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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这是一个空前太平的年代,可谓民不知战,人们沉浸在安居乐业的喜悦中——除了另一类人——江湖人。
他们或出自少林,或出自塞北,或来自东瀛——唯一共同的一点,他们为了赢得生存的权利,追求各种能让自己更强大的方式——绝顶的武功、强劲的团体、不可撼动的后盾以及无人能及的思路和智慧。
大唐,这个历史上最为辉煌,名扬中外的国度,却生活着这样一群人。或者,这些人存在于任何一个时代,不论是盘古开天的混沌亦或者百家争鸣的先秦。
正文第一章:生或死
穆凌寒正是这江湖人中的一员,他的生存凭借着他的剑法。他的剑快若闪电,甚至许多对手还未看到他出手就已先看到了奈何桥。
当然,绝顶的武功毕竟不能当做粮食充饥,也不能当做山泉解渴,即便境界再高,即便可以三日不食五日不饮,谁又能长久如此呢。
生乃人之先选择、即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人们无法选择来到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同样不能选择生。
这是穆凌寒很小的时候就牢固的思想。因为在他拿起一把短剑开始踏入江湖之前师傅就说过:“只有活着,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才能领悟自己所见识的。”穆凌寒牢记着师傅的话,所以每次与人交锋,他必定不留余力,他深深明白,给对手还手的机会等同于放弃自己生存的权利。
于是这样的凶狠成就了他不可匹敌的威名——江湖第一剑客穆凌寒——一剑撼动乾坤,一剑定夺生死。
正如穆凌寒的名字一样,他的剑同样令人生畏。他的剑比普通的剑略宽半寸,更比普通的剑精致许多,出了剑鞘就泛着冷冷寒光,正如它的名字——璃痕。
琉璃的月色下,穆凌寒依地而坐,闭着眼睛,似乎这美若墨画的夜色并不入他双眼。
溪水的流淌声不知从何处传来,他只是静静坐着,细算他行走江湖十余年杀过的人,做过的事。
他除了武功什么也不会,或者说对武功之外的事物都无兴致——朝廷命他从军去当教头,他回答:“太平天下,何必滋生杀戮的念头?”
六月,长安的气候闷热无比。
走在这夜间的街市上,一切于白日相差无几,热闹非凡。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近处琳琅满目的商品。穆凌寒冷冷的注视着身边的一切,似乎这一切离他那么遥远——他一个江湖人,一个剑客,在生存面前却如此无力,这热闹的街市并没有属于他的一份存在感——何去何从?
随意在一家酒馆坐下,店小二媚笑着问客官来点什么。
“一斤杜康。”
三杯好酒下肚,穆凌寒目光有些懒散了,望着花月朦胧的夜空,居然来了一丝睡意——
“昔日名震江湖的第一剑客,如今却甘愿做个醉鬼?”空气中传来一个柔媚的女声。
穆凌寒环顾酒馆,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在同他言语,回过头,对面却多出个女人——美丽的女人。
美丽的事物时常伴随着美丽的危险,穆凌寒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这是他最大的优势,任何美丽的事物都不能将他迷惑,甚至不能让他分神一分。
穆凌寒只是盯着那女人,也不做声,也不惊讶,只等她的回应。
女人微微笑着,并不忙说出来意,反倒拿起酒壶给穆凌寒添满酒杯。穆凌寒并不在意,一饮而干。
女人再次斟了一杯酒,递给穆凌寒:“不知什么样的变化,让昔日一代剑豪这般堕落?”她似乎自语,又似在询问。她看得出,眼前的男人寂寞,孤独,迷茫。
穆凌寒将酒送到唇边,又缓缓放下,再次盯着对面的女人,开口问道:“那么,你又为何在这里,在我对面。”
“我知道,你需要些什么。”女人幽幽的说。
穆凌寒冷不丁苦笑着:“我需要什么,我自己还……”
“你自己不知道,我却知道。”
在店小二垂涎的目光中,女人与穆凌寒谈论了许久,直到一斤杜康酒再也倒不出一滴,女人结了酒钱,带着穆凌寒一起离去了。
穆凌寒醉眼迷离,只跟着女人走,不知何时躺在一张床上,女人幽幽走来,解开衣襟……穆凌寒盯着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呼吸急促……
窗外依旧是琉璃的月色,屋里银灯熄灭,寂静的夜晚只剩下女人的喘息,男人的低吼。
梦里,穆凌寒回到了许多年前。那年正是他得意之时,一把璃痕不知令多少豪杰丧命——
他是被一个江湖人救了命的,江湖人从给他教授强劲的武功,当他长大了,武功也成熟起来时,富人给他一个个名单,名单包括一个人的住处,年龄,武功,各种信息。然后他接到一个命令——杀了他。
而如今,他依然带着这样的命令,只是这次不同的,他的主子前几日被人暗杀了,据说下手的人也是用剑……
翌日,穆凌寒昏沉沉醒来,感觉好像有什么人在身边——那个女人,昨晚的女人,现在却死了!
