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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惊讶，我并未窥探过你的內腑。知道降心蛊的存在，还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我说的？”
什么时候的事？
疑问充斥在他的心中。
仙君点头，道：“那日在化仙山。面对入魔的长风，你甘愿舍身成仁，说出自己拥有天齐仙苗。”
原来那个时候，仙君早就出现了。
……
“其实，天齐仙苗只是个欺骗世人的谎言。想必现在你也已知道了。
焚梦是上古神鸟，有着世代传承的记忆。当年她曾说过，世间有一种逆天资质，名叫降心蛊，也就是世人所说的天齐仙苗。
此物名为蛊，却不是蛊，而是一种诅咒，据传是太古之神种下，只会在血脉中传承。
降心蛊，会大量折损人的寿元，让人只能活百岁。但失去寿元换来的，是举世无双的修炼天资。
我想，你和你的父亲，都是这种人吧？否则以风问天旷世奇才，断不可能这样昙花一现。”
好厉害的仙君，居然连这件事都知道。风玄慨叹。
说起来，慕青云知道降心蛊的时间，比他自己还要早上几分。
“老朽觉得，我们的慕仙君，才是真正的‘神州第一知’啊。”云天易打趣道。
“活了数千年，总会知道的多一点。不过与诸葛明相比，还是相去甚远的。”仙君摇头叹道。
“师尊，你的意思是，风玄，他只能活百年？”莫问皱眉道。
“也不尽然。”慕青云坐回自己的位置，道：“世间造化，玄奥非常。修士成仙之后，会有一次借天地之力改造自身的机会。也许那逆衍之力，可以助风玄拔除降心蛊。”
“逆衍之力？”
“十分遥远呐。”
两位老叟喟叹道。
“虽遥远，却并非不可能。”慕青云拿起画轴，在手中把玩着，说：“我等离去之后，神州一时无仙，天地间必有一场巨大动荡。
有吾等坐镇，东华固然是盛世之象。但若没有了仙人，那十万修士，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安生。而且域外之人窥探东华已久，只怕到时候也会纷纷来犯。
只留小仙一人，我担心她独力难支。所以想收一位关门弟子，倾心栽培，以陪伴她，共对下个一万年。
风玄，这些话，够不够说动你？”
仙君并未有所隐瞒，将自己心中所想的话全盘托出。
这群山之中，有八公、三十七贤、数百名士，和数不尽的修仙者。现在有他为首，技压群雄，人人信服。但如果东域四仙全部不在了，那又该由谁执掌东华？
主峰脚下的八公，个个都是无限接近仙人的盖世强者；
三十七位贤者，人人都有一步问仙的可能；
七百名士，也都是如无尘长老那般，斗转期巅峰的人物。
没有东华仙君，谁能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强者信服？
慕小仙虽是仙君与妙妃的孩子，但无论修为、阅历，还是威信，她都远远不足以和自己的父亲相比。
一旦真仙离去，恐怕最先面临考验的就是她。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风玄。
在他心中，已是一片波涛汹涌。
拜仙君为师，成为举世瞩目之人？百年之内成仙，解除降心蛊？做东华领袖，与慕小仙一起度过神州下个一万年？
只要他点头，名、功、利、美色，将在瞬间拥有。
如此巨大的诱惑，放眼天下，能有几人不动心？
…………
“对……对不起。”
他摇了摇头，心底涌起一丝淡淡的失落。
“为什么？”
众人异口同声问道。
这诱惑，不仅仅是诱惑。而是实实在在，触手可及的东西。
仙君为人素来严谨，从不会轻易许诺什么事。如今他既然开口，还说出这么多的话，显然的确是动了收徒之念，而不是在刻意考验他。
拒绝之后，风玄只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功、名、利、岁月、红颜，转眼擦身而过。
但他却不后悔。
“我爹告诉过我，‘女子贞德，从一而终’。做人，应该始终如一。
师尊如父。
我已有一位师父，就算她已身死，亦不可因为贪念，而再去改认他人为师父。如此行径，是小人所为。
就算应允之后我能得到很多东西，但也会令我留下心结。
也许这样，反倒会令我无法成仙。而您所说的那些东西，也会因此与我失之交臂。
这一切，自然就成了空谈。”
说完话，他觉得自己的身心，似乎都轻松了许多。
大殿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良久，仙君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开口道：“好个‘从一而终’。”
其余众人也是发出一声惋惜般的喟叹，也不知是为风何而叹，还是为仙君。
慕小仙一挑秀眉，脸上看不出喜怒，直勾勾盯着他，说道：“你还真是有些不识好歹。”
