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胭脂烫
子爵尚在思疑,这最后一篇文字一改常态,没有依循格式,甚至语句散乱,丝毫不似之前的条理分明,显然是留字之人情绪极不稳定,照内容来看,那叫做冯梓学的军官虽然许下了婚期,可是最后还是弃她而去,更大的打击是对方抛弃她的原因,是与自己从小情如姐妹的丫鬟绿儿私通,这样每一次看似情意缠绵的鱼雁传书,其实是给了私通男女见面的机会,这让向来高傲的她如何自处?
而更严重的是,因为他向来桀骜,对远近的纨绔子弟多是不屑一顾,因而被怀恨在心,此时闹出如此大的丑闻,原本冰清玉洁的才女,如今却遇人不淑,不仅被人弃如草芥,更失身于人,想必当时整个殒仙镇,无人不在讥笑嘲讽,那种滋味,越是清高之人,越是难以承受。
料想这木箱中的东西,应该是情谊逝去的时候,被她亲手破坏,要与之恩断义绝,可是最后却还是整齐地收回箱中,看来她对他的情还是念念不忘,越是多情之人,才越是容易泥足深陷……
就在子爵对着这些触目惊心的留字思索之时,一旁的柯一梦忽然“霍”的站起身来,呆滞地向一旁的梳妆台上走去。
子爵立即察觉到了异样,丢下手中的笔记本,伸手去拉柯一梦,可是柯一梦望向她的眼神是失焦的,就像是一双空灵的黑洞,子爵胸口一紧,心里顿生一种恐慌,怕她成为第二个五安,当即不断猛烈地摇晃她,可是她却依然不为所动,径直向梳妆台行去。
在柯一梦的世界里,却并非如此,当她看完了笔记上的文字,并对这段故事哀叹了一声之后,周围的环境像投入石子的湖面一样,一圈圈的荡漾开,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这让她非常惊慌,犹如世界要连同她一起被搅碎了,而且是突如其来,让人除了害怕,其它的情绪根本反应不过来。
可是片刻之后,预想的毁灭并没有到来,刚才的一切彷如幻觉一般,四周还是这个房间,任何的陈设都没变,依然放在原位,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俨然还是同一个地点,但这里显然不是刚才的位置,因为这里的灯火很亮,煤油灯里的光线不安地跳跃着,映上霞红的脸庞。
柯一梦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袭仿佛鲜血染成的红嫁衣翩然拂过,犹如惊鸿血燕一般,穿着嫁衣的女子散乱着鬓发,凤冠落在地上,丝毫不曾在意,她只是仿若疯了一样,在转着圈,一边凄绝地痛哭,泪痕划过脸颊,沾染了红晕的胭脂滚成炙烫的殷红。
美人泪,断肠酒,最是销魂胭脂烫,眼前绝色倾城的美人,仿佛用尽她生命的殊华在垂泪,一点点胭脂的红,滚成心尖最脆弱的一滴血,只看一眼,就让人肝肠寸断。
“这是……”柯一梦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惊疑,她为眼前的深深惶恐又丝丝眷恋,她努力环视四周,这一刻,她无论是恐惧还是忧愁,她只想找到一个身影,她在找子爵,每每最危急的时刻,子爵总是冲出来帮她化解那些危机,他就像海难者手中的浮木,虽然不能拯救命运,却是唯一使人暂离惊恐和绝望的一点曙光。
这一刻她才猛然发现,原来子爵在她的生命里不知何时变得如此重要了,仅仅是短短半年的时间,她起初还埋怨甚至怨恨过子爵,为什么要与她的世界产生交集,为什么当初要问她那个问题?而自己当时又为何要伸出援手?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有些事情真的是注定的,是无论如何都规避不了的,冥冥之中,自有牵引。
所以这一刻,子爵是多么重要,而那国色天香的美人痴痴看着她所在的方向,泪眼如含露的梨花,楚楚动人,她的心都被揉碎了,仿佛多看一眼那双水眸,就会让人对这个世界失去所有的眷恋,那种深深的遗弃,是多么的绝望。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哈哈哈哈……”凄绝的笑声,仿佛千年的冰霜绽开了裂痕的声音,有几分像五安方才的冷笑,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痛,一种遗世独立、孤芳自赏的痛。
红衣似火,穿着秀美玲珑的娇躯上,翩然旋舞,仿似浑身燃烧着烈火,像扑火的飞蛾,最后挣扎的凄美,像引火的寒梅,绚烂出一树的枯骨……胭脂烫滴落在地,是血……那眼角流下的宛然是血!
