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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8点，我便把特案组其他三个法医全部叫醒，洗漱一番后出发去医院。路上，林依一直叫着肚子饿，便寻了一家早点铺，一行人围坐在桌子边，等着老板娘上早餐。
大家互相闲扯了两句，便聊到了正题。萧凡问我：“你怎么想到的花粉检验？”
我拿起双筷子，边擦边说：“花粉与硅藻是一个道理，但是整条碧龙江的硅藻种类，我想不管哪个河段都是一样的，但是花粉就不同了，整条碧龙江沿岸种花的地方就少，再加上花的种类繁多，更容易鉴别入水地点。”
吴昊摘下眼镜擦着，眯着眼看着我说：“如果找不到花粉呢？”
我扔掉擦筷子的纸：“如果找不到，只有另辟蹊径了，但是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要搏一搏。”
正说着，老板娘上来了我们的早饭。简单的四碗粥，几碟咸菜和一屉包子。我招手示意大家开动，便狼吞虎咽起来。
林依咬着包子，含糊地说：“陆师兄，你也不带我们吃点好的，天天就拿这些东西打发我们。”
萧凡硬生生咽下一大口，说：“赶时间做事啊，完了我单独请你，吃火锅。”
吴昊听到这句，被粥呛到了，咳嗽着说：“咳……你别提火锅了，你以为我们在吃山珍海味啊。”
我摆摆手，大气地说：“别争了，都乖乖把包子稀饭吃了，完事请大家吃大餐，随便点。”
草草吃完糠咽菜，便一路驱车到省医院。从住院楼大厅往下走，附一层是太平间，附二层是解剖室。到解剖室外的走廊，正巧太平间的工作人员出来，戴着口罩，一脸劫后余生的释然，招招手，示意都准备好了。
我眼睛一转，想使个坏，便拉拉萧凡，使了个眼色。萧凡立马领会，停下脚步掏出手机，装作看短信。林依一看我们俩不动了，不明就里地也停下了，满脸疑惑望着我。只有吴昊这个书呆子，低着头大步流星走向解剖室。
“要坏要坏要坏……”我一脸坏笑，看着吴昊一步步踏向解剖室，贱兮兮低声说着。
萧凡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得比我还贱，满脸扭曲着，尽量不让自己发出笑声。
吴昊低着头，走到解剖室门口，伸手打开门，闪身进去。可后脚还没踏进去，就听他一声惨叫，狼狈不堪跑了出来，大口大口喘着气。所有人哄然大笑，刺耳的笑声回荡在幽静的走廊上，抵散了阴森的气氛。
吴昊缓过神来，弯腰杵着膝盖，抬头看着我们，厚厚的眼镜片后面，眼珠瞪得贼大：“怎么回事啊？咋还那么臭呢？”
萧凡和林依更是笑得收不住了。我忍了忍，收住笑声，对吴昊说：“以前没见过这种尸体吧？水里的高腐，你在现场问着味道不咋地，但是拉回来冰一个晚上，第二天准臭得要人命。”
说起这事又戳中我笑点，我嘻嘻哈哈指着萧凡说：“以前我们在海棠区的时候就被这样坑过。”
几个人嬉笑了一阵，便又收拾好情绪，在解剖室外面忙碌起来，穿装备。鞋套，不透气的一次性手术服，头套，两层的手套*紧紧和手腕绑在一起。林依蹲在解剖箱边，为手术刀柄安装刀片，萧凡则在箱子里翻箱倒柜：“完了完了，毁了。猪脸没带。”
猪脸是我们对简易防毒面罩的戏称，因为戴上以后整个人会像猪一样，有个巨大的鼻子。但不管再怎么丑，这东西也是我们解剖高腐尸体必不可少的装备，没了它根本活不了。我恨不得上去踢他两脚，出门的时候再三交代要带猪脸，可这小子还是给忘了。
“怎么办？”萧凡蹲在地上战战兢兢问我。
“问我怎么办？”我有些没好气地说，弯身从箱子里掏出一摞口罩：“每人带两个。”说完，又从箱底拿出两瓶空气清新剂拿给萧凡：“走吧，我们俩搞定它。”
我和萧凡一人戴了两个口罩，手拿空气清新剂站在解剖室门口。我握着门把，看了看萧凡，他对我点点头。“走！”我大叫一声，打开门，两人憋着气用最快的速度冲进解剖室，喷完了整瓶清新剂，然后像见鬼一样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在走廊里喘着粗气。
我喘了两口，对林依说：“林依你上去买几瓶水吧，我们歇一会儿，给它散散味儿。”
林依买了水回来，四个人坐在走廊里聊着天，等着解剖室的味道散去。我看了看走廊的钟，觉得差不多了，便招呼大家开工：“这样吧，我和吴昊一组，萧凡你和林依一组，咱们车轮战。”
