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章府请他去看病,那大夫一溜烟地带着药箱上门来。
进了门,看见路上的小厮仆役神色都有点诡异,就留了个心眼。
有人将大夫引到小姐居住的绣楼。
“就在这里,请大夫自己进去就是。”带路的小厮说完,一抹烟地就不见了。
这大夫心中就加了三分怀疑。
推开门进去,绣楼有两层,楼下无人,想来小姐还在二楼没有下来。
大夫先没有声张,竖着耳朵听楼上的动静,隐隐约约听到几句话,其中一句声音稍微大了点,“麻风”二字清晰地灌入他耳中。
“楼下可是大夫来啦?”一个年轻丫鬟的声音传来。
“是我,有请小姐下楼问诊。”大夫颤声说道。
“来啦。”
一阵脚步声后,一个清秀的丫鬟搀扶着章小姐下了楼。
大夫定睛望去,脸上一大块红斑触目惊心。
“大夫,现在诊脉吗?”扶着章小姐的孟荷问道。
“啊——先问问,先问问。”
大夫哪里敢伸手诊脉,就在那里东拉西扯,问些发病的时间,有何症状之类的事情。
看见章小姐露出的手腕上,成堆凸起的红色疱疹,大夫心头打鼓,恨不得拔腿就走。
“喂——你这个大夫到底瞧不瞧病,这句话你都问了三遍啦!”
孟荷不忿,伸出手来想推他一把。
“啊!你的手——”大夫失声惊叫。
孟荷伸出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了一些细小的红色斑点。
“啊!怎么回事儿,刚刚还没有啊。”孟荷惨呼道。
“我回去查查医书,告辞啊!”
大夫提着药箱,头也不回地跑出绣楼。
绣楼外不少仆役探头探脑的观望。
“快看!大夫出来啦。”
大夫跑得满面通红,汗水滴滴答答地掉落。
“大夫,我家小姐是什么病啊?”章府管家硬着头皮上去询问。
“麻风——肯定是麻风,那个丫鬟已经被传上啦。”大夫一口咬定道。
“啊!小荷被传上麻风啦——”轰地一下人群散开,谁都不敢再停留在这里。
大夫连诊费都没有收,一心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回家洗个药澡。
虽然章员外下了封口令,但是章府小姐得了麻风的事情,还是很快传遍了静海县。
以章员外的为人,有很多人幸灾乐祸不提,努力转播消息最起劲的居然是同宗的本家。
章员外没有儿子,这些年分家以后家势红火,本家见了眼热,心中难免有些想法。如果章员外把女儿嫁到白府,这诺大的家业还不是肥肉送到了虎嘴里,以后估计一丝毛都拔不出来。
因此章小姐一出事,本家明里暗里大肆宣扬,恨不得亲自登门把这个消息告诉白府。
事关白二公子的亲事,这种消息白府怎么可能不知道?要是那样,白府也称不上是凤鸣府的顶级豪族了。
白府也没有亲自来询问,托静海县中的眼线去了趟章府,将消息凿实了。
几天后,白府的一封书信来到了章员外家,用词很委婉,大意是经过高人占看,自家二公子和章小姐的八字不合,如果成亲恐怕会有所妨碍,所以亲事只得作罢,不胜惋惜,希望章小姐另结良缘等等。
章员外郁闷之余,也知道这种情况是无法和白府结亲的。不要说白府,现在连静海县中恐怕也找不到一个肯娶章小姐的人。
这些天章小姐的情况虽然没有加重,但也没什么转好的趋势,孟荷被感染之后,倒还尽心地服侍小姐,其他仆人则都敬而远之。又请了几个大夫,不是托词不来,就是隔得远远的看上几眼,然后开几服没什么作用的汤药。
章员外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这时管家又来禀告,孟荷的兄长孟超前来拜访。
“一个穷酸秀才我见来干什么?给我打发回去就是了。”章员外不耐烦地说道。
“老爷,这个孟秀才说是要来赎回他妹妹的身契,老奴不敢作主,这才禀告老爷。”
“内宅丫鬟的事情,怎么不找三夫人?”
