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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墨染的枫叶

  (一)

  千百万户矮小的灰蘑菇一样的民房蹲伏在王宫的脚下,高高地宫墙顺着护城河的流水绕了一个圈,将城内和城外的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隔开。

  赵迁站在阁楼上,抬眼望着外面那个灰蒙蒙的世界,那是一个陌生的世界,那是个自己以前不能理解,现在不能理解,将来也不能理解的世界。

  本来这个世界里面还有着自己最好的朋友,有他所时刻牵挂着的女孩,但是他现在却只知道他们都已经不在那儿了,而且仿佛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原来的地方了。最近的这一切的事情来得似乎太过于突然,让他有些手忙脚乱,有些不知所措。

  “公子,公子殿下。”赵迁的游神从破败的街道游荡回来,他立刻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香气,他嗅了嗅鼻子,立刻就感觉到了什么不该来的东西。

  赵迁转过头来,看到伏在阁门前的那名内侍,看着他伏在地上的身姿,看着他那假装出来的尊重和敬畏的态度,他突然就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厌烦和恶心。自己如果不是赵王最宠爱的公子,他会用如此的态度待自己吗?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自己如果不是生长在这帝王之家会有多好,那自己就不用在这个充满虚伪和奸诈的痰盂里生活,也不用和这些一个个居心叵测的人打交道。而现在的自己呢,生活在这样的一群人之中的自己,也不得不被局势逼着改变了,自己也被迫变得和他们一样的虚伪,一样的不择手段,一样的冷漠和奸猾。

  正如赵迁嗅到的那样,这里果然来了什么不该来的人:郭开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袍找到了这里来。自己明明已经看到站在几丈外那个傲气凌人的郭开,他就自然已经知道这伏在地上的内侍所要通禀的事情是什么了,但是他却仍然需要多此一举的装作没有看到任何事情一样的问他:

  “有何事传?”

  “相国求见公子。”

  “不见。”赵迁多么想豪放的喊出这么一句话,然后摔袖而去,但他却发现,这两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是多么的艰难。他现在突然明白李吉离家而去需要多么大的勇气,突然明白自己在这个冷酷的现实面前,其实也是那么的懦弱和可怜。

  “不…”自己的声音变得小的几乎自己都听不见。

  而郭开已经不等回应,直接走了过来。

  “公子殿下。”

  “嗯……有什么事情?”赵迁让自己的声音故意有些嘶哑,他希望用这种方式来区分自己何时说的是肺腑实心的真话,何时又只是敷衍客套的谎言。他害怕有一天自己也会迷失自己,也会不认识自己,自己都会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是真情,哪句话只是假意。

  郭开挥了挥他那宽大的袖袍,周围的侍卫和随从都默不作声的走开了,他们也都很聪明,不然也不会呆在这里。

  “公子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郭开倒是一句客套话都没说,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赵迁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郭开那张脸,郭开的目光与自己的目光接触到一起。他突然想,在那张脸下到底带了多少层的面具,所有的面具揭开之后的郭开又会剩下怎样的一副模样?赵迁默不作声,他不知道郭开是什么意思,也不想作出回答。但他总觉得郭开似乎已经发现了自己在打量着他,他那深不可测的目光仿佛看透了一切,他用他那深不可测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自己,逼着自己不得不回答。

  “勤学发奋,辅佐父王?”赵迁想到这几个字眼来,但是连他自己都在怀疑自己所说的话是不是真话。

  “不,我说的是王上崩甍后的未来。”郭开脸色丝毫不变,似乎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他接着道:“殿下可曾考虑过这么一天?”

