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璧微瑕 > 第十一章 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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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色如花画不成,命如叶薄可怜生。

  浮萍自合无根蒂,杨柳谁教管送迎。

  云聚散,月亏盈。

  海枯石烂古今情。

  鸳鸯只影江南岸,肠断枯荷夜雨声。”

  秋水自抱着一本词谱,搬了一张小凳子,就坐在耳房前晒起了太阳。

  自她和陆筱乔交好后,她竟也被这股子酸酸的文风浸染到了。以前仅仅被迫涉猎一些《列女传》之类的书,现下她也会主动看一些诗词了。

  她最爱的便是元好问的这首《鹧鸪天·薄命妾辞》了。

  “鸳鸯只影江南岸,肠断枯荷夜雨声。形单影只的鸳鸯,雨打枯荷的寂寥,这说的不就是我吗?”她喃喃低语,“果然命如叶薄,红颜朽矣。正不知千百年后还会有谁记起我。想想眼下,也没几个人知道世间有苏秋水这个人存在吧。”

  她半眯起眼,抬头看向了冬阳。冬阳虽然温暖,却也刺眼,她的眼睛顿时生涩起来。

  她本不该如此伤感的,尤其是认识了筱乔之后。

  可是眼下的她竟老是觉得心里不大安稳,有时候半夜睡着睡着会猛地惊醒,额头上竟都是细细密密的冷汗。心跳漏了半拍的同时,脑子里如同乱麻一般斩不断理还乱。很多时候,她就这样睁着眼睛盯着屋顶一直无眠到清晨。

  这种很不安的感觉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黑暗的望门寡生活。她一个人在不幸婚姻的漩涡中苦苦挣扎,承受着一个花一般的年龄所不能承受之重。

  她叫苏秋水。母亲赋予她的名字的原意是梦里的一江秋水东逝,落叶萧萧满目。这种悲秋的梦境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一生的悲剧。

  都说造化弄人,其实又何尝不是人在捉弄造化呢?当后来的秋水逐渐在世俗中迷失自己时,有时候仅仅一想那时的感伤,就会觉得无比美好。至少在那个时候,自己还是单纯的。

  苏夜阑一连数天没有见到秦可。

  他去秦可宿舍楼下等过秦可,也曾找到秦可的室友了解过情况。初时,他以为秦可单是为了他没有等她一起共度除夕而心生恼意。可是秦可不该是这般不近情理的。毕竟他也托她的室友向她传达了原因。直到她的室友终于很不耐烦的甩开了他的追问,他这才感到微微的心疼。

  她的室友天生一副刻薄样,双手叉腰,语气无不嘲讽,“谁知道您那美人似的秦可大小姐到底是发了哪门子的疯?平日里也不见她和我们往来半步,高傲的紧呢!现下出事了您还好意思来问我们?我们可交不起秦小姐这样的朋友!不过看她除夕那晚挺晚才回来的,兴许在北平城里溜达了很久,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事吧。”

  她的室友前面说了什么,他不记得。只有最后一句,“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事吧”在他脑子里重复了许久,一遍又一遍,仿若织起了一张天罗地网将他紧紧包围,竟叫他半点挣扎不得。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里那块并蒂缠枝的玉佩,心口顿觉得堵得慌。

  除夕之后的数天时间里,陆筱乔仿若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总是洋溢着淡淡的笑意,像开在春天里的山野之花,烂漫而又不失清纯。

  秋水的笑容却一天天少了起来,她总是无来由的就对着天空发呆,发着发着,泪就一点一滴流了下来,直看得陆筱乔手足无措。

  “秋水,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我没事,就是心里闷得慌。”秋水将视线从天宇收回,眼神空洞,抱歉的对着陆筱乔扯出一个勉强至极的笑容,“就是不知怎么最近总觉得心里堵得慌,一堵就觉得心口扯得生疼。好像真真要发生什么事了。”

  “能发生什么事呀?你看现在全国各地都在讨伐叛贼,声势一片大好,听说最近还拿下了什么孙军孟昭月呢。我知道你呢……担心……嗯你的哥哥……可是毕竟战争要结束了……你哥哥又不是革命党人……只是在报社工作罢了……嗯……等到江山一统的时候……你们一定能……”

  秋水也懒得和陆筱乔说什么了。想不到陆筱乔竟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其实是个共产党的地下分子。也对,陆筱乔平日里接触到哥哥的机会也少,哥哥也告诫过她不要把他的身份外传的。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但愿一切只是我的杞人忧天。”

  “嗯,那是当然。你……和你哥哥……一定会平平安安一辈子的!”

