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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这次游历,有值得回味的见闻吗?”
“我拜见了秦军大将蒙恬,雪中跪了一个时辰,差点死于北风之寒。感觉极其失望,国家给了这么尊贵的地位,这么丰厚的财货,这个人还意气消沉、厌怠军务、专以牟利为念。”
“请主公拭目以待,大厦倾覆的时候,王侯将帅都不可指望。只有蒙恬,会为秦国死节。”
灌婴满脸狐疑。
“蒙恬是贵族。真正的贵族,不是靠打仗、种田得到国家的封赠,不是一卷文书的任命,而是世代凝炼出的血脉。”总管道,“这个国家,如今谁都无法指望,只有最危急的时刻,才知道,哪个是国家的赤子,民族的忠魂。一天到晚歌功颂德、高举旗帜的东西,是不可指望的。倒反是吹毛求疵或沉默不语的人,危急关头,会挺身而出,成为这个国家最后的底线、防线、战线。”
灌婴频频点头。想了一会,接着道:“我随同北狩的士兵、刑徒,跋涉千里赶往阴山。一路上饱受饥寒之苦,逃亡不断。人人皆有厌恨之心。”
“主公跪在蒙恬跟前,只是个卑贱的商人。蒙恬却不知道眼前这个卑微的人,可以扼住他的咽喉,令三十万大军顷刻间溃散。”总管眼中闪过一丝锋利的光芒,见者胆寒。
灌婴打了个寒颤,他太明白这个人通天彻地的本事了。
总管道:“秦人得到天下后,北进破解匈奴之患。运粮千里,辎重难行,于是征发民夫,修筑直道,从咸阳直达九原郡。”
灌婴道:“直道一通,运粮、调兵,快捷百倍,北军得到补充,军势越来越强。”
总管走到一面屏风前,伸手将上面的山水画撕开,露出隐藏的大幅地图,挥拳砸在连接首都与边防的黑线上道:“从哪里得到,就从哪里失去。击破北军的关键,正是直道。”
灌婴侧身看图,凝神倾听。
“为保证士卒、辎重及时运抵前方,秦律规定,失期,斩。”总管道,“秦军设定的期限,是以直道的路程计算的。”
灌婴道:“先生的意思是……”
总管道:“征发的士卒、粮草,只有从直道这条捷径走,才能按期到达。如果中途遇到险阻,比如,敌军袭扰、大雨、山洪,驻防应变或转道而行,都难免失期。”
总管道:“失期,只有两条路,要么逃亡,要么造反。”
灌婴道:“造反的时机,还不够成熟。秦军强悍,何惧袭扰?当前似乎没有对秦军造成威胁的力量吧。”
总管道:“主公刚才说了,戍边的人,饱受辛苦,人人知道北行凶险,十之八九回不来,忧惧之心弥漫全军,都想着逃亡。如遇敌军攻击,不是正合其意……”
灌婴胸中的疑惑,一下云开雾散。
总管道:“戍卒逃散过多,押送的军吏必受责罚。即使将帅得力,约束部众不致溃散,拖它一两日,不也是个失期之罪。”
灌婴大叫道:“原来如此。难怪秦军不惜重金,向强人买路。先生只差了两个兄弟,躺在路边,就得了三车财物。以前我只见先生往府里搬钱,却一直不知道我们的钱从哪里来,现在都明白了。”
“三车财货是最小的代价。倘若舍不得这点小钱,埋伏在两侧的弟兄吹响号角,摇动旗帜,纵马冲阵。新兵刑徒趁乱而散,十去七八,误了边塞大事,所有押送的人都会被朝廷斩下头来。”总管道:“老虎外强中干,怪不得老鼠捋须戏弄。这只是牛刀小试,我们要扩大经营,赚取百倍丰厚的利润。”
灌婴道:“做这样的大事,我们人力不足啊。”
总管道:“逃散的士卒、刑徒,要多少就有多少。”
灌婴喜道:“攻击它,并不会削弱我们的力量,反而会增加我们的实力。”
总管道:“我们是商人,搞垮他的军队并不是目的。我们的利益所在,是趁秦军受阻、辎重无法补充的时机,集敛物资,从侧道运抵九原郡。我们是没有期限的,可以从从容容地运输货物。”
灌婴击掌道:“这样一来,秦国搜刮天下积攒了好几代的钱财都被先生掏空了。”
总管道:“北军若不买我们的物资,只需一名使者,数车礼物,拜访匈奴单于,请外兵靠近长城,纵马演习,游猎数日,吹几声号角。无论多少货物,都能售卖一空,十倍获利。”
灌婴道:“若北军出击,乘势击灭匈奴,腾出手来,我们怎么办呢?”
总管道:“秦军的重心,一南一北,两军明争暗斗,争宠争势于朝廷。若匈奴破灭,北军失去强敌,天下的目光必然南移,官禄、军资都会匮乏,北军也就衰微了。北军衰微了,靠军人养活的百万眷属何以谋生、靠贩^卖军资致富的游商何以为业、靠军队用度繁荣的边境何以自处……匈奴在边境游猎,亦是北军、地方政府、商贾、平民乐见的。你要知道,军队不是用来打仗的,它最大的用处是掌控权势和平衡利益。此为养寇自重之策。”
灌婴道:“先生真神人也。大秦这支劲旅,已在股掌中矣。”
总管道:“主公可将部属分为两部,一部为军士,专门在直道袭扰秦军;一部为商贾,专职采购转运物资。商队接近北军大营前,军士发动攻击。以信鸽传递情报,两队协同配合。”
灌婴跳下床,急切地道:“按先生的谋划,速办勿误。”
总管按住灌婴的肩,扶他坐到床上道:“半年前,灌氏家臣已经在执行这个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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