  “不曾,我还没有想过父亲死。”赵迁道。

  “哦…?…”郭开突然恍惚了一下,然后发出来一个沉闷的声音来。

  郭开肯定听出了这句回答里的刺儿,他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了看赵迁,然后眯起他的眼睛,站在阁楼间,不再说话。赵迁也不再说话,两人对视着,郭开像是还有话要说,但是他似乎已经看出来赵迁的态度,便含含糊糊的告辞离去了。

  赵迁不知道郭开到底想要干什么,他突然问自己这些到底有何用意?难道他不怕自己将今天这段话告诉给父王听吗?此事自己要不要说给父王听呢?他并不想看到自己的父亲,自己想不起来任何跟父亲有关的美好记忆。

  (二)

  “是啊,你们并没有真正的见过我。”

  是他,没错,他来了。

  司青没有多余的时间跟商驰解释,他的内心现在已经十分的慌乱,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付站在门外的那个男人。而商驰却没有想这些,他心里的好奇和兴奋盖过了害怕,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个神秘组织的头领,这个强大刺客集团幕后的操控者,这个连自己组织内部的人都没有见过的男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

  那些口口相传的传言里所描述那一份恐惧和司青所讲述给他的危险都已经变得模糊,商驰现在最想干的事情就是打开眼前的这扇门,看一看这个这个人的真面目。当司青还惊站在屋内,带着满脸的惊慌,不知所措时,商驰却几乎疯了似得打开了门。

  整间客栈里面,几乎是空无一人了。或者应该说,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客栈的老板,老板娘,伙计,几名歇脚吃饭的过客,他们都死了。就死在他们临死前所待的位置上,他们死的很安详,仿佛没有痛苦,没有哀伤,伤口上也没有血迹。这里也仿佛没有杀戮,只是死神突然间降临,安安静静地带着他们去了另一个世界。

  门外站着一个笑的特别好看的少女,她穿着淡粉色的衣服,身上配着各种各样的奇怪的装饰。她用她的大眼睛看着打开门的冲了出来的商驰,商驰也将目光移到她身上,她的脸突然微微的一红,像是涨了气一样。她羞得连忙将目光挪开,看着门上的剪花,但是又偷偷的瞥见商驰还是在看着她,她又害羞的将目光移到司青的身上去了。这时商驰也不再看她,他把目光转向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从肩到脚都裹在袍子里面,只有头露在外面。现在虽然已是午后,阳光依然很足,但是商驰仔细看了半天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庞。商驰仔细的打量着他,他想看透这个人,这个一直站在幕后的人,但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的那张脸仿佛本身就是模糊不清的,仿佛本来就是不可能看得清楚的。

  “有必要杀光他们吗?”司青用他有些颤抖的声音问。

  “你看这人是我杀的吗?”那个声音道。

  “就算是苏夏动的手,不也是按着你的意思来的吗?”

  苏夏睁大了眼睛,鼓着腮帮,就仿佛是有人说笑话时提到了她一样,朝着司青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调皮的笑了一笑,接着又低下头去,在一旁继续玩弄着自己身上的小玩意儿。

  但商驰听到这里却吃了一惊,这些人竟是她杀死的?在几乎片刻间就杀掉十多个人,还能让他们不发出一点声音,这是何种厉害的杀人手法,这是何等厉害的功夫。一个小姑娘尚且如此,这个组织里到底还有多少深藏不露的高手?而这个组织背后的这个男人呢?他又会是怎样可怕的一个人呢?

  “你知道,这是一些必要的牺牲。”那个声音冷冷地说。“而你的这个朋友,也是一样。”商驰见他指着自己,顿时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不过他并不打算屈服。

  “必要的牺牲?”他哼了一声,反问。“我能知道我是为了什么牺牲的吗?”