  秋水有些尴尬的一笑,“筱乔,你也永远是我的好姐妹是吗?”

  “那是自然。”陆筱乔拉着秋水的手,一双明亮的瞳孔里映出了秋水苦涩的表情。

  “我哥哥……他喜欢一个女子,是……秦姐夫的妹妹,唤作秦可,是个地下党员也是个女大学生……他们俩约定……山河一统之时,便是双宿双飞之日……”

  夜晚的风凉凉的,北平城里的热闹也随着这凉风一并散去。星星有几颗跌落了凡间,乌云在干枯的枝桠间阻去了一轮弯月的去向。

  陆筱乔的手里紧紧握着一块玉佩,是并蒂缠枝的玉佩,就在今天下午,苏夜阑托人把这块玉佩送了回来。

  她仰起了头,希望让眼泪倒流回眼眶中。只是眼泪太不争气,还是顺颊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跌碎在玉佩上。

  “苏某感谢陆小姐的厚爱,只是这礼物太贵重,苏某心有所属,实在承受不起。”那送玉佩回来的人学着苏夜阑的口气学的有模有样,却深深刺痛了陆筱乔的心。

  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锁了很长时间。朱淑静和秋水在房间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感情这事,局外人永远帮不了局中人,陆筱乔只有自己才能解救地出自己。

  夜色渐渐深了下去。秋水也知道陆筱乔心结难解。她突然有点深深的恨意。仿若从陆筱乔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未婚夫婿暴毙时自己伤心欲绝的样子,她突然在内心里涌起深深的悔意与不安,她竟觉得她须得做些什么。

  夜色正浓的时候,秋水回到了自己的家。

  许久未回到自己的家,秋水竟嗅出了一股子陌生的味道,伴随着在寂寞时光里逐渐发霉的自己,一起湮没在这无言的夜色中。

  她来到了苏夜阑的房门前,隐约从缝隙里可以看出那盏昏暗的电灯还在拼了老命似的工作着。

  她敲了敲门。

  直到过了许久,苏夜阑才缓缓把门打开。他颓废的半倚着门,只穿着薄薄的夹袄,头发有些凌乱,身上散发出秋水所讨厌的浓浓的酒气。

  “秋水……你……回家了啊……”他说话有些含混不清。

  秋水捂着鼻子,颇有些嫌恶,“你喝酒了?”

  “没有……我才没喝酒呢……”

  “你够了!苏夜阑!”秋水抓着苏夜阑扶着门框的手狠狠一甩,苏夜阑身体晃了晃,又继而倚着门直接瘫软到地上坐了下来。

  “对哦……我够了……我确乎够了……”他半眯着眼睛,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看看你那个样子,别告诉我你那什么秦可还没理你……”

  “怎么会呢……”他用手指敲了敲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妙文(秦可的字)今天终于理我了。她对我说她会嫁给我,只要我一直爱着她……我真的好爱好爱妙文……秋水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爱她……”

  秋水听着这话,想到那个还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可怜女孩儿,心里竟觉得可怕的紧。她冷冷说道,“哦,那不是好事吗?你还这么颓丧干甚?”

  “对哦,是好事……是好事……”他迷迷糊糊的说着,说到最后,竟沉沉的睡了过去,徒留下秋水死命的推搡着他。

  “哥!你给我醒过来!你知不知道筱乔很伤心?哥!哥!哥!”

  一滩烂泥如他,秋水气的直接把他推进了房间里,再把房门狠狠一关。

  “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她就这样在心里狠狠咒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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