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川疾步过去,离洞口几尺往下看,果然是一道石梯一直盘旋而下。下面虽然灯光昏暗,但仍可以看出是一间地下室。从昏黄的灯光的距离判断,应该有数丈之深。
火把的火光摇曳,将众人的影子照得四下晃动。众人沿着旋梯走下去,杜川在前,他落步轻盈,约走得三十余级,阶级走尽,地面是一块块方形地砖。地下室甚是阔大,而且似乎用木炭之类作吸湿,地下室内十分干燥。
杜川看着四下墙壁上,均有约有人高的贴墙而立的桃木书柜。看来是一个书房。正中还有一张书桌,一张长椅,可能是屋主平时读书使用。杜川心想,刚才进入的二楼大厅,空无一物,结果机关陷阱遍布,而这里明显是一间藏书的书房。主人似乎无意在此设陷阱。
他举起火把,走到一个书柜前面,见书柜中放满书籍,书籍装帧都是流行于中世纪西洋国书籍特有的全皮装帧,封面使用质感柔细的小牛皮或坚韧的山羊皮,书背施作古旧的图案纹饰。
卫哲自小聪慧,读书颇多,她看到那些装帧华美的厚书,竟然有不少是洋文,还有一些是梵文,令人目不暇接。不由赞叹道:“杜大哥,这主人家好高深的学问。”
杜川目注那些书籍,和卫哲感觉一样,对藏书人的学识大为钦佩,他幼年失学,凭着过人毅力,才师从到武昌城内的秀才学文,成年后一边营生一边学文,因为用功刻苦,反而比许多书生要博闻强记。但这书架上的书却是闻所未闻,令其眼界大开。
角落处一个黑色的带门的桃木书柜,柜上的铜锁挂在上面,象是有人走得匆忙,来不及锁上的样子。杜川走过来,取下铜锁,打开书柜,果然里面还是书籍,只是这些书籍并不多,有象其他书柜里面的西洋装帧的厚书,但也有明清时的线装刻本。
他目光游移,停留在一卷靛蓝色封面的线装古本上面。幽静的暗蓝色宣纸作封面,书名用签条形式,赫然写着《天下巫术通考》六个字,六字书法雄奇险峻,乃典型的北碑写法。白色宣纸加框,黑字朱印,粘贴在书面的左边偏上角,用粗线条装订,杜川心中大奇,抽出来一看,著者写着“巫马毅腾”。
“巫马毅腾?巫马村的人?难道他就是画像里面的男子?”想及此处,杜川不由心中一紧,此书必定和巫马村大有干系。他翻开扉页,上面只有简单的有一句话,分别用洋文和汉字书写了一遍。汉字是“世传蓬菜仙岛,备诸灵异,其即此是欤?”这句没头没尾,似不着边际。但接下去读了几页,杜川不禁大为折服。书内字体近似唐人写经,古朴可喜,著者广征博引,从西洋中古巫术、黑暗魔法演说到中华历朝各种道学、方术。其中序言写道:“巫术之为巫术,引也。人心澄明,则水波不兴。人心浊沌,死水微澜。摩耶洞穴,庄周梦蝶俱为幻象,故导其心异,以得其恶……”
杜川只看到心头巨震,如醍醐灌顶,置身于一个完全未知的忘我之境。旁边尚有一卷《堪舆雅言》,内容大致是以堪舆学解释西洋列国屋邸的风水格局。
“咦”,他诧异低叹一声,原来又看到一本名叫《尸饔》的线装本,著者竟然是他们在巫马村挥之不去的噩梦—幻灯大师!“幻灯大师,难道他和此间主人竟是亲友?为何他的著述会藏于此处?”他狐疑不已,抬头看管岚和刘福兴正窃窃私语,单眼阿四不识字,呆立一旁,黄县丞烦躁不安,来回踱步,时不时探头看看楼上,似在看是否有人下来。只有卫哲和自己一样,仔细地读着书柜上书籍。杜川趁众人不觉,将《天下巫术通考》《堪舆雅言》和《尸饔》三卷书全放进包袱中去。
就在此时,杜川见那书柜底下一层有一个装帧华美的锦盒,心中奇怪,难道此书如此重要?他打开锦盒里面,果然独有一本装帧怪异的残本。杜川取出来,书籍连封面都已经残破不堪,封皮是用黑色蒙皮包裹,竟然没有书名。纸张已经变成土黄色,只见书的前面部分画了好多奇异的符号,文字都是从上而下连着一串蛇形文字,总共有数十页之多。后面那几十页却是他十分熟悉的道家符咒的画法。杜川看到其中一道符咒,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符咒正是当年师父教符咒时叹息在宋朝全真教就已经失传的“爆心咒”!越看下去,越是心惊,那些符咒莫说他未听师父说过,而且名字拗口难记,根本不像是唐宋以后的道术,有些符咒的阐释居然提及到道家老祖南华老仙。可惜接近后面有好几十页被撕去。
作为幽冥镖师,跟随师父学习道术、堪舆、武术等杂学多年,杜川认为其师父也是幽冥镖界一等一的人物,而如今看到这些书,就好象告诉杜川,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们所知的学问跟他人比起来可能只是沧海一粟。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象悄然燃起的火焰从他内心升腾起来,将他脸上烧得红一阵,白一阵。
他内心此刻剧烈交战,这些失传的符咒对于一个幽冥镖师来说,无疑是一大瑰宝,如果能运用自如,自身法力将大幅攀升。只是……象爆心咒之类的符咒法术,之所以失传就在于全真一派认为其过于阴毒狠辣,即使用于邪恶鬼神也有失磊落。而对于书中所载其他符咒法术而言,爆心咒还算是低阶符咒和法术。
卫哲拉拉杜川的衣袖,见他一脸冷汗,脸色难看,不禁担忧问道:“杜大哥,你没有事吧?”杜川醒过神来,慌忙把残本塞入怀中,跟卫哲道:“没事。我是想从书中看看能否找到此间主人的线索。”
卫哲道:“此间主人肯定是个奇人,尤其是对于机关幻术这些奇技淫巧,颇有研究。”
杜川正想答话,忽然听到嗖嗖几声急响。他一把按住卫哲香肩,将她压倒在地!自己也立即扑到地上。只听到头顶两道劲风,似强弩射出的铁箭掠过。
“快退出去!“杜川叫道。岂料箭声再起,却是向身后的管岚射去。管岚闪身一让,避开两支弩箭。她眼中余光一扫,竟见墙上一个拘搂的身影一闪而过,不禁大声叫道:“这屋子里面有人!”