  自己刚刚说完,那张看不见的脸就立刻转了过来,朝向了自己。”你真的想知道?”那个声音冷冰冰的问道。

  商驰的身子打了个寒战,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周围变得异常寒冷,然后他在自己的脚下看到了一个不完整的圆圈,那是个冰晶组成的图案,它还没有完全成型,还在不停地变化着,就好像有人拿着一支无形笔,正在慢慢地将它涂成一个完整的圆。商驰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他猜得出这东西很可怕。司青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切,他的眼神里也已经满是惊恐。

  “我可以跟你回去。”司青突然跪在了地上,他放下了手中的剑,说。然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商驰,“但你得饶他的性命。”

  “好,我答应。”那个声音答道。

  “司青,你不用管我…”商驰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

  因为他们三人都已经消失了,整个客栈里就剩下了他自己。

  (三)

  李吉自认为天下无敌的那套功夫只接了那人两招,三招之后,那人已经将李吉的手腕扣住,接着,那人用一根牛筋绳将李吉的手腕脚腕都绑了起来,然后找来了一辆牛车,把李吉放了上去。

  李吉问他是谁,为什么要抓自己,抓自己想干什么,他都像个哑巴一样,只字不答。

  “你是不是苏言派来的。”李吉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

  ”我不认识什么苏言。”那人终于开口,但却只说了这半句话,又重新没了声音。

  虽然他不愿意回答,李吉也大概猜到这人正是墨枫里的人,而他肯定能把自己带到土里。他虽然不知道怎么去土里,但他知道自然会有人给他带路,毕竟自己的手里攥着一件他们非常想要的东西。

  他虽然不知道季玉的那块玉上面的那个图案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但是他知道那东西牵涉到很多人,尤其是墨枫的那些人。而自己带着这块玉,大摇大摆地在这墨枫心脏附近转悠了半日,墨枫的人绝没有理由会注意不到自己。

  所以只接了那人两招,李吉就佯装不敌,败在了他的手下,并且顺从地跟着他上了牛车。李吉自幼熟悉兵法,这种通过诈降让敌人轻敌的技俩也正是他所最喜欢也最擅长的把戏。

  他们驱着牛车沿着大道走了半个时辰,又从小路走了很久,然后在磁山脚下的一个山口停了下来。那人把李吉从牛车上扯了下来,将他脚上的绳子解开,两人顺着山路又往山里走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了一大片枫林前,李吉这才隐隐约约地在山林中看到了几处房舍。他感觉快要到了,便把藏在身上的小刀偷偷地放在了手心里,准备找机会摆脱他的控制。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枫林,穿过一片小池塘,然后来到了一个小山村前。村前立着的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几个古字:十一里山。李吉看了一眼石碑,立刻就明白,这里就是土里了。

  “你果然是墨枫的人啊。”李吉说,可那人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他并没有将李吉带进村子,而是把他带到了村头的另一条小道上,然后顺着那条小道又走了一会儿,来到了村边的一座断崖前。这断崖并不高,只有不到十丈,但两边却绵延了很远,崖壁上用浓墨漆画着一个巨大的枫叶的图案,一根粗麻做成的绳梯从崖顶垂了下来。

  “这就是入口。”那人的眼睛依然看着崖壁,头也没回。

  “我说,这样我可上不去啊。”李吉说着把依然绑着死死的手腕伸到他的面前,让他给自己解开绳索。

  “你先上。”那人戒备地看了一眼李吉,用一种有些厌恶地口气命令道。

  李吉担心纠缠下去会被他发现端倪,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了崖壁前。

  他右脚先踩了上去,双手抓住绳子,然后使劲拽住绳子,往上提自己的身体,加上那个人在自己背后的推力,虽然有些缓慢,倒也勉强地爬了上去。

  大约过了一刻钟,眼看就要到崖顶了,李吉知道机会来了。

  他突然佯装不小心失手,没有抓住绳索,接着他的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斜倾着倒了下去,要不是他的脚踝死死地勾住了绳子,他早已摔下了山崖。

  见到这情形,后面的那人也有些吃惊,不过他立刻就抓住了李吉的衣袖。

  他一只手紧紧地扯住李吉,另一只手依然抓着绳梯,与此同时,他把自己的两只脚都缠进了绳索里,似乎是打算先固定住他自己的身体,然后再把李吉拉扯回来。李吉见他已经把自己绑在了绳子上,知道他已经上当,立刻就用小刀割断了自己手腕上的绳索。

