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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六日的时候我回到了都京。
从弗里到都京要是一直赶路日夜兼程的话四天就能够到达,但是我身后跟着一支三千人军队,这把我回京的时间延长了一半。
我在琅琊草原打了一场仗,要是用我哥的话来说那就是“干的漂亮!”因为立了大功,陛下命我回京听封受赏。要是只接受封赏的话倒并不怎么使我急着回去。行军羁旅的生活虽然枯燥无味,但回京路上沿途的风景多少也可以说是赏心悦目。
我带着士兵走,穿过树林,树林有让人愉悦的虫鸣鸟兽,翻山越岭很让人辛累,但只要靠近城市感受到一点烟火气息自然的就会有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我急着回去的原因是因为都京里有一个我牵挂的人,不是我哥,也不是辛南。很难描述这样一种感觉,我想她却不确定那是否就是思念什么的,我喜欢她?
我第一次在凤鸣阁见的美兮,很好看,跟大家说的一样。说不上具体的原因,但她吸引我。
我们什么都聊,这个时代很难想象竟有这样的女子,她能跟你弹琴,也会画画,也会写诗聊家常说八卦。这让我惊讶也惊喜,共同语言?辛南骂我书呆子其实是一种误解,初次见面都不可能把话说得那么开的,又不是自来熟。
回到都京的时候还是入夜十分,都京夜晚实行宵禁只节日时才开放,所以进城时除了巡检的军兵只有哒哒的马蹄叩在地上的回响。
就像进了一座死城,诡异的安静,但我毕竟回来了,有人在这座城等我。知道这个就够了。
哥哥为我卸的甲,厚重的盔甲脱下疲软的身子就忍不住想躺下。泡在烧好热水的大木桶里,舒适的水温让我差点睡着。行军时必须时刻警惕,就连睡觉也是半梦半醒的状态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醒来,现在,这里却让我从未有过的感到放心,一觉睡到第二天晚饭肚子饿了才醒来。这就是家啊。
二十八日晴天气还不错,早早上朝觐见了陛下。行了一遍礼仪陛下就开始说到琅琊草原一战。命我细细说了一遍这一战如何的以少胜多,以寡搏众取得的胜利。满朝文武对着我说可喜可贺,夸完我又转向陛下,说西陈有柳陈白衣这样年轻有为文才武德才貌双全的人才是西陈之福……最后总会要归功于陛下教导有方识人善用的,就差没说我是他儿子了——陛下今年也不过跟我差不多大。
值得高兴的是我从白衣晋升为红衣,从先前的带着三千人一起逃跑到现在貌似可以追着人砍了。
边域的战事目前没传回什么情况,所以很难得有一段空闲时间。
都京这个时候花正来得红艳,要是有人陪你谈谈人生谈谈理想也是极好的。除了风景好看,让你从心里欢喜的人就在旁边也的确是赏心悦目的。但这些事再加个前提才行,辛南其实平时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但就像有些话只能在心里说一样,他有一种随时照亮他人的奇特魅力这是他让人很讨厌的一点。他做什么都很有天分,包括当灯泡。
没有谁是完美的,我试着让自己不那么完美或者说不可挑剔,跟关系好的人在一起必须得让他有可说你的地方他才不至于自卑,辛南就是这种有比较才有心里平衡的人。
我见美兮的时候散着发,穿戴很整齐。辛南就只能说我头发乱而不是一无是处了,他连夸人都只会说你长得比较顺眼,真是我见过的最挑剔的人。但我又不是为了他喜欢,只是单纯觉得刘海遮住眉眼的时候美兮就不能注意到我的眼神,说起来我竟感到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猥琐。
我们约好的在醉仙楼见的面,让我惭愧的是我没认出她。醉仙楼门前站了很久,美兮从背后拍我的时候吓了我一跳。辛南的贱笑让我过目难忘,只是美兮说我竟认不出她时我是真的一时脑袋空白不知如何作答。
