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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留与行

  十余年的僧侣生活,穆凌寒渐渐被人们淡忘,江湖也被穆凌寒——无禅大师淡忘。

  九月的秋风冷冷清清,街上的枯叶肆意飞舞,一片一片,一堆一堆。

  无禅大师带着一个小和尚离开寺庙来长安城化缘,举头望着飘零的枯叶,叶子盘旋着落下,落在一朵盛开的秋菊边,还未落稳,又随着风飘去了,只剩下一朵金灿灿的菊花在风中坚毅。

  日头快要落下了,无禅与小和尚也化了不少干粮和青菜,循着边城的荒芜回到寺院。

  今日的寺院似乎格外热闹——两个穿着朱红色露臂衣服的僧人与主持大师和善的讨论着什么,寺里的小僧侣便静静坐着聆听。

  打过招呼,无禅才知道这两位僧人来自吐蕃。

  这吐蕃禅师与中原和尚的交流之类不作细表,且说无禅听到了关于苦行僧的事迹颇为向往,他便决定随这两位禅师一起前往吐蕃,亲历一次。

  临行时,无禅只带了昔日的伙伴——璃痕。

  吐蕃。

  远处是飘渺的雪山,近处是广阔的草原。

  大唐的深秋是荒芜,这吐蕃的深秋自然一般,只是多了几只在草原奔腾的羚羊,多了一片宁静致远的天空和洁白无暇的云朵。

  时间总在飞速流逝着,当五年后的无禅大师想起初来吐蕃见到苦行僧时,自己觉得多么差异。虽然自己也行走江湖几十载,比起这些苦行僧的历练又算得什么。

  终日的打坐,无尽的打坐,不论冬夏,也不论刮风下雨,苦行僧的身体仿佛成了山岩突出的一部分,那样的坚韧不可动摇。

  回去的念头再也没有了,无禅习惯了与世隔绝的苦行生活,也习惯了吐蕃的风土人情。

  这里还是有大部分人用着汉语,而僧侣之间的交流多用梵文,所以也不觉得交流不通。终日的苦行练就了无禅大师更加高深的定力,生活在这奇珍异草的天堂也使得无禅学得许多岐黄之术。

  那日正在举行庙会,喇嘛禅师忙不迭,忽闻有妇女啼哭着。无禅一看,是个东土女人抱着一个孩子,女人抱着孩子看到无禅扑通跪下——

  “大师,救救这孩子,大师,救救这孩子——”女人啼哭着,怀里约摸五六岁的孩子面色发青,身驱发抖,额头流着豆大的汗滴。

  无禅双手合十:“施主请起,这孩子只是受不得这吐蕃的高寒,且让这孩子留下几时,待贫僧助他习惯了这吐蕃的气候,便不会有事了。”

  女人连说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将孩子交到无禅手里便去了。

  无禅将那孩子抱进禅房,单手凌空,凝聚着深厚的内力,一丝一丝灌输到孩子体内。

  片刻,孩子脸上的青色退了,汗珠也干了。

  孩子清醒过来,看着陌生的周围,却不觉得惊奇,反倒盯着无禅头上的香印好奇起来。

  无禅看着天真的孩童不觉哈哈作笑。

  那孩子却问:“老人,你为何没有头发?头上还有这些斑点?”

  无禅又一次笑了:“小施主,待你长大了,自然会知道。”

  孩童却不肯:“老人,我为何在这里?”

  老人看着纯真的孩子,深叹一口气:“孩子,方才你还昏迷不醒,现在虽然清醒,却还没有摆脱了这吐蕃的气候折磨,若不嫌弃,你便在这寺里待上几日,贫僧助你习惯了这吐蕃气候如何?”

  孩子笑着点点头,便在禅房里四处好奇的观看,无禅闭目打坐。

  孩子转了几圈,倍感无聊,看着一动不动的老人,忍不住问道:“老人,你如何坐着睡觉?”

  无禅缓缓睁开眼睛:“孩子,你想不想知道贫僧为何坐着睡?”

  “贫僧是谁啊?他也像你坐着睡么?”