  “拉住我。”李吉一边喊着,一边借着那人的身体,快速的翻过了身子,然后他顺着绳梯又爬了两下,爬上了崖顶。

  那人见李吉自己解开了绳子,知道上当,慌忙地去解开自己脚上的绳子,准备爬上来抓住李吉。但李吉自然不会答应,他立刻就割断了整个绳梯,那人也跟着绳梯掉了下去。不过这山崖毕竟不高,他只是受了点皮肉之苦。

  李吉低下头,望着摔在山崖下的他笑了笑,道。“谢谢你了,不过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行了。”

  “是吗?”那人站起来,抖落开身上的绳索,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然后哼了一声,嘴角也露出一丝奇怪的微笑。

  ”我知道你是想利用我把你带进来。”那人淡淡地说。“你的确很聪明,不过你算错了一点。”

  那人身子轻轻一抖,就立刻飞上了崖壁,站到了李吉的面前。

  “既然你这么不老实,我也没必要跟你这么客气了。况且,主公也没说你必须得活着。”说着,他的手臂一抬,朝着李吉伸了过来,他的手心向上,手指做了一个弯曲的动作。接着,李吉手里的小刀就突然飞了过去,飞到了他的手心里。

  李吉的计划当然没有问题,那块白玉确实在墨枫里引起了足够的注意,但是李吉却忽略了一点,既然这块玉对墨枫如此重要,那么他们派来的人也绝对不会是小角色。

  (四)

  李吉从没见过这种功夫,他立刻就被吓得惊在了原地。他本以为可以利用这个人带路,然后找机会将他摆脱,自己再偷偷地潜入土里,最后将季玉救出来。但现在看来,他不仅没有机会救出季玉,恐怕连见到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要杀了我?”李吉问。“你真要杀了我?”

  “你以为呢?”那个人脸色一沉,握着小刀朝着李吉走了两步,突然怪里怪气地说。

  “我会老实的!”李吉意识到这个人是要来真的,顿时心里慌张了起来,他后退了一步,说。“我不会再逃了,我会老实的。”

  “哼哼。现在怕了?”那个人哼了一声,又往前走了几步,李吉也被他逼着后退了几步。

  “难道你不想要那块玉了?”李吉说,“你不杀我,我就把它给你。”

  “你死了,我不是一样可以拿到它吗?”他一个大步走向前,一把扯住了李吉,再也没有说话,他利索地举起了小刀,毫不犹豫地朝着李吉的喉咙划去。

  在死亡面前,李吉再也想不出任何办法,此时此刻,任何的小聪明都救不了他,他只能静静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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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已经来到了正西方,用不了多久就会落下。

  李吉看着西边的天空,他从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今天,会死在这里。自己没能救出季玉,也没能当上大将军,也没能统一天下。但这些也都已经不重要了,从现在起,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是重要的了。

  那柄银制的小刀,闪烁着一阵冷光,刺向了李吉的喉咙。

  (四)

  刀子在喉结处插进了喉咙,然后在那里撕扯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鲜血立刻就从那个洞里喷涌了出来,溅的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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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终于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我不知道。”李吉说,“我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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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言站在李吉的身前,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他拔出了插在那个男人喉咙里的小刀,然后掏出一块黑布,一边擦拭刀刃,一边慢慢地开口:“那你是怎么猜到的。”

  李吉脱下了满身是血的外衫,又用它擦了擦脸上的血,整理好了一切之后,才站起来。

  “我本来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我来土里,但你却把它给了我。”李吉从怀里掏出白玉,看了一眼,又把它收了起来,接着说,“后来我就想明白了,你虽然是他们中的一个,但你跟他们有什么矛盾吧?不然你也不会把他们最想要的东西扔给我。”

  “你把它给我,又让我来土里,你的目的可能有两个,”李吉看着苏言,慢慢地说:“要么你是想借助官府的力量来对付组织,要么你是想让我到土里来大闹一场,因为你想知道那个图案到底是什么,你想知道那图案后面有什么秘密。”

  “既然这样,那你肯定不会让我死的。”李吉接着说,“其实你老早就开始跟在我们后面了吧?”