她把自己发际旁一撮长发沿着脑袋细细编了一条小辫子盘了一圈,很好看。长发梳得很整齐。我知道她平时是自己打扮的,只不知道编这一条小辫子用了多久时间。
我有一种拥抱她的冲动,但辛南雪白的牙齿在阳光映照下真是亮瞎我的眼,关键是——我找不到拥抱她的理由。
见到她那一刻我其实有很多话想说,要说的时候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该说什么了。我就在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脑子笨,嘴也笨。
我说我好饿,吃点什么吧。的的确确早饭都没有吃,我以为我们应该要疯狂一整天的。贱人真的是到哪里都让人讨厌,辛南说他们吃了,以为我也应该吃了现在不怎么饿……
我仅存的浪漫情怀荡然无存,难过得一个人吞了九大个肉包子。午饭的时候看着他们叫了一整桌美味自己肚子却塞不下半点,这让我更加的难过。
老实说,我并不喜欢跟人讨论有关自己工作的事,对国家来说我是一个保密者,对亲朋好友我又是个值得倾诉的对象。逛街的时候要是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就很好但要是再加一个男人结果就是要么这两个男人围着这个女人转要么这女人被忽视两个男人完全自说自的。
前者很容易看出这两个男的都爱慕着女方,后者大概是妻子跟丈夫见朋友。很显然辛南并不爱慕美兮,然而美兮也不是辛南的妻子。两种情况都不是,这使我更觉得灯泡的讨厌之处,他常常使人处于尴尬的境地而自己却浑然不觉。
但辛南却绝对是故意的。
识趣一点的人都会随便找个借口说自己有事不能陪我们玩,让我们自己玩的开心之类的话,或者人有三急或者大姨妈来了或者有亲朋来了——他真的是孤独到没朋友,没有大姨妈没有三姑六婆。我对他毫无办法。
都京繁华之地,每天都人潮汹涌,来自五湖四海的人络绎不绝,有各种商贩普通百姓还有各种店铺,各种买卖的物品琳琅满目。今天又是庙市热闹更胜平常。
逛美食街的时候我们从街头一路吃到街尾,新鲜的羊肉串,葱花大饼,各种口味的钵仔糕。我很少逛这些地方,但不得不说美食街里还是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我不怎么喜欢吃糖,但画糖人的手艺人画的好看便买了,看得出来美兮很喜欢。
我们围着整个都京转,看手艺人表演各样的绝技,上刀山是有人向插满利刃的高高架子上爬去,下火海是一个人向铺了一地滚烫火炭的路上走。还有下油锅,把手伸进煮沸的油里,和种让人目瞪口呆的绝技看的人眼花缭乱。你没办法不佩服那些为了一点生存口粮而如此折磨自己的人。
每个庙里都会有供善男信女求签解惑的那么一个神棍,之所以说神棍是因为我不信鬼神。整天在生死间游走的人或许下一刻就见所谓的阎王或者登极乐,祈求好运就真的能让人好运?
“流星划过的时候许个愿吧,反正也是免费的,万一实现了呢?”辛南说。
天生的乐天派,拿这种人真的毫无办法。从认识辛南起好像就没见他难过或者伤心——这至少应该可怜他——他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如果是已经写好的故事剧本,正常来说,男主人公跟女主人公在庙会相遇一般都是来求签的而且都是求姻缘。解签的人一般都会把签说得一知半解又处处暗喻主人公内心所想——要是你不给钱的话你铁定是命犯天煞孤星的人。
所以一般能给的起算命的钱的人最后都是能够男女主人公幸福生活在一起的——这从侧面告诉我们有钱算命没钱认命的真理。
我问美兮要不要也去算一卦,虽然很想知道解签的怎么说,但是就像已经知道故事情节会如何发展的时候在遇到相同情节的那一刻我们都很有默契的选择了不按套路出牌,她说不。
为什么不?姑娘,你命中注定会有一个身披铠甲骑着高头大马的盖世英雄来迎娶身穿凤冠霞帔的你。还是说你从心里就否定的这种结果或者是因为害怕得到另一种结果?