突然,穆凌寒胸口闷热,五脏六腑气血翻腾,忍不住吐了一口浑浊的血。中毒——只是如何中毒的?下毒的人又如何死了?
来不及细想,却听到外面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且听脚步,这几个人都是高手,只是如今中了毒,却分辨不出是有几人。
门开了,晨光懒懒的照进屋里,穆凌寒抓住床边的剑——
“阁下不用费力了,你中了我们特制的软骨散……”一个留着奇怪胡子的人用生硬的语言说着。
穆凌寒虽然自知已无法运用功力,却依然面不改色,只是冷冷看着三个人,三个奇异打扮的人。
留着胡子的人也不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前几日,我们杀了左贤,今天,我们必须杀了你。”
左贤正是穆凌寒昔日的主子,这些人显然也不是中原人。
那人不再说话,只是拔出细长的刀,那刀极细,有着美丽的弧度,泛着夺命的寒光。
……
突然,三个人不动了,穆凌寒差异,三个人颓然又倒下了,身体迅速化作空气。
穆凌寒等了半天,并没有什么人……看这些人的死相,莫非——
“正是老夫……”
穆凌寒正想着,不知哪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这声音!——
“前辈莫非是神通子?”
“正是老夫……”
“前辈可否现身一见?”
“老夫只是前来送上解药……”
“前辈……”穆凌寒喊了最后一句,便不出声了,他知道,这个神通子,来无影去无踪,再喊也是枉然,回头,床上多了一个小瓶子……
…………
十二月,长安的天空飞着零星的雪花。远处的客栈里灯火通明,不时传出热闹的声音。
穆凌寒坐在一个角落的桌上,桌上放着那把略宽的剑,他如往日一样喝着自己的闷酒。
客栈里除了他,只有五个带着长刀的人,他们黑色的武士装,露脚的木屐鞋,说着穆凌寒听不懂的语言,眼光不断地在穆凌寒身上流转。
穆凌寒觉得这些人仿佛不存在,继续的,喝着酒。
突然,武士桌上飞过来一个酒盅,稳稳落在穆凌寒面前,酒洒出了几滴,穆凌寒并不在意,继续喝自己的酒。
武士见穆凌寒并不作回应,相互说这些什么,然后一齐拔出了长刀——
穆凌寒仍然拿着酒杯,也不去拿剑,似乎料定这几个武士不会对他下手——
武士却偏偏向他走来,只有三步距离,武士向穆凌寒挥过刀锋——
五把刀只差一尺就要刺入穆凌寒身躯,突然间,五个人只觉得一阵寒光闪过眼睛,接着,脖子一凉,好像有些液体流淌过——
穆凌寒收起璃痕,五个武士颓然倒地。
客栈里没有多余的客房,穆凌寒只得去别处住宿,走在寒冷的街市,满目都是新年的气氛,通红的灯笼映着零星的雪花,分外的美丽。
生乃人之先选择,死乃无奈之默许。
穆凌寒的剑夺去了无数人的性命,他从来不会矫情着与任何人多过几招,他从来都是一招定生死,往往没有人能接下他全力的一剑,或许因为他比别人多了一份生死之间的茫然,既然死是未知的,他选择了生;他既然选择了生,对手只能接受死。
苍天似乎对任何人都那么公平,于是有了这些东瀛人,与其说这些东瀛人是为了仇杀找上穆凌寒,不如说天注定他要遭此劫难,虽然这些人都失了手,终有一日会有人得手罢——
三月,长安的桃花开的正旺,边城,夺命的刀光剑影挥舞着生死的抉择——
穆凌寒浑身是血,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对手的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东瀛武士的尸首,而他正挥舞的璃痕与剩下唯一的东瀛武士交错。
不同于躺在地上的武士,正与穆凌寒交手的人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头上用黑巾裹着,身上是黑色的紧身衣。
穆凌寒的麻布衣装此刻已经是血的红,胸口赫然有一条三寸的伤口,流着血,不过他依然剑若蛟龙,那东瀛人丝毫没有占了上风——
“如此下去,恐怕不用他来动手,我先流血死了。”穆凌寒心里想着,手上的剑不觉又快了三分,那东瀛人被逼的倒退几步,穆凌寒正要欺身上前,那人突然化作一团青烟不见了踪影——
“锵!”