嘴角、鼻息纷纷渗出鲜血,衬着苍白却双颊胭脂霞红的面容,渗出一种令人恐惧的即视感……终于跳不动了,她扑倒在梳妆台上,打翻了很多瓶罐,其中一瓶滚落到柯一梦脚下,上面赫然写着一种毒药的名字,不知道为何,这一刻,柯一梦心里升起一种凄楚的悲悯,像是同情,但又或许不是,因为身在血狱,还有资格去同情谁吗?
然后铜镜中的模样已经不堪直视了,原本绝世倾城的脸此时因为七窍流血而支离破碎,然而镜前的人却不慌不乱地梳理着长发,用最后的力气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仿佛想还给世界一个铮铮傲骨。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你们都想看笑话,但我偏不妥协,这根本不是我的错,即便是死,我也要捍卫我的尊严……”最后这几句话说的极是坚定,仿佛是一次决斗前的视死如归,然后悠然地躺在梳妆台上,对着镜子微笑,笑得是那样的怨毒!
柯一梦瞥见了那个笑容,整个人犹如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心口一震,而那双不肯瞑目的眼死死盯着自己,仿佛想要将所有的怨恨都对自己发泄一般。
她害怕极了,甚至比刚才目睹幽幽自残和五安失常时还要害怕,因为她身边再也看不到其它人,是仿若是被遗弃一般的孤单着,原来没有了他,自己会如此惊慌失措,她曾千百次想摆脱他的追随,她并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子爵参与血示的选择性,可是真的不在身边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需要他!
“你在哪?你看得到我吗?”她说不出话、喊不出声,这些声音只是在她心里回荡,也许这一次他终究没有来得及,他并没有出现……
这时候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地摇晃,她的头突然痛起来,几乎是天晕地转的痛,就像是晕车或晕船,让她想呕吐,想极力摆脱这种现状……而当她猛然看清眼前的时候,她看见了一张亟待出现的面庞!
世界依然在摇晃,她的头很晕,是他在猛力摇晃自己,但是她一瞬间,眼眶盈满了泪水,他终于还是出现了,如以往一样,他总是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伸出援手,这一次也不例外。
直到她眼神重新聚焦,她清楚地看到了眼前那张脸庞从原本的惊慌逐渐变为欣喜,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角,都为她的归来而庆幸地展开微笑,她伸出手,想给他一个深深的拥抱,可是在这个拥抱到来之前,随着他眼神往下一瞥,那个笑容僵在了脸上!
柯一梦被这瞬间僵硬的表情吓到了,她低头一看,自己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梳子,是一把精巧的木梳,虽然短了两个齿,但依旧显得很有格调,她之前看过这把梳子,而它原本是安静地放在梳妆台上的!
更加令人慌张的是,梳子上原本就站着几缕长发,而细润的青丝在她手中,正逐渐变为白发!
“危险!”他毫不犹豫地一把夺过木梳,就在他夺走木梳的那一瞬间,柯一梦感觉到什么东西被扯断了,仿佛是原本连在自己身上的,却被生生扯断,为此还产生了疼痛,但随即而来的变故让她根本顾不上痛处了,子爵还没来得及将木梳丢出手中,梳上的白雪青丝忽然变成了千丝万缕缭绕的长线,仿佛是一个正在吐丝的桑蚕,而结茧的对象就是拿着木梳的男人。
简直是一刹那的事情,子爵整个人都被发丝细密地封缠,就像一张落网,而子爵就是网中的鱼,紧紧缠得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了。
柯一梦感到一阵急剧的恐慌直击心房,她立即伸手疯狂的撕扯着发丝,想为子爵拉断束缚,可是那发丝仿似钓鱼线一样坚韧,她根本拉扯不开。
“呃……啊……”子爵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那发丝还在收紧,就要勒进皮肉里了,柯一梦是前所未有的担心,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这样害怕子爵出事,事实上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关心过一个人,而偏偏这个人此时就在最危难的时候。
发丝太细了,渐渐就勒进了皮肉,而且愈发锋利,都割断了衣服,子爵的脸上、手上都勒出了血痕,鲜血顺着伤痕流淌下来,彰示着危机正在急速加剧,眼看就危在旦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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