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还怕,要是我们真的没有在一起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向月老诚恳的祷告过?
再如何努力也无法使自己得到令自己满意结果的时候人就会试着说服自己顺其自然好了。但是为什么努力了还会得不到让自己满意的结果,通常比较让人心安理得顺其自然的说法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那不是更应该努力吗?但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比如生意就得买卖双方都同意了交易才会达成,比如拔河,这是所有人都必须努力才能成功的事。
而所有靠努力才能完成的事总在情感方面就完全行不通了。
因为无话可说,我们吃东西的时候沉默不语,看表演的时候沉默不语,走路的时候沉默不语。但我们又不是真的无话可说,我有说不完的话要对她说我确定她也是——人在这种时候都特别相信自己的直觉,当事情往我们希望的方向相反发展时我们就会怀疑那一刻的直觉不过是一时的错觉。
要是我们真的默契到能演好陌生人的角色,说明某一时刻我们曾经真的对彼此有过好感。
庆幸的是我们没有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也不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逛完庙会已经差不多要夕阳西下,这个时间都京是禁止出入城门的,一起看落日的想法不得不胎死腹中何况还有一个万年不灭的灯泡——我怀疑辛南上辈子就是专门从事灯泡事业的这辈子依然专业而且还有发扬光大的趋势。
国家一直为常年战争导致的人口不足实行了很多鼓励生育的政策,此刻我却真正感到了这世界多一个人都会变得如此不堪。
“为什么不叫南秀一起出来?”当灯泡有另一个灯泡陪的时候估计就不会那么刺眼了。
辛南回答说她要照顾店里的一切,当老板关心一下员工的人身安全很应该,“我跟你虽说关系不错,但谁知道你是不是人面兽心呢?这个光靠眼睛又看不出来,我们美兮又那么单纯……”
事实是,这个老板向自己员工表白是被拒绝了。美兮笑着说他表白的对象是文凤,嗯就是那个跳舞很好看的文凤。我记得很清楚,她协调伸展的舞姿轻灵的步伐跟她的身材比例根本不成正比,非要形容的话,我能举起二百多今的石锁但我抱不起她。
他以一个失恋者求安慰的姿态成功耗光了我难得的时间,而我拿他毫无办法。
当我躺在床上回想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时却发现今天并没有什么可值得回忆的地方,平淡而无味。就目前来看,亮如白昼的夜晚并不比能看到漫天星辰的白天有多少值得期待的地方。
我躺在床上,从窗口可以看到外面,今晚的夜色并不怎么好看,没有月亮,没有繁星。
只是承君今天问我玩的好不好的时候我说好,我们逛美食街逛庙会,从街头一路吃到街尾,看手艺人玩各种让人目瞪口呆的杂耍还有好多好多有趣的事——总之,今天玩的很开心。
然后他就问我只顾着玩怎么就不记得叫上他,整天忙着处理公务,跟各色人物打交道中午甚至忘了吃饭,最少最少也应该带点好吃的回来给他啊。就算家里不缺少吃喝,那也是兄弟情谊的体现啊。
我哈哈大笑着说今天真的是玩的太高兴了,我们兄弟之间一个拥抱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回来的时候辛南叫我去他店里喝酒,我说不用了,兄长在家里等我。他还要说几句留我的话店里的客人就过来拉住他谈开了。
最后是美兮送的我,我们从走了不远的一段路,平时窄小的一条巷子今天感觉更窄小,不多久就走完短短的一段路。灯笼里透出昏黄的光只能看清眼前小小的一块路面。我转头看一旁的她,天太黑,看不清。
忽然觉得我用了一天的时间其实只是为了走这段短短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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