穆凌寒骤然转身,举剑下意识挡了上去,只见刚才凭空消失的东瀛人正腾空盘旋,刀锋直逼穆凌寒要害,穆凌寒没有料到他又会凭空出现,慌乱中手臂再次被划了一刀。
渐渐的,穆凌寒剑势有些凌乱,身上也多了三条新伤口,那东瀛人加强了刀势,再次逼近——
“阿弥陀佛——”
穆凌寒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要倒下去时,背后传来僧人的声音,同时只觉得空气一裂,那东瀛人倒飞几步,长刀落地,嘴里的血隔着黑色面罩流出。
“此人已伤痕累累,施主为何还不肯罢手……我佛慈悲,贫僧不能见死不救,施主还请去吧。”和尚说着扶起穆凌寒,那东瀛人再次化作一团青烟,不见了。
十二年前,依旧是桃花灿烂的三月,穆凌寒接了指令去除掉左贤的另一块绊脚石,事罢依着习惯去了酒馆,依着习惯点了一斤杜康……
那酒馆也在这边城,穆凌寒喝完了一斤杜康,有些迷离的摇晃着回了长安城。
进了“永宁门”没走几步,只听得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原来是一台戏。
穆凌寒看看墙头盛开的桃花,看着戏台上精彩纷呈的“霸王别姬”入了迷。良久,戏毕了,戏台下只剩一个穆凌寒了。
回过神,面前一个刚卸了装的戏子——美丽的戏子,手里拿着铜盘,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
穆凌寒和气笑笑,年少的他对他眼前的戏子充满了好感,随手便把一锭银子放进了铜盘,少女吃惊的看着一锭银子,扑通跪下了——“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穆凌寒依旧笑笑,扶起了戏子。
戏班老头不耐烦的看着,见穆凌寒扶着那戏子许久,径直走了过了,啪啪两个耳光放在戏子脸上:“做了事,不去收场还等着作甚!”
穆凌寒看到戏子眼里委屈的泪水莫名的心里苦闷,便想解围:“大伯,是在下耽搁了,扶着令爱久了些……”
“少侠你有所不知,这些下人你若不打骂严了些,还怎么肯用心做事啊,这丫头是我买来的,她不做事,我便白花了银子了不是。”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戏子半边脸红了,眼泪夺眶而出,眼睛吃吃的看着穆凌寒。
“在下敬你年长,你且滚吧,再废话,便杀了你。”穆凌寒冷冷说着,举剑轻轻一掠,眼前一个木凳已经成了两半。
老人似乎并没有被吓到,反倒是喊来了另外几个戏子,手里拿着戏台上的道具,怒气冲冲围了上来,老人伸手便要去拉那个还在抽噎的女子。
手快伸到女子胳膊,突然停下了,其他人快要围到穆凌寒身边,突然也停下了——穆凌寒冷冷收回了剑,几人颓然倒地,除了那抽噎的女子。
“如此蛮横无理,我大唐怎么容你——姑娘,拿着这些银子讨生活去吧。”穆凌寒爽朗道。
女子再次跪下了,眼睛水汪汪盯着穆凌寒,也不说话,只是那么盯着他,仿佛要一直那么盯着,直到穆凌寒再次扶起她。
…………
十年前的六月,永远的成了穆凌寒的噩梦——无法忘却也无法回避的噩梦——
那是同往常任何一个六月一样的炎热天气,穆凌寒与那戏子一同走在月朗风清的夜间。
突然,身边多了许多杀气逼人的黑衣人,手持长剑,齐齐扑向了两人。穆凌寒一手拉着年轻的女子一手挥舞着剑刃,只一道银光过后,眼前的几人再也没有出剑的机会——
“穆郎!”
年轻女子突然尖声一叫,便松开了穆凌寒的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穆凌寒惊的身体发僵,回身只见冷冷的剑刃滴着血。
“杀了我汝鄢家的人,你还能逃去哪里?”那举剑的人冷冷道。
穆凌寒看着地上的女子,看着女子稍有隆起的肚子,再也忍不住泪水——
一阵冰凉的感觉穿过右臂,璃痕掉在地上碰出一串火花。穆凌寒却不觉得痛,那人拔出了穆凌寒手臂上的剑,又一次举剑刺来,穆凌寒突然直直倒下身子避开致命的一剑,再次站起身的时候,汝鄢家的杀手已经断了脉搏……
穆凌寒在一座陌生的屋里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了,两天的梦境带他回到许久以前,看看自己伤口处的白布条,穆凌寒挣扎着坐起身。
抬头望着窗外的桃花,听着僧人的经文,想着往事的点滴,恍然觉得自己这许多年,不知是生是死,也不知是得了什么,又失了什么,只是这一刻只想笑,笑自己癫狂的过往,笑自己荒唐的成长。
看着床边的璃痕,穆凌寒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举起锋利的剑向自己头上划去,一束一束的头发落到地上那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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