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宣大军精锐尽在延绥,留下来的若是能打的,也不会和马少先、虎大威玩儿捉迷藏的游戏。【全文字阅读】
回京,是朱延平立下的事情。只要把兵马带过去,抱团住在一起,谁敢杀?谁又能杀得了?
整个大同两万兵马,这座传统上的九边第一镇,保持骑兵比例最大、单独大同就有十万兵马的第一军镇,此时只有三千骑,以各将家丁为主。
至于装备的军械,都是些岁数比使用者还要大的古董货色。毕竟此时留在大同的军队,干的都是驻守、垦戍性质的工作,并不是野战部队。
宣大的野战部队,满打满算撑死两万,这些是给上面充门面的,也是次次核军时的演出部队。朝廷派人来整饬军伍,一个营接着一个营查,这些人就一个营接着一个营跑,冒充甲营后又冒充乙营。
没办法,宣大军在辽镇那边损失的太严重了,孙承宗建立十二支车营部队,车营配属护卫骑营,也从宣大拉了两趟,上万骑军离开宣大编制。
朝廷粮饷向辽镇倾斜,宣大得不到补充自然也招募不到兵,也谈不上更新军备。
此时大同的这两万兵马,近半还是卫所体系内,担负屯戍的卫所军。再扣除军械不全、军纪涣散、操练疏忽之类的战兵部队,能勉强一用的不到五千人……
然后,最让朱延平意料不到的两件事情发生,第一还是大同军的事情。一些将领不管自己手下兵马素质,嗷嗷吼着要跟着出战。跟出去有肉汤喝,留着连粥汤都无。
第二件事情,是张家口那边传来的,祖大乐、周世锡两部突然态度转变,准备出军支援朱延平,要一起打河套贼。
他们请朱延平拖住敌军,待大军汇合后,给河套贼一个狠的,让那什么七杀将军吃个大亏。
他一来,有点兵马的都想凑上来一起发发财。
可他只是想打一场演习战,做做样子一来洗清自己嫌疑,二来给宣大军挣回一点颜面。否则宣大军看着河套贼出入自由,崔老头儿就危险了。
“不若,卫所军留守,战兵悉数出城参战。”
孙海气息越发阴沉,朱延平不去塞外,等于放弃了现成的万全之策,他对自己前途感到悲观。
“我需要的是调度方便的军队,这一战要打的精彩,不能让乌合之众拖了手脚。”
朱延平端着茶碗,看着厅堂前站立的甲士亲兵,眉头皱着:“若是兵马杂乱,调度不灵。极有可能失控,导致一场大败。或者胜利后,造成一系列不必要的伤亡。”
李遂不会留手,这是肯定的,只有朱延平的亲兵营开始突阵,李遂才会全面‘败逃’。
孙海端着茶,低声道:“死他们,总比死我们要好。战后缴获,多用于抚恤,尽尽人事心意。毕竟,我们也是没奈何的。”
腊月初三,骁骑将军朱延平约战七杀鬼将封常清,两军在大同城西十里处的马军营,依春秋古礼交战。
不少人前往这里观察战场,孙传庭与好友,也是师兄朱以溯带了酒肉,来观察这一场战事。
两军约战,堂堂正正而战,按春秋古风,这种战事实在是太稀少了。春秋讲义战,为大义而战,打的都是堂堂正正的战争,约个地方摆开架势好好打一场。
孟子说的春秋无义战,指的是战争的动机性质,不是指战场规矩。放在各诸侯国,为了国家发展而打仗,为国家延续而参战,怎么能算是不义?
春秋古战,没有袭营、劫粮道之类的说法,都是按着规矩打仗。
这和中世纪的欧洲是差不多的,是封土的领主之间的战争游戏。春秋时期,参与战争的除了贵族,还有士和国人。至于其他人,还没资格上战场。
要俘虏对方的君主,还不能失了礼数,堵住对方先送上玉请对方宽恕自己得罪失礼之处,然后俘虏对方车架,给与对方身份相对应的俘虏待遇,最后等着拿赎金就完事了。
那是一个古朴的时代,现在的人都是很向往的时代,如同后世人向往朱延平所处的时代一样。
有两个故事可以说明什么是义战,义是一种规矩,礼也是一种规矩,讲的都是秩序的重要性。
有一辆敌军战车败逃的时候车轱辘卡进坑里,追上的士兵帮敌军将战车推出来,看着对方逃走,因为对方已经出了战场范围。
另一个就是鼎鼎有名的五十步笑百步,一样是战败,败军里两个士兵逃离战场,一个不顾一切逃了一百步,一个逃了五十步。逃了五十步这个,笑一百步那个被吓破胆子。败了就败了,逃出追击范围就安全了,你看看,一口气逃这么远,胆子太小了……
骁骑将军与七杀将军约战,举行春秋正战,自然是十分的吸引人。
骁骑将军朱延平是一个奇迹,七杀鬼将封常清也是一个奇人,他屠平遥,讨晋碑文和七杀诗,让真正的寒门士子格外的推崇。
别看晋王杀了太原的全部官吏,推崇他的士子也不少。这帮士子多是崇拜朱元璋的人,崇拜朱元璋的百姓更多。就连退休的前内阁首辅刘一燝,都为晋王求情。朱元璋的影响力,就是如此的大。
现在,一件件震荡人心的大事让人应接不暇,又来了一场春秋正战,让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大呼痛快。
天未亮透,战场周围观战的人群眼巴巴望着,他们担心七杀将军爽约。
“狼烟,七杀鬼将来了!”