不敢与她对视。风玄脸转向别处，又道：“仙君抬爱之意，风玄没齿不忘。倘若他日东华大地真的面临危机，在下定会尽上一分绵薄之力。”
仙君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吾看重你，并非只是想让你为东华出力，而是真心欣赏你这个人。既然你不愿，那吾也不勉强。”
他拿着五极仙术画轴，手中泛起华光，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片刻后，光芒散去，仙君的手中又多了一卷泛着绿光的画轴。
他一挥手，画轴飞向风玄。
“你身具降心蛊，身躯必定蕴含着惊人的活力。这卷《东极长生术》，对你应该颇有益处。
莫拒绝，这是东华仙君对云门的补偿。”
他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肃穆。
画轴落在风玄手中，他不再拒绝，谨慎收起。
进入宫殿时，仙君首先便是提起《五极仙术》的事，后来又把话题引到了收徒上面。如今重归正题，他又道：“往届千山法会，夺魁者都会得到仙人赏赐的宝物。这一次，吾打算用一卷仙术作为奖赏，风玄，你看如何？”
今日这青云殿中，风玄成了十足的主角。
这种事情，原本只需仙君自己的意思就足够了，而此时，他却还特意征询了这个后辈的意思。
仙君似乎很重视风玄，但后者却不敢以仙术主人来自居，只是谦逊道：“全凭仙君做主。”
得到他的回应，慕青云淡淡点头，说道：“好。那这一届千山法会的最终奖励，就定为《南极星辰诀》了。
风玄，你既不要《五极仙术》，又不愿做吾传人，那吾最后再给你一样东西，你可不能再拒绝了。”
说着，他扬手打出一道青光，直冲风玄神庭。
后者还来不及反应，便感到一股庞大的信息涌入识海，而后就失去了意识。
看着昏迷过去的风玄，慕青云露出少有的笑意。
“摘霞，送他回凤凰池。”
“遵命。”侍女欠身行礼，而后扶起风玄，离开了青云殿。
两人走后，慕小仙忍不住道：“爹，他真有那么好？值得你如此对待。”
仙君起身，推开东面的窗户，望着远方升起的朝阳，缓缓道：“他有多优秀，你会看到的。”
“你们也回去吧。莫问，你留下。今后青云殿便是你的静修之地。”
语罢，仙君的身影无声无息消失在窗前。
莫问的怀中，却多了一卷五彩斑斓的画轴。
仙君以仙人手段，将自己识海中的某一部分强行印刻在风玄脑海里。
庞大的意识流灌注，令他昏了过去。
当他再次睁眼，已经身在凤凰池。
“小姐，他醒了。”
意识还未完全恢复，摘霞清灵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风玄转头看去，见她正满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脑海中忽然多了许多东西。
心念转过，他又惊又喜，又有些愧疚。
回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他不禁一阵唏嘘。
自己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后生小辈，竟能得千古传奇东华仙君如此青眼。
在三年多以前，仙君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神话般的传说。而现在这个神话不仅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还给了他一个延续这段神话的机会。
只是他自己放弃了。
此时想想，他并不后悔，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答应。
仙君的神话，起自平平凡凡的一介书生。
书生与仙君，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而慕青云却在千年岁月里，历经悲欢离合，尝尽生死困顿，一步步从凡人走到如今的地位。
从一无所有，到登临绝巅。他经历过的事情，已经成了传说，流传在整个神州大地。
仙人，不是在前人的余荫下成仙的。风玄暗想：当年仙君为恪守自己的原则，不留心结，拒绝了幽王的邀请。如今我回绝仙君，也是为了不留心结。这样想来，我并没有做错。他应该是体谅了我。所以才会……
“我爹给了你什么？”慕小仙肩上停着一只傲娇的神鸟，缓缓走了过来。
“花诗剑诀，万剑歌。”风玄拿起手边的纤长画轴，补充道：“还有这个。”
“啊？”摘霞闻言讶然呼道。
慕小仙好似早已料到，只是神色之中依旧有着几分诧异。她直视风玄双眸，意有所指地说道：“当今天下，你是除我爹和我之外，唯一会万剑歌的人。”
连莫叔都不会。
她在心中又添了一句。
“我知道。”
