得淘澄点胭脂。大小姐也要换身衣裳，这衣裳实在不宜面客，竟会叫人说了闲话去。”
“行了，就按你说的做吧。毕竟我现在乏得狠，也不想做些什么事了。对了，还有，让管家张罗一桌子饭菜，不拘什么鸡鸭鱼肉，只要是地方特色小食就好。想他们这些高官，什么珍馐美味没见过，若是一味子用鱼肉野味招待他，反倒让人说咱们孟府没见过世面，尽是小家子气。”
“大小姐思虑周全，合该如此的。只是，姑爷那，要不要……”
“他？哼，给他随便弄点子斋饭搪塞过去就行了，千万别让他跑到前厅那见那个次长。家里已经够乱了，我可不想他再惹出什么祸端。”
“好的，巧心给大小姐梳好发髻后马上去办。”
摸约半个时辰后，袁堃这才见到了虽只有过一面之缘却从此让自己心心念念的可人儿。
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此刻的孟淑云虽然身子骨虚弱，但到底显得娴静文雅，一支碧玉簪子更衬的她水灵极了。
孟淑云款款而来，先给袁堃道了个万福，声音宛若出谷黄鹂般清脆悦耳，“袁次长远道而来，妾身却未能极尽地主之谊，反倒让袁次长空等这么些个时辰，实在是妾身的不是。还望袁次长海涵。”
“哪里哪里。是袁某听闻今日乃孟老爷和孟夫人的忌日，想着和贵府也有些情分，就不请自来了，倒是一番叨扰了。”袁堃着实欣赏孟淑云的端庄大方。
孟淑云微微一笑，“妾身想着袁次长舟车劳顿，此时定然需要好生休息一番，所以已命下人备好了一桌酒菜。烦请袁次长随妾身一起去后厅用点斋饭。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饭食，还望袁次长莫要弃嫌。莫二太太也一起吃个斋饭吧。”
“大小姐做事一向谨慎，袁次长就是喜欢这样的女子。”一旁的翠环突然插了这么句不伦不类的话。
“二太太惯会拿袁某说笑，这会子竟也要开起孟大小姐的玩笑了。”袁堃饶有兴致的看着孟淑云渐渐绯红的双颊。
孟淑云好不尴尬。本来这袁堃的眼神自她进来时就一直紧紧锁在她的身上，那种犹如饿狼盯上自己的猎物般的眼神让她的心里颇不舒服。现下翠环又来这么一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怎么一回事了。
“对了，怎么不见宋姑爷？孟老爷和孟夫人的忌日，他这个做人家女婿的怎么到现在也不露面？”袁堃颇有些促狭之意。他的心里倒是升起了一股子好奇，毕竟早就从翠环口中知道了这府里发生的一切龌龊事。他倒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瞎了眼的男人，放着大好的娇妻不爱，偏偏去偷腥，还偷的是自己的小姑子。据说那孟淑月还没孟淑云好看，真不知道那宋之文心里是怎么想的。
孟淑云脸色有些发白，她勉强一笑，“夫君近来抱病，还在休养中，不宜面客。倒是叫袁次长笑话了。”
“哦。”袁堃也不多问。直觉告诉他，这夫妻俩的感情他是离间定了。
午膳吃的气氛其实并不好。孟淑云因着饭桌上的两人皆是她所不喜的，所以除了劝些菜，说了一会子客套话，倒也不肯多嘴。翠环也自知刚才出言莽撞，惹得大小姐心生不满，此刻更是噤若寒蝉，不敢多言。只有那袁次长，许是这桌子上花花绿绿的菜都是家乡菜，吃着香甜，更兼孟淑云在傍，心情大好，胃口也是大开。
他一连吃了两大碗米饭，还直夸孟淑云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倒是惹得一旁伺候的丫鬟一阵偷笑。
正当宋之文在书房看书看得饥肠辘辘时，一个粗使丫鬟终于给他端来了他的午膳，左不过就是一碗白米饭，一碟子酸辣白菜，一盘子实心馒头，配上一小盅甜汤。
宋之文看到这般简陋的饭食，颇有些不满。但他确实很饿，也顾不得其他什么，端起饭碗就是一阵猛吃。只是米饭才入口，他就险些吐了出来。
他把饭碗朝桌子上猛地一放，厉声道，“今日这是怎么回事？就给你们的姑爷吃这种又冷又硬的米饭吗？”
丫鬟也不甘示弱，“今天可是老爷夫人的忌日，阖府都在忙着，可没人像姑爷您这么清闲，更顾不得给姑爷您开个小灶，整治顿热乎的饭菜。能有的吃就不错了。姑爷您要是什么次长，是大小姐的座上宾，那您的饭食一定是最好的。只是您现在……啧啧。”
宋之文听得丫鬟这般冷嘲热讽，不禁怒火中烧。连一个小小的粗使丫鬟也敢对他使脸色，他这个姑爷当的还有什么颜面？可是丫鬟那一番子话却被心思细腻的他嗅出了什么危险的苗头。
“什么？你说什么次长？还是大小姐的座上宾？”
“对啊。大小姐张罗了一桌子的好菜，又有莫二太太作陪，正在后厅款待着他呢。”
宋之文满心郁闷，也毫无吃的心思。他直接把筷子一摔，就向着后厅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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