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冰冷似刀。
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一行人马正蹒跚前行。
如果你靠近他们,便会发现,走路的大多是女人和小孩。
仅有的几个男人,却是披着貂裘,骑着高头大马,并且不时的呵斥、鞭打着这些女人和小孩。
看到这一场面的人,无一不对这些男人的行为表示愤怒,甚至有一个年轻人已经握紧了他的拳头,忍不住要狠狠地揍那些人一顿。
跟他一路的老者,却按住了他的胳膊。
年轻人瞪眼道:“你为什么拦我?”
老者道:“难道你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么?”
年轻人反问道:“这些人还能算是人么?”
老者道:“如果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敢保证,你非但不会揍他们,而且恨不得跪下亲他们的脚!”
年轻人冷笑。
他已经瞧准了那个领头的,只要等那人靠近,他就会冲上去,把他拉下马,揍他一顿后指着他的鼻子问:“你为什么对这些女人和孩子如此残忍?”
这些人越来越近,他的拳头也越来越紧!
他的身子因为激动而颤抖,脸上也现出一副兴奋的表情。
老者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气。
年轻代表着青春,热血,也代表着冲动、鲁莽。
年轻人有热血是好事,但是用错了地方,那简直就是灾难!
眼见着年轻人就要冲上去,老者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他似乎己看到年轻人被人踩在脚下的惨象。
年轻人突然道:“你说得不错,这些人我真的惹不起!”
老者道:“你看见了?”
年轻人点点头:“我看见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身子却己佝偻了几分。
他已看见那些人在行动之时,露出了貂裘里面的衣服——飞鱼服!
而那群妇女孩子,穿的也非普通衣服,而是月白色的囚衣。
能穿飞鱼服的押送犯人的,除了当今天子的锦衣卫,还能有谁?
他叹息道:“想不到这群人竟然是诏狱!”
诏狱就代表着这群人所犯的乃是大罪,是皇帝钦命的案子,你要是不明所以的揍那些锦衣卫一顿,你的下场也绝不会比那些钦犯好多少。
老者点点头,笑道:“你终于知道思考了。”
年轻人又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一个原本热血冲动的年轻人,终于学会了去思考问题,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深谋远虑,谋定后动,代表着成熟的话,那成熟的代价又是什么?
失去了冲动和热血的年轻人,还算不算是一个年轻人?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得到?
忽然间,一个老妇人脚下一滑,重重的摔倒在地!
一名锦衣卫,毫不犹豫的挥起手中马鞭,劈头盖脸的抽在老妇人的身上,嘴中厉声喝道:“起来,莫要装死!”
老妇人早已力竭,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能起来?
她甚至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
每一鞭下去,就在她的脸上,身上带起一条血痕!
周围的女人孩子,已经哭成一团,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止,因为就算她们上前,也是一样的下场。
只有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疾扑过来,大叫道:“奶奶,奶奶!”
他以自己弱小的身躯,紧紧抱住老妇人,挡在她的身前!
马鞭如雨点一般落在他俩的身上,男孩子却一声也不吭,只用一双仇恨的眸子,狠狠的盯住那挥马鞭的锦衣卫,似乎要把他记到骨子里!
那锦衣卫似乎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手下不禁一缓。
“看什么看?你们这群钦犯,能留住性命已是圣上开恩,汪督公慈悲!”他厉声道,“竟然还敢偷懒?”
那男孩只用一双眼睛看着他,却不说话。
那锦衣卫见他好不服软,一声冷哼,右手在腰间一拔,抽出一把长刀来!
刀锋冷冽如雪,刺痛了每个人的眼睛。
男孩眼神依旧,凶狠而倔强。
※※※十天前,京城。熊府。
昔日繁华、门庭若市的府邸,现在已经是门口罗雀,只有朱红的大门默默述说着这家人曾经的尊严。
门口挂着的两个惨白灯笼,在凛冽的寒风中不断的摇晃,似乎在摇头叹息,为何世上人心如此不古?又好像在可惜,为何这家人落得如此下场?
“兹有‘碧玉龙王’内卫总管熊璧,纵妹行凶,无故杀害京官赵灵安一家一百三十余人,并祸乱京城,意图不轨。念其先祖从龙有功,特赐白绫三尺,家产充库,男丁车轮以上者,斩,女眷发配辽东披甲人为奴!钦此!”
没有哭泣,更没有害怕。
熊家人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
女眷们默默地收拾行装——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男丁们則席地而坐,等着西厂番子将枷锁落在他们的头上。
一个四五岁的孩童,睁着一双乌黑的眸子,看着这一切,倚在一个老年妇人的怀中,轻轻道:“奶奶,我怕。”
老年妇人轻抚他的头顶,柔声道:“週儿莫怕,这里有十块‘百花*糕’,你若是害怕,便吃一块,就不怕了。”
熊週一双眼睛顿时充满了笑意,道:“奶奶真好,週儿最喜欢吃糕了。”
老年妇人叹了口气,眼中泪水漱漱而落,她扭过头去,却不让泪水滴落在孩童身上。
熊週一口一口慢慢咬着糕点,突然举起手中糕点道:“奶奶,你吃。”
老年妇人抹了一下眼泪,强颜欢笑道:“週儿乖,奶奶不饿,还是週儿吃。”
熊週忽然道:“奶奶是不是不开心?”
他用小手将糕点塞到老年妇人的嘴里,道:“吃了糕糕,奶奶就会笑了,就像週儿一样,週儿现在一点都不怕了!”
老年妇人拼命点头,哽噎道:“我吃,我吃……吃了就会笑了……”
她的脸上已布满泪水,但是她还是挤出一副笑容,尽管这笑容比哭好不了多少。
熊週却已倚在她怀中睡着了。
老年妇人望着他的小脸,嘴中喃喃道:“可怜的孩子,你要记住,不管你的父母是谁,你永远是我熊家的子孙……熊家的子孙,永远都是守信之人!”
熊週啧了啧嘴,嘟囔道:“嗯……”
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老年妇人只有长长叹息,有些话现在不说,可能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老子杀了你!”锦衣卫狂吼一声,横刀像男孩脖子削去!
他竟然想一刀斩下男孩的头颅!
手起,刀落!
鲜血喷出。
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滚落尘埃,却是老妇人在刀落下的那一刻,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把男孩抱在怀里,而她自己的脖子,却迎上了刀锋!
尽管如此,男孩的脸上,自左脸颊至右耳,亦被刀尖划了一刀长长的口子,血肉翻卷,鲜血淋漓!
众妇人惊叫不已,一名妇人抢过,把那男孩紧紧抱在怀中,抽泣道:“週儿……”
那锦衣卫哈哈狞笑,右手一挥,又欲挥刀!
“够了!”另一名锦衣卫伸出马鞭,架住了他的刀,皱眉道,“赶路要紧,不可多造事端!”
那锦衣卫点点头,对那群妇人喝道:“还不快走?莫非你们也想和她们一样?”
众妇人只能默默抽泣,却没有人不敢从命。
那年轻妇人伸手吃力的将男孩抱起,走进了前进的队伍中。
虽然男孩的气息微弱,她也不忍心把他丢下。
至于那老妇人的尸体,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冷风呼啸,飞雪飘飘。
这一人间惨象,似乎连老天也看不下去,直教那飞雪漫天飞舞,仿佛在替惨死的老妇人悲号,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救她们?
雪越发的大了。
(https://www.biquya.cc/id42563/2281284.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