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镖局》是一部很传统、缺乏时尚元素的鬼怪小说。自发布后,经常得跟朋友说,如果你能够熬过前面的十章八章,可能后面会觉得好看些吧。
很多朋友会跟我说,第一卷的主角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开始以为是单眼阿四,后来又好像是杜川,过一会似乎巫马毅腾戏份更多,到最后又以青槐为主了。总之一片云里雾里的,直接影响了代入的心情。必须承认,的确有这样的问题。他们都是整个故事里面重要的承前启后的角色,但主角应该还是属于第二卷里面慢慢露出全貌的杜川吧。
象单眼阿四这种悲情中年大叔,要成为主角的话,路漫漫其修远兮,若是真有这种设定,恐怕按现在流行的套路必须是获宝、练级、奇遇、变身等一大波的折腾才能勉强攀得上殿堂。然后最后读者还是会郁闷,因为阿四的颜值实在太低了。从现代角度来说,就是残联不收,领个三等残废证混在街市的角色。不过阿四在这一卷中,经历了一个逐步醒悟的过程,他卑微,以为自己已经处于人生的末段,开始屈从命运的安排。但是二叔诡异的来信点燃了他内心的一点微望,他觉得他还是可以做一点事的,他觉得不应该就此过完窝囊的一生,于是他把二叔的事当成大事来办。在清江的鬼喊人风浪中,阿四逐渐战胜了他的恐惧,他舍身去救卫哲;在巫马村,他和巫老汉秉烛夜话,互相画出一幅美好的生活愿景。可惜,随后下来,巫马村恶鬼哗变令巫老汉丧生,单眼阿四发现二叔给的度牒可以驱散恶鬼僵尸时,他主动冲出来和群尸作战,他的勇气开始令他成为了杜川团队中的人员。历经数番恶战和大家站到了最后。单眼阿四是一个小人物,他有他的畏惧,他的羸弱,他的鄙陋,但是他脊梁慢慢硬起来了,在巫马毅腾、幻灯大师、仲威、青槐这些高大上的术界高手前面,在恐怖霸道的死灵骑士前面,在成千上万鬼尸阴兵的前面,单眼阿四只有青槐给他赋予灵力的一根木桨,然而,他冲出去了。正如海明威所说的,“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可以把他消灭掉,但就是打不败他。”
在青槐来到巫马村之前,巫马毅腾一直是个他自己认为的“留学救国好青年”。从旁人的仰视的角度来说,他就是传说中的人生赢家。出洋留学,天资聪敏,才华横溢,无所不窥,简直就是晚清的学霸。或者有朋友说,巫马毅腾的巫术修为不算最高吧,不也被甄闯、青槐、杜川打败过?这样也能称得上巫学上的一代宗师?这里纠正下大师的定义,不是说他战力最高,而是他在所攻领域是否有别于前人的独特成就。从巫马毅腾对巫术的综合阐发,继而重新对巫术的定义,最后身体力行,付诸实践,希望用巫术统御天下。实际上他是一个知行合一的人物,因此说他为开宗立派的大师并不为过。这一点,无论是青槐,还是仲世遗都正确评价了。巫马毅腾和幻灯大师的“基情”,是建立在共同理想,互相推崇的基础上的,巫马毅腾多次说道,自己在美洲黑巫术的不足是幻灯大师帮他补遗的。在蛊惑人心方面,幻灯大师成功为巫马毅腾提供了一批脑残村民,可见脑残对于天下霸业其实是基础啊。
巫马毅腾具有值得高傲的资本。他出身官宦之家,古老的巫马氏家族具有悠长的政治历史传统,到了祖父这一代更加和嘉道重臣曹振镛攀上了亲家,从基因角度来说,完爆书里面的所有人,所以他一出场就有澄清天下的理想并不出奇。正所谓村夫野老,关心的只是明日是否酒足饭饱,而巫马毅腾这样的出身自然具有强烈的使命感。他回国之后,要做的事就是用自己的方式去改变大清国,他选择了用巫道—其实这样的故事,在鸦片战争后发生了许多许多,不少人用自己想当然的方式去宣扬过,或者实践过,只是用的方式不同和结局不同而已。
至于大家可能会嗤笑巫马毅腾喝过洋水的人,应该具有基本的科学精神,怎么会回国后以巫术这种不靠谱的方式去改变大清国?那是用现代人的眼光看当时的事物了。其实,终清一代,都是妖术横行的朝代,巫术貌似是隐学,实际在当时的社会活动中变成无所不在,无所不包的无形的手。儒道、释道在当时,属于有文化的精英阶层的玩物,一般老百姓的人生还是比较苦逼的人生,(看陈可辛的《投名状》就知道普通百姓有多苦逼多愚昧),爱信这些让他们产生内心恐惧和敬畏的妖怪之说。巫马毅腾选择这条路其实相当靠谱,只是他没有成功而已。不过若干年后,还是有人成功了……
巫马毅腾的内心狂傲,让他屡次在紧要关头被“无厘头”干掉了。比如杜川,战力和他相差十万八千里,结果将他一剑穿心。看似很突兀、很无厘头的剧情,但是杜川能够吻上青槐,是巫马毅腾觉得绝不可能,绝不容许发生的事情。他对青槐的占有欲从开始到最后都没有改变过,可惜他最终都是失败了,青槐视他为恶魔。而且他面对青槐的这种失败,反过来,让一个完全“连替他提鞋都不配”的杜川成功做到了。这种心理打击,让他直接狂乱了,妒忌的杀伤力堪比核弹头啊。在这种状态下,被自己祖母解除了自己赖以强大的结界后,他的战力已经急剧下降为零,最终被杜川一剑毙命。