这一次，风玄没有躲开她的目光。他回道：“我虽未拜仙君为师，但他依旧将我视为传人。风玄不是知恩不报之辈，若我真在他们离去之后成仙，并且解除降心蛊。我会替他守护东华，还有你。”
“好。”
她背过身，说道：“你能这么说，证明我爹没有看错人。不过，我不需要你保护，东华也不需要。你只要学好我爹传给你的东西，不要辱没了《花诗剑诀》和《万剑歌》的名头即可。”
“为什么？”
如果不需要，仙君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世间，岂止你一人有望成仙？我爹建立东华仙域，我自会替他守护下去。”慕小仙头也不回地说道。
语罢，她一掐手诀，凭空消失在凤凰池边。
栖身之物消失，神鸟燃烟扑腾而起，不满地叫了两声，而后飞到风玄旁边。
“好傲的女子。”风玄心中赞叹一声。
与她初见至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慕小仙如此高傲的一面。
以往只觉得她神秘、多知，如今还要再添一个形容词了。
小青鸾在风玄身上连连啄了许多下，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他学着慕小仙的样子，抚了抚神鸟的羽翼和小脑袋，让它气消了不少。
“咯咯，风公子，你可要努力呀。”摘霞在一旁笑道。
风玄不明所以，问道：“努力什么？”
“努力修炼呀。”小侍女眼珠儿一转，道：“小姐她很不服你呢。你不知道，小姐一出生，就已经是半仙之体，现在更是已经达到了洞玄初期的修为。论天资，天底下可与她比肩的绝不超过五指之数。但是仙君这么看重你，早上还说要让你继承他的衣钵，为他守护东华，小姐心中当然会不服啦。”
“洞玄初期？”风玄微微吃惊。
虽然早就觉得她的修为应该很高，但没想到居然这么高，几乎快赶上他的师父云若了。
“很惊讶吧？还有更厉害的呢。小姐不止修为高，而且会的法术也很多。仙君的《太虚道法》，焚梦的《焚虚诀》，主人的《心魔万化秘法》，还有两易楼中的很多种法术她都学过。要是你和小姐过招，保证你从头到尾看不到两个一样的法术。”摘霞双臂抱在胸前，下巴翘得高高的，好像那个人就是她一样。
“咦，不对。应该是你连一招都撑不过去才对。咯咯~”
看着掩嘴娇笑的小姑娘，风玄不禁汗颜。
以他现在的本领，莫说慕小仙，恐怕连眼前这个侍女都能欺负他。
不过，现在他有了《诛邪》、《花诗剑诀》、《万剑歌》，以及《东极长生术》。只要学会这些，再加上日夜苦练真元，总有一天，他也可以站在修仙者的巅峰！
呃……
但是……
似乎他学到的东西，慕小仙已经都会了……
——————
日升月落，光阴飞走。
一转眼，两个月已经过去。
这段日子里，风玄一直都在凤凰池边修炼诛邪心法。
以往的云门的时候，他每天修炼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很多时候都在陪陆离戏耍，游玩。
但在这里，与他一起生活的却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子。
两个月时间里，他们一个终日静修心法，不断提升自己的修为；一个神出鬼没，就算偶尔露一次面，没多久便施展太虚遁法，凭空消失。
如此这般，他们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地方，但两个月里说话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反倒是身为仙妃侍女的摘霞，时常偷闲跑来与他聊天。
每次摘霞到来，他练功休息的时候，燃烟也会飞下凤巢，与他俩嬉戏一阵。
这段日子里，他从摘霞口中渐渐熟悉了群山中比较有名气的修士，也知道了这里的许多事情。
让他奇怪的是，自己落住凤凰山，居然没有一个人前来打搅，哪怕是来认识一下他这个新来人的都没有。
不出凤凰山，他几乎见不到一个陌生人的影子，连仙妃的另外三位侍女也没有来过慕小仙的住处。
无人来，也省得他分心。
两个月来，他在诛邪心法上的进境极大，心法第一层已算得上小成。虽然现在他还没有去研习过诛邪的四*术，但仅凭天罡正气，诛邪所能造成的杀伤力也已堪比妙云剑气。
现在的风玄，就如同一株小树苗。
云门三年，他扎下根基。如今，有了两易楼里取之不尽的术法典籍，又有仙君亲传的两大剑术。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很快就能长成一株参天大树，独立一方。
未来，是一片大好的天地，前路充满了希望。
他憧憬着。
或许有一天，他会成为一名身怀绝技的盖世强者。
或许有一天，他也可以像自己的父亲那样，成为人人称颂的一代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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