大家表示同意，我便招呼吴昊准备进去。走到门口，吴昊小声说：“陆师兄，这次我来主刀吧，积累点经验。”
我点点头，便和吴昊一头扎进解剖室。还是很臭，刺激性的尸臭穿过两层口罩的防护直灌口鼻，再加上清新剂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吴昊摆弄着尸体，我则帮他拍下各个方位的尸体照。吴昊缓了缓神，用最快的速度测量了尸体的脚掌和手掌长度。
“能搞定吗？”我放下相机问了句。吴昊握着手术刀，点点头。
一字划开直到耻骨联合，腐败的组织像一滩稀泥瘫软在皮肤下，散发阵阵恶臭。拨开稀烂的组织，切下胸骨，划开腹膜，吴昊的动作十分干脆利落。我拍了几张照片，凑过头去看，很多器官都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自溶，胸腹腔积液，有血有腐败液体有溺液，无比难闻。
我看了看吴昊被汗水浸湿的手术帽，放下相机说：“走吧，换他们进来。”
其实自己已经被熏得有些头晕了，就是为了赶紧找个台阶下，扯着吴昊就跑了出去。
“你做下清理，然后取下各个器官。”我交代着萧凡，萧凡一一点头。“撑不出就出来换我们进去。”刚说完，萧凡便不耐烦地摆摆手，拉着林依进去了。
吴昊取下手套，把手术帽摘下，喘着粗气说：“没想到，臭成这样，眼睛都花了。”
我点了支烟，深吸了一口：“下把我叼四支烟在嘴里，盖味道。”
过了十分钟，林依一脸不舒服，捂着嘴跑了出来。“咋了你？”我赶忙迎上去扶着她。
林依脸都被熏绿了，捂着嘴，摆摆手示意没事。我把林依扶着坐下，对吴昊招了招手，便进去支援萧凡。
萧凡倒是动作快，憋着难受，硬是把心、肺、胃和肝都取了出来。我点了两支烟，塞了一支给萧凡，便低头去看器官：“嗯，典型的失血性休克，看来死因很明显了，斩首后抛尸入水。”
萧凡吐了口烟：“其他地方没伤了，看来是活着的时候被砍头的。”
吴昊伸手把肺拿起来，憋着气递到眼前看了看：“那花粉检验怎么做？”
我拿着镊子，翻着一滩烂泥似的肠子：“取肺、肝、肾就可以做了。”突然发现十二指肠*壁有一处非常诡异的充血，便招呼吴昊把手电拿来照着。
“不应该啊，他是有肠胃病吗？”吴昊问我，但又很快否定了自己：“可是充血范围不应该那么小啊！”
我仔细看了看，心里满是疑惑：“照理说很像溃疡，可是炎症反应特别不明显，而且范围也太小了。”
萧凡把取出的器官装进物证袋，低着头说：“没什么奇怪的，高腐了，可能就会有些变化。”
我缓了缓被尸臭熏得有些晕的脑袋，仔细掂量了一下，说道：“不行，还是得取下来，做个病理切片看看。”
萧凡帮着我，把该取的器官取了。我走去尸体头侧，看了看那个斩首的创口：“这里检查了吗？”
萧凡点点头：“看了，没什么，跟你在现场分析的差不多，也找不到任何微量物证。”
我点点头，又强忍着臭味仔细看了遍尸体：“现在就差一件事了。”
我把尸体上耻骨联合处的刀口又像下剌了一点，分离了组织和肌肉，露出耻骨联合面。耻骨联合面是法医人类学里重要的判断尸体性别和年龄的方法，主要是通过观察整个耻骨联合面和其附近的八个骨性特征来判断的，但是这具尸体不可能把整个耻骨联合都取下来，只能观察可以暴露的地方了。
我已经被熏得不轻，抬起头缓了缓神，便招呼了萧凡和吴昊过来：“你们看，这具尸体的耻骨联合面已经出现凹陷，面上的沟嵴结构消失，骨化结节也消失了，初步判断，年龄在30到35岁之间。”
说完，吴昊过来拍照，而我已经被熏得头晕眼花了。“现在年龄确认了，就更好排查了。”萧凡说着，便拿起缝皮针准备收工。吴昊说要练手，我赶紧同意，把他留下缝合尸体，和萧凡飞也似逃离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
带着检材回到特案组，其他人才姗姗醒来，在办公室闲聊。我们几个人一进去，马上就带来一股淡淡的尸臭，所有人捂鼻跑到窗户边侧目看着我们。
孟书林扇了扇面前的空气，抱怨道：“那么臭的尸体，随便搞搞就行了，呆那么久身上一大股味道。”
我脱了外套，仍在椅子上说：“越是这种尸体越应该仔细弄，证据就藏在里面。”
郭超捂着鼻子说：“那个什么花粉检验，说不定搞不出来呢。”
我笑了笑：“看着吧，就算搞不出来，尸体也不会说谎，我们还有后招。”转身拉住萧凡，说：“把取下的十二指肠送去学校，咱们没设备弄切片，交给老师们弄。”
