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飞锥立刻再次上箭开弓,但随即绝望地发现:来不及了。即使精于计算敌我距离和相对速度的他也没能准确估计出沙克罗曼的速度。现在占据他整个视线的是年轻刺客狰狞的脸。
飞锥倒飞了两米多远,狠狠撞在地上,随即捂着面孔在地上翻滚起来。电光石火间,他的眼睛、鼻梁、下巴、喉头连中了四拳。总算沙克罗曼的双手受伤在先发不出力,否则单是喉咙上的一击就足以让他当场昏厥甚至死亡。
沙克罗曼慢慢直起身体,顺手抄起猎人掉在地上的猎弓。两支羽箭在他的胳膊上颤颤巍巍,鲜血顺着手臂流过拳头,滴向地面。刺客双手一用力,猛地折断了猎弓。犹如恶狼咆哮般的声音涌进了猎人的耳朵:“就呆在那里别动、混蛋!看我折断你的手脚挖出你的眼珠!”
猎人喘息着站了起来,“噗”地吐出一颗牙齿。“左眼失明了”,飞锥暗忖,“……喉头受伤无法凝聚心神……鼻梁也断了……但是……”猎人眼前闪过妻子阿雁在病榻上痛苦挣扎的样子,“我还不能死呢!”“呛!”地一声拔出腰上护身的小刀,猎人低沉而坚决地说道:“来啊!今天让你见识见识裴扬人的勇气!”
“……我等着看……”沙克罗曼双拳的骨节咔咔作响,一步步*近了猎人。
“沙克……”突然传来的微弱叫声瞬间粉碎了年轻刺客魔鬼般的气势。沙克罗曼呆了一下,慢慢回过身来:“……夜鹰?”
忽然,沙克罗曼清醒了过来:“天哪!我在干什么?!”年轻刺客觉得腿一下子软了下来,整个身体立刻扑倒在地。沙克罗曼再也不理会严阵以待的猎人,连滚带爬地扑向夜鹰。
女孩俯卧在地上,气若游丝。波色克的药力和飞锥的两箭已经让她的生命之灯处于熄灭的边缘。仅仅是靠着药水残存的效力,身受致命伤害的她才能勉强开口说话。
“……沙克……亚历克斯……可能有危险……快去……”
“别说话!”沙克罗曼厉声制止夜鹰,一边挣扎着察看女孩的伤口。
“没用了……”夜鹰的声音听上去就象是某种幻觉,“带着……亚里克斯……快逃……”
“胡说!胡说……”沙克罗曼泪流满面,笨拙地试图给女孩止血。刀尖上打滚十几年,对于生死之事他实在是太过敏感了。尽管死也不愿相信,但刺客知道,夜鹰说的是实话。“这个……拿去……”女孩费力地抬起双手,把腕子上的漆黑拳刃给沙克罗曼看:“师傅传下的……秘刃-刺杀……让它们……代替我陪伴你吧……”
“是谁干的?!谁对你做这种事情?!”沙克罗曼终于想到了这个,咬牙切齿地问道。
夜鹰摇摇头。随即抬起手臂,象是要抚摸一下沙克罗曼的头发。
手臂在半空颓然垂下。
飞锥收起小刀,黯然地转过身体。他没有足够的冷静看一个刺客抱着心爱女孩的尸体嚎啕痛哭的样子。
于是,他看到了另外一幅情景。梦罗克方向,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正慢慢地走向这里。
“……师傅……”语调木然的呼唤声把沙克罗曼从悲痛的深渊里面揪了出来。刺客抬起头来。模模糊糊的泪眼中,他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少年亚里克斯——还有他身后的精锐刺客。
“亚历克斯?”沙克罗曼摇晃着站了起来,“你……你怎么会来这里?”现在的他已经魂不守舍了,根本没注意到少年眉宇间冰冷的气息,也没发现他很不正常地对夜鹰的尸体无动于衷。
“师傅……”少年的声音听上去干涩而嘶哑,“昨天这个人带我去看了一件事。”他指指身后的刺客,“他让我看了他是怎么去接徒弟的。”
纵使一个焦雷在耳边炸响,也不会比少年的这句话更让沙克罗曼愕然。年轻刺客一瞬间如堕冰窟,浑身僵硬。他隐约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但根本没法顺利地思考。耳朵里只听见少年平静得有点吓人的声音:“他看中的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和姐姐生活在一起。于是他在晚上来到姐弟俩的家,带着我翻墙进去,撬开木门,用一块浸了麻药的毛巾按在沉睡的姐姐脸上……然后我们退出屋子,放了一把火……”
少年的声音开始颤抖,不是因为说着什么,而是因为想起了什么:“弟弟很快被烟火熏醒了,开始推姐姐,叫姐姐……但姐姐一动也不动……嘿嘿,中了麻药,又怎么动得了?于是他拼命地想拉姐姐出去,但凭他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又哪有这种力气?然后,旁观的刺客大哥纵身跳了进去,用一种焦急、关切的声音叫道:孩子!快出来!!房子要烧塌了!!
最后的一句话,是少年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沙克罗曼浑身颤抖着,嘴巴里发着毫无意义的声音。但少年的一个问题瞬间堵住了他的嘴巴。
“……我老实本分的爸爸,爱说爱笑的妈妈,就快要嫁人的大姐,只有十四岁的二姐,都是你杀的吧?师傅!!”