  苏言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李吉说得很对,他把白玉丢给李吉,又让李吉来土里的原因正是那个图案。他本来从李吉那里得知这图案和季玉有关的时候,就准备第二日去季府那里打探一下消息。但却正好碰上了带着密令的苏业,在苏业那里,他又知道组织已经盯上了季玉,组织还让自己把季玉劫回土里。他知道如果季玉到了土里,自己也就没有任何机会从季玉身上查到什么,可自己也没有办法违抗组织的命令,于是他想到了李吉。

  一方面,李吉肯定会去救季玉。另一方面,李吉带着白玉,墨枫也一定会盯上他。

  自己只要跟着他,也许就能找到那个东西的秘密。

  土里是墨枫的大本营,但这里却一直都是一个平静的小山村,无论外面的世界有多大的风浪,这里始终都是一片平静。苏言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个人安排好的,他从容地面对着所有的困难和问题,按着他的计划处理着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在秩序中,所有的一切都在计划中。

  而李吉的到来,肯定会打破这份不正常的宁静,因为他不在这个计划里。

  (五)

  苏言走了,天也黑了下来。

  李吉一个人悄悄的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他知道苏言并没有离自己太远,心里也有了些底气。

  远处不到二百步的地方盖着一座堡楼式的建筑,外面围着一圈长长的石墙,墙并不高,隔着墙还能看到院内的屋舍。这些房子大多都是用当时最结实耐用的青砖盖成的,李吉估计了一下,这里最起码有一百多间这种房舍,能够容纳得下四五百人。但据苏言所说,这里却只住着不到四十个人,那多余的那些屋舍都是用来干什么的?

  李吉没有功夫细想这个,他躲过守卫偷偷地摸到了墙角,然后顺着石墙慢慢地走着,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翻过墙壁进到院子里去。

  这石墙的表面很光滑,也几乎没有什么缝隙,徒手爬上去怕是很不容易,就算勉强爬上去了,也很容易惊动他人。他试了几次都没有半点办法,正无计可施,李吉却突然在石墙和山崖相接的地方,发现了一棵歪脖子老树。

  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了多。

  李吉顺着老树,很快就爬上了墙,然后顺着墙壁又滑到了地上。

  院子内漆黑一片,李吉看不到任何东西,他沿着墙摸索着往前走了几步,感觉前面没有什么遮障,就松了一口气,准备甩开大步走过去。

  黑夜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李吉的手腕。

  “跟我走。”那人低声道。

  “苏言?”李吉小声的问,他感到这个声音很熟悉。

  “你们俩的秘密早就被发现了,快离开这。”那个声音又道。“现在还来得及。”

  李吉听出这人不是苏言,但又想不出这个声音是谁。

  “那苏言呢?”李吉追问。他好不容易才潜进土里,眼看就要见到季玉,要他这时候放弃,他自然不甘心。

  “他已经逃了,不过恐怕他也逃不掉。”那人扯着李吉边走边说。

  “你是谁?”李吉突然又问,“上次在茅屋里救我的也是你吗?”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扯着李吉,脚下依然没有半点停顿。李吉却突然挣开了他的手,停在了原地,“不,钟叔,我不能走,我还得救一个人。”

  那人听到李吉突然说出这句话,立刻愣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的转过身子来,扯下了自己的面罩。李吉没有猜错,那人正是李钟。李吉并没有追问李钟什么,现在的情形不允许,而且他知道李钟肯定也有着自己的难处。

  “将军希望你能回去。”李钟急忙说,他似乎要赶紧把最想说的话说完。

  “父亲怎么了?”李吉突然想到了父亲,他从小到大,似乎还不曾想念过父亲,不曾想念过家人。一直以来,父亲都是父母中对自己最严厉的那个,而母亲每次都是那个更倾向于保护他的,他对父亲的感情也总是害怕大于爱。每次他受了委屈,他总是先想起母亲,但这一次,他才发现自己最想念的是父亲。在外面的这几天里,他经历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明白了很多以前所不懂的事。