  “哈哈哈……”

  “哦,我叫萧若璃,你又怎么称呼啊?”孩子好奇的问,他不明白眼前这个看似奇怪的人,只是不想一直喊他老人。

  “贫僧——我叫无禅。”

  “无馋?你不喜欢好吃的么?”

  “哈哈,萧若璃啊,这许多事情你还不懂,我也不同你说了,你若想知道如何坐着睡觉,你便学我的样子试试就知道。”

  “哦。”萧若璃坐在地上,学着无禅双手合十。

  “若璃,你在想些什么。”无禅这次先问了。

  萧若璃闭着眼睛回答:“什么也不想,只想这般坐着如何入睡。”

  “你什么也不要想,只是坐着,吐纳试着保持均匀。”

  “为何啊?”

  “你照我的话做就是了,日后你自然会知道。”

  “那我日后再来问你好了。”

  “非也,非也,你现在若不照我说的做,我日后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无禅从未如此轻松的与人谈论什么,只觉得眼前这个叫萧若璃的孩子是那般天真可爱,不觉得沉醉在这孩子带给的轻松愉悦中。

  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五六日,萧若璃的母亲来接自己的孩子了,当然,带着不少答谢的礼物。

  “娘,我想在这里多待些时日,这位大师说的好些事情我还不明白呢。”临行时萧若璃却不舍了。这种不舍是自然的,这几日全是与无禅在打坐中度过,虽然这并不有趣,却让萧若璃觉得比自己一人被父母放在家里舒服许多。

  母亲不解:“若璃,这是大师们住的地方,你留下作甚?”

  萧若璃老神在在:“虽然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总比你们将我锁在屋里好多。”

  母亲听了差异,无禅却笑了起来:“施主,我看这孩子天资聪慧,不知却为何被锁在屋里。”

  “大师有所不知,我与郎君本是东土人,前些年安禄山兵变,家乡人心惶惶,趁着还有些银子,便来吐蕃讨生活。当初这孩子还小的很,带着出来也不方便,就留在长安姥姥那里,谁知前些日子刚接过来就……”女人神色黯然。

  “善哉,善哉。”无禅道“若施主不嫌弃,就让这孩子留下吧,贫僧终日无事,正好也教他读些书文。”

  一来二去,萧若璃便在寺里留下了,这一留,却是十五年。

  萧若璃无奈还俗那一刻,看着师傅依然慈祥的脸,眼眶湿润了。

  那时萧若璃八岁,每日与无禅念经打坐。忽有一日,萧若璃看到铁杵喇嘛挥舞着禅杖虎虎生威,好奇的问:“师傅,那人在做什么,明明没有什么东西,他却要打。”

  无禅看到萧若璃眼里异样的光芒,就如同自己七八岁时看到师傅舞剑,着了魔一样的,再也不能回神。

  “他在练武。”

  “哦,那我能不能跟他一起练。”

  “你为何要跟他一起练?”

  “好看。”

  无禅笑笑,铁杵喇嘛看着眼前奇筋异骨的小和尚,停下了手里的禅杖:“若璃,你莫非也要与我一样,每日在这冰天雪地却要挥汗如雨?”

  “那不是很好,还不冷。”萧若璃一本正经的回答。

  很快,跟着铁杵喇嘛学了两年少林武功,其实也只学了易筋经。

  这时,十岁的萧若璃无意看到无禅盯着一把宽大的剑发呆,好奇的问:“师傅,这又是何物件?”

  “剑。”

  “做什么用?”

  “同那禅杖一样。”

  “那为何不见喇嘛阿克用他。”

  “僧人是不用剑的。”

  萧若璃沉思良久,不解道:“既然不用,为何却在这里。”

  这样,萧若璃知道自己的师傅为何出了家,也知道这剑究竟是什么——收了伤自己,不收伤别人。

  “师傅,我想看看你用这剑。”

  “这剑,师傅从不曾再想用过。”

  “那如果日后有人用这剑与我不快,我又如何?”