“我……我……”沙克罗曼两手伸出,似乎是想推开什么,又似乎是想拉住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答案已经很清楚了。跟沙克罗曼住了五年,压历克斯已经非常了解师傅了。师傅很不善于说谎。当不想告诉你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不会选择欺骗,而是选择沉默。
“……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少年崩溃了。他狂怒地冲上前去直视着沙克罗曼的眼睛:“你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
沙克罗曼恐惧地后退了两步,他根本找不到任何一句话说。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慌慌张张地从腰上解下那条墨绿色的腰带递给少年:“你、你看,亚历克斯!你一直都想要的——”
“为什么——?!”少年猛地一把打掉了刺客手中的礼物。沙克罗曼手臂上的伤处一阵剧痛。
但和他现在心中的痛苦比起来,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这时候,山嘴后面转出了一个人。刺客工会会长罗奇面带戚容地走了过来:“方,我很遗憾……”
罗奇的话也就只能说到这里了。尖啸着飞来的一样东西打断了他即将开始的演说。刺客工会会长纵身后跃,避开了这突然的一击。随后他刚才站着的地方轰然大响,土崩石裂。待尘埃落定后,一支精钢长矛露了出来。
“……你也会懂得遗憾二字?”年轻的声音顺风飘来。飞速赶来的是一名全身标准骑士铠甲,跨着一匹大嘴鸟的骑士,“梦罗克的毒蛇罗奇先生?”
“……什么人?”罗奇森然问道。从这记投矛来看,这个骑士可不是省油的灯。
“自由之鹰赏金猎人猎人团所属,退隐骑士安德历亚-巴特。”骑士顺手从座骑边上的枪钩上又摘了一支长矛在手,“还有我的搭档‘败家’”——他指的是坐下的那只鸟。
这时候,从北面陆陆续续地走来了五六个人。慢慢呈扇形散布在沙克罗曼身后。
罗奇皱起了眉头。自由之鹰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一群,而今天他们摆出的阵势也很清楚地表明了立场。
一名同样骑士打扮,头发胡子斑白的老人走到罗奇的面前,微微行了个礼:“又见面了,罗奇先生。不会忘记我布尔-文森特吧?”
“……文森特团长……”罗奇微笑着行了个礼。但笑容的背后是无奈。他知道,他没有机会得到沙克罗曼了。文森特背后的其他几人看上去都不是怎么友好的样子:中央的金发女巫师眼睛盯着某个角落,手里轻轻把玩着一根好像是用人类的脊椎和头骨制作、闪着紫色荧光的诡异法杖;在她左面,一个个子不高但肌肉结实的短发便衣汉子漫不经心地端详着自己的拳头;右面一男一女两名猎人虽然垂着手中的弓箭,但箭都已经搭在了弦上。
“沙克……你还好吧?”一把将斧子砸进地面,铁匠马修扶住了呆若木鸡的沙克罗曼。在他身后,短发红衣的女牧师从夜鹰身边站起身来,遗憾地叹了口气,把视线投向沙克罗曼。治愈的圣光立刻笼罩了年轻刺客的身体。
“这位沙克罗曼-方已经自愿加入本团,因此他现在已是本团的一员了。罗奇先生,没事先和你打招呼,我文森特在此向你赔罪。改天必然有所补报。”老骑士不紧不慢地说道。
“……您言重了……”罗奇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一方面文森特明白说了,沙克罗曼是自由之鹰的一员,现在,将来,请别随便找他的麻烦;同时对于这种挖墙脚的行为,对方也自认理亏,表示歉意。在今天这种形势下,他还能说什么?罗奇确实是个强悍的刺客,但再怎么说,他也就是“一个刺客”而已。
面对几乎整个自由之鹰,他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我尊重方的选择,希望今后仍然能是朋友。”罗奇说完,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随行的精锐刺客和飞锥也无言地离开。
木然对视的,就剩下沙克罗曼和亚历克斯。
半晌,沙克罗曼叹了口气,走到边上拾起了那套大马士革钢刀:“亚历克斯……你猜的没错,你的全家,都是我杀的。”年轻刺客的声音听上去有种掏空了的感觉。“你要找我报仇……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失去了夜鹰,又失去了你,老实说,我已经了无生趣。”说着把刀慢慢塞到孩子的手里:“但是为了这班朋友,还有你,我必须得活下去。收下吧……这是沙克罗曼给你的饯别礼物。我知道我不可能再和你一起生活,教你武技……我没这个脸面对你。我只想说,拿好这套刀,照着自己的想活下去吧。当你觉得自己够强的时候,就来找我,用这刀刺进我的心脏。沙克罗曼的这条命……除了你,不会让给别人的。”说完转过身去,缓步走向夜鹰的尸身。
少年呆呆地站着,双手握得几乎痉挛。五年来的种种历历在目,亚历克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面前的这个仇人兼恩师。最终,他拔出腰带上的两把刀,猛地互击了一下。冰与火撞击出了灿烂的光芒。随后少年跪倒在地,深深地向着沙克罗曼的背影磕了一个头。然后一言不发地奔向黑暗的沙漠之中。
“方……”眼看着年轻刺客抱起夜鹰的尸体,马修想要说些什么,但随即住了口。他看着两行眼泪从年轻刺客的面颊慢慢流下。
“别再叫我方了。从今天开始,我的名字叫做沙克罗曼-夜鹰。”沉静的话语流淌在月夜下,沙克罗曼深深地吻上了怀中女孩冰冷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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