  “其实,将军一直以来都在找你,他也很着急…”李钟不再说下去。

  “少爷。你留在这也帮不了季姑娘。”

  “我知道。”李吉说,“但我不能走,我不能扔下她不管。”

  “你的确不能走。”突然,另一个声音出现在了他们的侧面。接着,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男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你是谁?”李吉走到李钟的身侧,问。

  “我?我叫苏瑾,我就是这里的主人。”说着,他朝前迈了一步,似乎想和李吉亲近一些,李钟却立刻挡在了他的前面,“离他远点。”

  苏瑾没有理睬李钟,继续跟李吉聊了起来。“苏言没有带来的东西,是不是在你身上?”

  “对。是在我身上。”李吉答道。“是不是把它给你,你就会放了季玉?”

  “没错。”苏瑾笑了笑,那笑容在黑暗中显得特别阴森。

  李吉说着就把白玉掏了出来,准备扔给苏瑾,却被李钟一把夺下。

  “等等,”李钟站到苏瑾的身前,戒备地看着他。“你说得可是真的?”

  “怎么?连你也要背叛组织了吗?”苏瑾看着李钟,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李钟铁青着脸,没有回答。

  “把东西给我,我可以保证。”苏瑾这句话说完的同时,也把笑容收回了夜幕里,然后他换了种口气,接着道。“你知道,你没有别的选择。”

  李钟知道自己跟他的差距,如果打起来自己绝无半点胜算,只得把白玉丢给了他。

  “既然已经给你了,什么时候能放人?”李吉问。

  苏瑾接过白玉,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把它收在了怀里。接着,他抬起眼睛,看着李吉笑了笑说,“东西我是收下了,至于放人的事情,不好意思,那我可管不了。”

  没有听苏瑾说完,李钟手里的毒针已经射了出去。接着,李钟将李吉推到了一边,同时又从怀里取出了一把短剑。

  “哟,你好久没有动过剑了吧?”苏瑾刚刚躲开李钟的金针,再抬起头时就看见李钟已经拔出了剑,他嘴上虽然不在乎,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忌惮。

  “怎么,难道你想杀了我?”

  (六)

  在这片夜幕下,除了几点微弱的星光,再也没有别的光芒。

  李钟握着剑,看着苏瑾,没有回答。

  他知道苏瑾是主公手下的第一号人物,他是‘叶子’的最高层,但自己从没见过他出手。自己对他的功夫套路一无所知,但他却对自己的底细一清二楚。

  他只知道苏瑾从没有受过伤,也许那是一门金钟罩铁布衫类型的功夫,可是这种功夫如果没有四五十年的修为,就一点用处都没有。苏瑾只有三十余岁,他的这门功夫练到了什么火候了呢?自己的剑能不能刺穿?自己已经有十几年没有用过剑了,剑式生疏了那么久,还能有以前的威力吗?

  他摸着剑柄,那感觉已经十分的陌生。但是他还是挺着剑,朝着苏瑾冲了过去。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打败苏瑾,苏瑾绝不会好好的让他们离开。

  苏业出剑从来只有一招,但他的那一招,没人可以接下,因为没人看得到那一剑,那一剑的速度太快,快到没人反应得过来。

  李钟的剑不止一招,他的剑术更富于变化,但他的剑也没人能够接下。因为他出剑的速度一点都不比苏业慢。

  ^

  苏瑾没有躲。短剑也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它直接刺穿了他的胸口。

  李钟有些吃惊,他从没想过事情会这么简单。很快,他就发现,事情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剑虽然刺穿了苏瑾的身体,但那伤口里却没有流出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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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想杀我吗?”苏瑾笑着看着李钟,慢慢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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