指着北面山麓上的烽火,一名士子兴奋高呼。
对于会不会误伤?你看看人家七杀将军多高的格调?只杀晋商,行军沿途秋毫未犯,若应战,怎么会做出纵兵杀掠的勾当?
大同军更不可能了,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冲击他们士子所在的阵列。再说军法严明的骁骑将军指挥,大同军更不会自寻死路。
在一旁生火温酒烤肉的孙传庭看过去,北面山麓上一道道烽火点燃,一道道黑烟窜上云霄。
山峡官道里,一支马队出现,队列齐整,扛着杂色如林旗帜、火把,黑压压一片。
马营里,朱延平罩着戎袍,正在用餐,得到军情抬臂道:“传我将令,七杀将军所部行军劳累,给他们两个小时休整。两个小时后,我军出营列阵。另,约七杀将军阵前答话,确定战场范围及交战规则。”
楼靖边出列抱拳,大步出营一身鱼鳞甲背挂三杆赤旗,白色衣袍身姿飒踏,翻身上马领着一队甲骑奔驰出营。
辕门嘎吱声响中,白袍赤旗五十余骑驱驰。
那边率领马队的袁刚戴着面甲,也率几十骑上前,与楼靖边在腾出的战场中央做样子,谈的无外乎最近怎么样,有没有遇到问题。
大同右卫可是天下第一卫,出的将门数都数不过来,这些将门子弟也聚在一起,点评着,赌胜败。
有支持七杀将军的,晋商强盛自然霸道,走宣大的路,连一个铜板都不愿掏,偏偏还能收拾不听话的将门,你说将门看着晋商大笔捞银子,会不会眼红?
也有支持骁骑将军的,再怎么说这是国朝新锐将领。
孙传庭这边,甚至有赌坊的过来打招呼:“买七杀将军连本三赔四,买骁骑将军连本二赔三!榆字号坐庄,百年信誉没得说!二位老爷,买一手如何?”
端着酒,孙传庭笑问:“怎么?堂堂骁骑将军的胜率,竟然还不如七杀将军?”
这名伙计嘿嘿笑着:“不是小的们看轻骁骑将军,这战要讲底细。七杀将军麾下可是纵横山西的强军,士气正旺,斗志昂昂,不好招惹。再看看骁骑将军,麾下镇虏军未至,全是咱大同的兵马。不是咱看轻他们,镇朔将军领着精锐在延绥,当初那支能打的跳荡铁骑也是不在。您说,余下这些守家的,怎么能打得过刚刚屠了城的悍卒?”
一旁朱以溯掏出一块金锭子抛给这伙计,冷着脸道:“代州朱以溯,买骁骑将军胜,足金五两。”
“这位爷阔绰!”
伸出大拇指,这伙计嘿嘿笑着:“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当年辽东大败,刘大刀战殁,还不是麾下川兵未至?有本部两三万川兵,刘大刀打老奴,还不是摁在地上打?这位爷,不妨再考虑考虑?”
朱以溯轻轻一哼:“余是大明宗室,自然买大明将军赢。晋商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情,这类事情旁人做的,余做不得。”
“呦!原来是天家血脉,失敬了。”
这伙计拱手,招呼帐房过来验金开票,又看向孙传庭拱手:“这位老爷面相威严,想来也是有底气的,何不赌上一局?这春秋正战,百年难得一见。又是国朝响当当两位将军对阵,足以铭记史册。这军兵战事,给我榆字号十个熊胆,也操纵不得胜败,绝对公正。”
孙传庭握着酒杯,仰头饮酒,喉咙一动,笑说:“你怎么知道,这七杀将军也是国朝的将?”
“都传开了的,似是当年的败逃、假死的辽镇健将,手里的鬼军也是辽镇活下来的强军!”
压低声音,这伙计道:“辽镇老军,打建奴跟老子训儿子似的。打没了,不是老军不行,是领兵的不成。他们在晋王爷指挥下,看看,打晋军就跟建奴打如今辽军似的。”
这伙计似乎很客观的讲述七杀将军及其所部的来源,孙传庭掏出十两银子抛出,如他的愿:“代州孙传庭,买七杀将军,现银十两。”
“贤弟,这是何故?”
朱以溯看一眼笑吟吟开票据的赌坊帐房,抚须:“他们到处夸着七杀将军,摆明了认定骁骑将军能胜,巴不得人人都买七杀将军。”
孙传庭一笑,看着晨雾中两军飘起的炊烟,道:“这打赌,有个分说才有意思。再说,你我分头下注,也不至于全亏了。今天这一战,花百两银子也是值得的,旁观战局进展,对小弟而言至关重要。”
朱以溯也是一笑,摇摇头道:“张师兄当年何等的锐气?跑到孙承宗麾下,连袁崇焕都压不住。至于你,当了两年兵部主事,怎么也觉得自己是统兵的料子?这打仗,有的人生而会之,有天赋。你,显然不在此列。”
孙传庭沉默不言,朱以溯继续说:“这打仗,就要像赌徒一样,有多少东西压多少东西。寻常人输的卖儿卖女丢了命,输的惨了才会有经验。有的人步步为营,讲究的就是一击得手。延绥之战,还有山西之战,现在对阵的这两位都是良将之姿。不是看一看,就能学会的。”
朱以溯感叹一声道:“兵者,国之兴亡所在。没有事前周密部署,谁能胜的干净利落?看战局变化,只能得其形。精髓,还在于筹谋,顺势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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