  这样,在无禅宛若蛟龙的剑花里,萧若璃彻底愣了神。

  “师傅,我也想学,那禅杖太重了。”

  “若璃啊,剑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离他越远越好!”无禅语重心长。

  “我就要学,师傅不教我,我便再也不吃斋了。”萧若璃一本正经。

  十二岁,整整两年的软磨硬泡,无禅将自己毕生所学终于传授给眼前的小和尚。

  当二十岁的萧若璃带着一个大肚子卓玛来到寺庙那一刻,无禅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终究找到了自己的方向——至少,他选择了自己认为对的。

  如若没有那个寒冷的夜晚,若那个夜晚没有救下这个大肚子的卓玛——当时还是个美少女呢。若这个卓玛知道自己的家,萧若璃或许是下一个主持大师。

  离开寺庙前,无禅回忆起这十五年的点点滴滴,做了一个决定。

  …………

  “若璃,师傅赠你一把剑。”无禅手里拿着一把细长的剑,比普通的剑长了两寸,也薄了许多。

  萧若璃双手接过,拔出了剑鞘。

  剑泛着冷冷寒光,萧若璃似乎觉得这感觉很是熟悉——八年前,他第一次拿着璃痕的时候,也是这样琉璃的光。

  “师傅,这剑似乎与璃痕有几分相似。”

  “璃痕熔了,这剑是老衲重新为你打的,”无禅依旧慈祥的说:“为师一生放不下的,只有这把璃痕,奈何,这剑若不变个样子,日后你行走江湖怕是不妥。”

  萧若璃明白,璃痕重现江湖,可能要引起另一场腥风血雨,拿着剑便走了。

  …………

  吐蕃的街道上,多了几个诡异行踪的人——东瀛人。

  “若璃,今日正是庙会,我去无禅大师那里求个签。”

  “哈哈,还求什么签,”萧若璃抱着两岁的儿子,脸上洋溢着幸福“我们姻缘也是上上签,儿子更是上上签了。”

  年轻的女子看着萧若璃幸福的笑脸,看着刚会走路的儿子:“我希望,家里还有一个俏姑娘。”说着,女子美丽的脸庞泛起淡淡红晕。

  “哈哈哈,娘子啊,”萧若璃放下孩子站起来,走到女子身旁说:“这就不用去求签了,求夫君我便是了。”说着搂住眼前的美人。

  女子轻轻抖着胳膊想挣脱,奈何萧若璃的双臂却像铁打的,女子无奈:“你啊,整日没个正经,我带着孩子去,也给孩子求个平安符,你可要老实等我回来。”

  “遵命。”萧若璃轻轻吻了女子脸颊一下,便恋恋不舍放开了。

  萧若璃一人无聊,便练起了剑,练完了剑又挑了几桶水,挑了水又做了一桌菜。

  “酉时了,”萧若璃看着快要落下的太阳“娘子也该回来了。”

  又过了两刻,路上依然不见人影。萧若璃拿了剑,便奔寺庙去了。

  进了寺庙,萧若璃的心似乎沉入了冰冷的深井——庙里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体,包括无禅,也包括他两岁的儿子和美丽的妻子。

  萧若璃抱着儿子,鲜血染红了他的手臂,萧若璃再也忍不住眼泪,放声大哭。

  一间禅房这时打开了门,萧若璃眼里满是血丝,恶狠狠盯着出来的人,原来是铁杵喇嘛。

  “我佛慈悲……”铁杵喇嘛唏嘘不已,“今日我去城中超度一家亡灵,回来时,已经是这般了。”

  “是谁!”萧若璃咬着牙,眼里露出野兽般凶猛的光。

  “老衲回来时,看到几个黑衣人,带着长刀,却也不知是不是他们。”

  黑衣,长刀——

  萧若璃脑袋里轰的炸开了——

  师傅说过的东瀛高手,能凭空消失又突然出现的高手!

  “喇嘛阿克,师傅和家眷就劳烦你了,弟子有重要的事……”

  “阿弥陀佛,若璃,一切皆是因缘,切莫再造杀孽。”铁杵喇嘛打断他的话。

  “告辞。”

  “我佛慈悲。”铁杵喇嘛看着萧若璃远去的背影,似乎这一切早已注定,似乎许久以前他早已看到眼前的悲剧,以及正在上演的悲剧。

  (注,铁杵喇嘛:同少林寺的武僧。吐蕃:今天我们叫西藏。阿克:藏语里就是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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