本地的法医有个习惯，病理切片的活不往省厅送，都是送回母校，一是信任自己的老师，二是趁机会回趟学校，看看当年的恩师。
“老杜回来了吗？”我转身问其他人。
赵明把头从窗外缩回来说：“一队有个大案子，老杜在那边督工，说是下午回来这边。”
我点点头：“好，他回来就可以直接看结果了。”我拿起记录本递给孟书林：“这是尸体的脚掌和手掌长度，你推算下身高体重。”
林依被我命令去洗澡换衣服了，这个小姑娘自打从解剖室出来就一直不舒服，便不让她去弄实验了。我叫上吴昊，上了楼上的实验室，开始做花粉检验。
取肺的一小块组织，切碎放到试管，用醋酸酐滴入，破坏它的有机结构，然后反复洗涤去酸，最后沉淀。吴昊一路看着我弄，最后弱弱问了一句：“如果有花粉的话，你看得出来是什么花的？”
我顿时被问得语塞。是啊，我又不是植物学家，在国外的时候法医植物学也是学了就忘。只顾着冲动，没把事情考虑周全。我愣愣回过头看着吴昊：“看不出来啊，你呢？”
吴昊摇摇头。“那你还呆着干嘛，快去联系人啊！”
看着吴昊走了以后，便回头继续做事。把沉淀液放到载玻片上，盖上盖玻片上，放到显微镜下观察，果然有花粉颗粒！我心里一阵激动，把载玻片封上蜡，又把肝和肾提取的组织也做了，发现都有花粉，只是比肺少了很多。
我激动地把三块载玻片封了蜡，赶忙跑下楼去问吴昊：“联系到专家没有？”
吴昊正在打着电话，示意我不要出声：“好的，我马上跟陆队说。”
“怎么样？”见他挂了电话我赶忙问。
“老杜联系了S市大学的一个生物学专家，让把检材送去给他看。”
我高兴得一拍手，对吴昊说：“别愣着了快去送吧。”
孟书林拿着记录本递给我：“算出来了，身高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体重在七十公斤左右。”
“看见没有，这就是尸体的语言！哼哼。”我自豪地对着其他人炫耀着。“赵明，赶紧去失踪人口库排查，三十至三十五岁男性，身高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体重七十公斤左右。”
萧凡和吴昊都去送检了，赵明也去了市局排查失踪人口。我闲了下来，和其他人闲聊着，等着检材的结果。林依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带着一身的香气回到办公室，马上就成了一窝光棍的中心，所有人都扔下了我，去找林依献殷勤。
看一群男人围着女神，一直看到吃午饭都没有消息回来。“陆队先吃饭吧。”郭超提议。
我摸摸肚子，早上的糠咽菜早就消化得无影无踪了，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好吧，孟书林叫外卖，开饭！”
孟书林拿起手机，翻了翻通讯录问我：“吃哪家？”
我想了想说：“吃盒饭吧，万一消息反馈回来，还要马上做事。”
正说着，我自己的手机就响了，是吴昊发来的短信：已确认花的种类，夏娟。碧龙江沿岸种植夏娟的地方在地图上，已发给你。
跟着是一张手机地图的截图，标注了三个沿岸种植夏娟的地方。
我回了他四个字：归队待命。
“书林，先别叫吃的！”我对他喊着，一边拿出本市的大地图来标注。
上游的沿河花园一处，3公里外的郊野公园一处，再有就是城郊的的农垦研究所。
孟书林看着地图说：“三个地方都是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啊。”
我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郭超看了看，抚着下巴说：“我觉得应该是郊野公园，公园里有很多隐蔽地方可以实施杀人和藏尸。”
“但是也要考虑一个问题，就是凶手可能在别的地方杀了人，再运到河边抛尸。而且头颅也不一定就会藏在抛尸地点。”我缓缓说道。
郭超想了想，还是坚定自己的看法，认为郊野公园的可能性最大。我叹了口气说：“好吧，这样，你和孟书林现在去一趟郊野公园，我和林依去沿河花园，等吴昊和萧凡回来了，让他们去农垦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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