章员外的正室,也是章小姐的生母在她十二岁的时候离世了,章员外美妾一堆,当时许诺说谁能给他生下儿子就扶正,结果一直到了现在正室依然虚悬,不要说儿子,连女儿也只得章小姐这一个。
内宅没有女主人,平常一些事务由精明些的三夫人打理。
“这——问过三夫人,说让老爷拿个主意。”
章员外心中甚烦,生气道:“赎什么赎!告诉那个穷酸,他要能掏出二百两银子,就把她妹妹领回去。”
孟荷卖进章府抵债时,只算了三十两银子,现在章员外要二百,完全是狮子大开口。
“那个孟超是个秀才,拿着律法说事儿,他说孟荷在我们府上染了病,按照律法如果我们不能给治好,他就能用原价把人赎回去。”管家说道。
章员外这才想起孟荷被自家女儿染了麻风的事情,心中不由一动,这要让人留在家里,还得请医吃药,还有传染的危险,三十两银子让孟超把人领回去也不错。
管家看着章员外的神色,知道他没有想到关键处,急忙出声点醒。
“三夫人说,把人放出去倒没什么,只是小姐那里就没人服侍了,因此有些碍难。”
章员外一拍脑袋,真是急糊涂把这一桩事情忘了。现在整个家中都视后院的绣楼为畏途,只有孟荷和章小姐情分既深,又同样染了病,所以整天衣不解带的服侍,她要一走真找不到人照顾女儿。
章员外想了一会儿,也只能先见见孟超再说。
刚一见面,孟超魁梧的身材先让章员外吃了一惊,真想不到孟荷有这么样一个哥哥。
仔细一想孟家原来是开镖局的,这才恍然。
“章员外,”孟超拱手作礼,“在下听说小妹在府上病了,特意前来探望一下,另外希望能赎回小妹的身契,好带回家去休养。”
“不瞒孟秀才,小荷得的这个病和我女儿一样,何不就留在我府上请医延药,而且两个人相互也有所照应?孟秀才家中一无经过事的长辈,二又没有奴仆厮役,怎么能照顾好病人呢?”
孟超似乎有所意动,但还是提出要先见妹妹一面。
章员外无法阻拦,只得让管家安排去了。
孟荷见了哥哥,却没有扑上来,反而身子向后退了几步。
“哥哥,你不要过来,小心你再过了病。”
孟超双眼垂下泪水,“小荷,我是来接你回家的。父亲临终的时候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现在我终于有钱赎回你的身契,不管你病成什么样,我一定要把你接回去好好照料,相信这也是去世的二老的心愿。”
“不行啊,章小姐也病着,我要走了没有人照顾她,我舍不得走。”孟荷也哭道。
两个人隔着十几步,在那里一边说一边哭,孟超坚持要把妹妹带回家,小荷只是不走。
过了许久,孟超转身找到章员外。
“章员外,我妹妹和贵小姐情深,不肯单独和我回家,但是我妹妹的身契是一定要赎回的。不如这样,我赎回小荷的身契,然后再让她和贵府签一个帮工的契约,继续留在府上服侍小姐可好?”
帮工的契约和卖身契有很大不同,这样做小荷就脱离了章府家奴的身份,章府再也无法惩罚或者转卖她,孟荷也随时可以辞工不干。
章员外看他们两个哭哭唧唧半天,早就不耐烦了,一心只想早点摆平这件事情回去休息。
心想孟超铁了心要赎回妹妹,按律法除非他能治好孟荷的麻风,否则是无法阻拦的,反正人还留在府里服侍女儿,索性就这样吧。
于是说道:“行,你自去找管家办这个事儿吧。”
听到此语,孟超孟荷兄妹二人都露出抑制不住的喜色。大有深意地相互看了一眼之后,孟荷去找章小姐倾诉这个喜讯,孟超则打铁趁热,拉着管家寻找当初的卖身契去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章府的一个角门打开,孟超从里面大步走了出来。
吱的一声,身后的门关上了。
孟超转身,凝望着章府的院墙。
以往多少次在这高高的院墙外边徘徊,思念亲人,担心里面的妹妹过得好不好,受没受人欺负,一道墙将至亲血肉硬生生地分成两片。
男儿有泪不轻弹,为了妹妹的事情孟超心底不知流淌过多少热泪。
想不到这次轻轻松松就将这个心头的大疙瘩解开了。
妹妹虽然还在这墙里,但是已经不是家仆的身份,可以随时想走就走,完全恢复了自由。
心境一换,以往觉得阴沉高惨的院墙,顿时变得红墙碧瓦,一片生动起来。
此时孟超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杨云一起痛饮一场。
说起来这次多亏了杨云的主意,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药,往皮肤上一抹竟然像染了麻风一样,连好几名大夫都看不出来。
不但章小姐和白麻子的亲事被搅黄了,顺带还赎回了小荷的身契,孟超紧紧攥着那薄薄的一张纸,担心等会和杨云喝酒的时候会一不小心失态地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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