杜川喝道:“什么人!请问你是不是这屋子的主人,我们是迫不得已才避入贵府,并无恶意,请出来说话。”
只听得阴恻恻几声冷笑,就像从大厅某个角落传来。杜川挽着卫哲的手,一步步移步前行。火把火光扫处,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黄县丞紧紧捏着单眼阿四的手,颤声道:“难道又是鬼魂?”
管岚道:“不是,鬼魂是没有影子的。”
“血!血!”黄县丞尖声大叫。众人定神细看,只见从四周书柜下涌出一股股浓浓的血水,迅速地向他们蔓延过来。那些血水似有形体,一直奔涌向前,众人不自觉被迫凑在一起,站到地下室的中央。
杜川除了闻到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外,还隐隐闻到一股腐臭的气息,他不敢大力呼气,只是低声叫唤大家,“千万不要被这些血水沾到,恐怕会腐蚀骨肉。”
就在大家正挤成一团的时候,又听到嗖嗖声连响,那些弩箭竟然一下子对着黄县丞飞过来。黄县丞大叫一声,妈呀!他反应却不慢,一把拽着卫哲,挡在他的身前。
管岚一下子没能抓住卫哲。卫哲惨呼一声,身上连中两箭。管岚怒喝一声,抢过来抱着卫哲,只见她肩呷骨和左臂膀各中一箭,所幸均非要害。管岚怒视黄县丞,道:“你还是男人吗?拿女人去挡箭!”
黄县丞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诡秘的气息,连连摆手道:“我情急之下嘛,阿哲,你没事吧?没事吧?我给你赔不是。”
管岚厌恶地推开他。向杜川道:“大师兄,你还有伤药吗?”杜川沉声道:“有,但现在恐怕来不及弄了。”管岚悚然抬头,只听得头上一阵金铁之声,一个庞然大物从黑暗中露出狰狞的面目,迅速向他们所站位置罩下来!原来是一个奇大的铁笼,以千钧之势直盖下来。
眼看众人就要被铁笼罩在里面。刘福兴大喝一声,竟双手一举,抓着铁笼,死死地托住。杜川、单眼阿四见状,马上也托住铁笼,只是两人方位不同,单眼阿四和刘福兴站在笼内托着,而杜川却落在笼外。那铁笼每条铁条均有小儿臂粗,总共不下千斤之重,又是从天而降,饶是三人用尽全力,依然一份一寸直往下压。铁笼底部均是尖铁,稍有不慎,就会被尖铁贯穿身体而死。
管岚、卫哲欲上前一起去托住铁笼,杜川喝道:“别过来,没有用!”说时迟,那时快,轰隆一声,地下室底板竟裂开一个大洞,刘福兴和单眼阿四脚下骤然落空,呀地惊叫一声,连着那个铁笼一下子掉入洞中,只是那铁笼原来有铁链悬着,只掉了一半就停住了,把那裂开的洞恰好填住。
杜川四人因方才还在笼外,幸而没有坠下,只见面前烟石纷飞,升腾起一片灰尘,从铁笼栅栏极目看下去,深邃幽远,隐约听到有潸潸水声,却哪还有刘福兴和单眼阿四的影踪?
管岚惶声道:”师兄,怎么办,二师兄他……?”杜川大叫一声“趴下!”,一带管岚和卫哲的身躯,扑到在地。果然又是数枝利箭射来。杜川长啸一声,凌空纵起,向房间的东北角飞跃过去,这一跃足有四五丈之远,犹如一只巨鹏展翅,长空下骤然飞扑觅食。
那墙角有人发出一声怪叫,一个矮小的身影冒出来,迅速窜逃,他推开一个书柜,黑影一闪,就此遁去。杜川人即将落地之际,用镇魂锏撑在地面,再换口气,落在那人推开的书柜前面。他知道那书柜其实就是一道活门,伸手推开,果然是一条十分长长的甬道。
杜川推翻一个书柜,站在上面,逐个将书柜推倒,在地上搭出一条路来,他两下跳回管岚、卫哲身边,扶着卫哲,对管岚道:“那人往甬道里面逃去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福兴他们应该是掉到下面的水牢去了,我们还是尽快寻到此间主人,然后逼他放人!”
只听到嘿嘿一声,杜川回头一看,却是黄县丞神情古怪地站在一边,似是甚为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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