又如他布下天罗地网,机关陷阱,故意让青槐通知甄闯赶赴巫马村,以为稳坐钓鱼台。没想到甄闯的中原第一妖术师也不是盖的,直接足不登村,“不能把巫马毅腾打落地狱,就把他在的地方变成地狱。”于是天之骄子巫马毅腾第一次呜呼哀哉。
青槐是第一卷里面最有正能量的角色。她心地善良,貌若天人,简单来说直接就是女神的设定。如果一定要说第一卷的主角,我认为应该属于青槐。她家学渊源,灵气过人,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名门之后的从容高贵气质。初踏巫马村,是青槐的人生第一次远行,残酷的命运让她遇到了巫马毅腾,情窦初开的少女青槐被巫马毅腾的才学吸引,智商暴降,以为开启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青槐在这段叙述中展现了她两个致命的缺点之一,其一就是纯真。(在她魂魄重返巫马村的时候,她已经修正了这个缺点)。这种纯真直到灵儿的死亡才开始让她惊醒,开始探究事情的真相。灵儿的死,郭大叔的死让青槐产生了极大的痛苦和内疚,这种想法结合青槐另一个致命的缺点,促成了青槐自愿落入巫马毅腾圈套,最终魂断铁处女的悲剧。这另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青槐的“义”。青槐的“义”是侠义的义,舍生取义的义。
青槐为救心慧,留作巫马毅腾的人质,大家觉得怎么这样傻啊,女神怎么会有这样幼稚的举动,难道她没看美剧《越狱》?首先青槐不是经济理性人,她没有去计算结果,她只是从内心出发,做出了这样的一个选择。她或者天真的认为,爱着她的巫马毅腾还会贪恋自己不会去伤害她。结果她没有理解巫马毅腾对她的占有欲望和控制欲望,巫马毅腾更爱自己,当他得不到青槐的心的时候,他宁愿让青槐粉身碎骨。
青槐的“义”在魂魄回归巫马村,血月之夜展开连场大战后,又再一次成为致命的败着,那就是为了拯救父亲部分魂魄,自愿走入铁处女,即使她知道进去后的命运。这一次,她再次选择了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尽管这一次她已经不再象上次那样相信巫马毅腾。到最后最后,她追上幻灯大师和巫马毅腾的合体,阻止他们的移山术,实际上她已经知道,自己可能跟他们同归于尽的命运。但是正是这种舍生取义的内心追求,让青槐义无反顾。
“不如学仙去,你原是一朵好看的青莲”。在我看来,青槐太善良太纯净了,她的归宿只有离开这个丑恶的人世间才是正道。
只是当巫马毅腾在杜川的脉门注入了黑色的欲望的时候,青槐也在临别前对杜川敦敦善诱,他们两人的交战,或者杜川的内心中继续展开。
袁嫦曦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女子。巫马毅腾使用的贞操计策,其实是相当恶毒的。在清代,程朱理学的影响登峰造极,加上晚清后期曾国藩的学说的影响,对女子的礼教摧残今日难以想象。巫马毅腾利用这一背景去做文章,一开始已经给袁嫦曦设下了一条不归路。刚烈的袁嫦曦坚信自己,不惜点上守宫砂以证清白,没料到人心比毒蛇更毒,守宫砂的消失是必然的。
但是袁嫦曦没有屈服,即使在新房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守宫砂算不得数,必须再找一个稳婆来验证,还自己清白。可惜,巫马毅腾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点上了断魂香,伪传袁父死讯,为袁嫦曦挂好了自缢的布带。
在凄惨的遭遇面前,袁嫦曦没有退缩,没有放弃对巫马毅腾的复仇之念,麻衣涧的凄风冷月,没有让她的魂魄进入炼狱,反而让她得到了众孤苦怨女的舍命支持,陪同她在血月之夜回到巫马村报仇。即使是实力相差悬殊,即使是被收入噬魂瓮,她和她的姐妹都没有退缩放弃,在大战最后和死灵将军的死战中,以惨烈的方式和对手同归于尽,巫马毅腾赖以自信的死灵骑士兵团因此开始瓦解。在命运前面,袁嫦曦一直是主动的,她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为了讨回自己的公道,不惜最后魂飞魄散。
有朋友说,读网络小说就是希望能够看得爽,看得痛快。但是读《幽冥镖局》可能很难得到这种感受,起码在第一卷,很难得到。这原是意料中事,《幽冥镖局》的故事有点压抑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并不是一个我喜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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