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看见彩虹 > 第一章-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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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9/9/1。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对麦可来说是一个冷到极点的夏季。

  "哥哥在哪里?赶快来找爸爸。"这是每天都必须跟孩子玩的躲迷藏,麦可一只手抱着妹妹躲在衣柜后头,故意将脚下蓝色的拖鞋露出一半来,等着儿子看见然后被抓到,其实这衣柜也遮不住他的鲔鱼肚。

  "抓到了,抓到爸爸了。"哥哥的小手上拿着一把黑色的玩具手枪对着爸爸,这是上星期去反斗城买回来的玩具手枪,枪托的盖子打开加上电池,在玩的时候枪口会闪烁红色的小光跟连续的哔哔声。

  这三四岁的小男生最喜欢玩枪,被那电子枪声所吸引,会产生出强烈打击坏人的成就感,麦可在孩子面前常常扮演被击倒的坏蛋。

  "哥哥你带妹妹玩一下,爸爸要去看书,明天爸爸要考试如果没考好会被老师处罚。"这两年市场上大环境不佳,就在四月分结束了夫妻共同经营快五年的房屋公司,这之后麦可选择去基督书院充实自己的外语能力,希望能增加自己在社会上的竞争力,虽然学校有点类似补习班,但校长说文凭还是被国外承认的,刚好可以补起年轻时的荒唐,没把书念好的这一块空缺。

  "老妈,你今天没去打牌啊!是不是钱输光了我再给你点。"麦可回房看书前,先去母亲房间问安,看着母亲斜靠在床边看着电视,全是一播再播的老节目,心里可能在想着其它的事。

  "今天不想去,腰有点不舒服在家休息,明天再去。"

  "那你好好休息,我叫外劳等会把你要吃的稀饭给你送来进房间,我先回房间看书明天还要考试。"

  "好,你去看书,別管老妈了。"

  "丽莎,等会奶奶的稀饭要先炖好送到房里,记得少放点盐。"

  "好的,先生。"

  父亲过世快两年了,从父亲重病住院到快要离开人世前,麦可就把老妈接来家里住,老人家吵吵闹闹一辈子,当身边最重要的依靠即将离开时,心痛有时是说不出口的,而且也担心母亲一个人在外面住没人照顾,就提早接回来家里住,有外劳照应又有小孙子陪伴应该是可以比较容易走出伤痛,再从弟兄们为父亲办身后事时,母亲交代的每一件事情就可以看得出来,对父亲用情之深并非像常掛在口中的恨之入骨,等父亲安葬后母亲当然就这样一直住下来了,转眼也过去两年了。

  "老五啊!妈不是生了五个儿子吗?怎么其他人就没想过要接老妈去住呢?"这是做母亲最常问起麦可的话,尤其是在喝了一点酒之后更是一提再提。

  "没关系,作儿子的谁养老妈不是一样吗?有什么好问为什么的,就让我养你一辈子不是很好,从小都是你照顾我们五个小孩,实在是太辛苦了。"麦可总是这样回答母亲。

  中饭过后,外劳哄著两个孩子去睡午觉,这下才安心再拿出书本来复习明天考试的科目,总算是念完两学期了,白天跟晚上各念一个学期也挺辛苦的,母亲依然是在自己房间看着电视。

  下午的天气很闷热,大约是两点左右吧!突然有人回家的开门声,麦可探头一看是老婆还有,岳父、岳母跟大姨子手里还拎着礼品,这赶紧去房间里把衣服穿整齐再出来。

  "爸妈,大姊,今天怎么有空来台北?都没让我事先準备一下。"

  "就是有点事啦!"岳母很客气的回话。

  "丽莎,快去泡茶。"

  岳父岳母是南部殷实的茶农偶而才上来台北,有一小段时间没见到他们,麦可一家也是逢年过节才会下南部,不是很频繁的来往但一年到头还是会碰上几次面,天气这么热还专程跑来,麦可并不清楚他们的来意,等把茶水準备好,听见的第一句话是从老婆口中说出来的,这过去几个月他还继续在原来的工作领域上班,结交了不少朋友常常早出晚归,为这事确实发生过一点争执,但麦可为了想多念一点书所以暂时没去工作,这可能是疏离最大的原因吧!

  "我今天把爸妈找来就是要跟你办离婚,我没办法再跟你生活在一起了,因为我过得不快乐,离婚!"

  "你说什么?结婚七年了,为什么要突然提离婚这件事,孩子还这么小怎么照顾?"麦可回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著我?"

  "就是跟你生活在一起不快乐了。"

  两人曾经非常快乐,可这两年麦可父亲过世,孩子又小母亲又接回家住,琐碎的事会多一点,一句不快乐就可以离婚吗?责任呢?他被这句话惊吓到,感到一阵晕眩甚至是手脚轻微的发抖,这是生平第一次有心如绞痛的感觉,父亲过世时伤心痛哭,但明白那是人生不可避免的悲伤还能承受,但今天这么突然又这么大的阵仗来家里,事前毫无防备就是非要达到目的不可,知道麦可在长辈面前不会有过度的情绪反应,想必此刻在小房间换装的母亲应该是听见了,否则不会尴尬的打完招呼就匆忙转身离开家。

  时间过去二十几分钟,麦可所说的话好像没人在意,看见四张已经把他当成陌生人的面孔,不知道该要如何挽回,只是一味的说最近除了上学校念书就是待在家里,这样的语言不断的重复,讲这些话根本无济於事,此刻除了他以外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内心的惊恐完全凌驾在理智之上,没考虑到从今以后可能要面对的连锁反应,一个人照顾孩子做得来吗?

  "如果你真的这么坚持,那小孩子的监护权归我,你放弃所有的权力包括探视权,孩子由我负责扶养长大与你无关。"原本想用孩子来绑住老婆留下,但说出这句话后像是正中下怀,在场没人表示反对。

  "好啊,那现在去户政事务所办手续。"孩子的母亲毫不犹豫的说。

  "要立刻去吗?"麦可用颤抖的声音询问。

  "对!"丝毫没有转圜的打算。

  "那等我先去把离婚协议书印出来。"所有能拖的时间都用上了,就是希望能改变点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做到他所想要的改变。

  当把离婚协议书放在桌上时,似乎意识到了这件事早已默默在进行了,簽完字后,麦可说。

  "爸妈对不起,没把你女儿照顾好,现在交还给你们,真对不起。"双膝下跪给岳父母磕了三个头,头撞在墨绿色的大理石板上发出吭吭的响声,说完最后几个字时,脸上的泪水已经完全止不住的向外窜流。

  "三点,在大安户政见別迟到。"换回一句冰冷的回应。

  麦可起身擦拭完眼泪,请岳父母把礼盒带回去,回房后才发现女主人的东西早已搬空,只剩下几件衣服摆摆样子,再走进孩子跟外劳的房间,看见两个宝贝孩子睡得很香,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没干扰到他们的午睡,与他们无关,其实不然,从此刻起,他们被带离一个正常成长的轨道了,谁都没法预料的未来,一个三岁半的儿子和一个二岁多的女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会发生什么事一无所知,这么做真得是非常危险的赌注,很多失婚后的家庭悲剧,大部分是没準备好如何面对往后的问题,因为真的是太多太可怕了。

  赶到大安户政把手续办完,拖著疲惫的心灵回到家里,孩子已经起床吵著要去公园走走,麦可看着一脸天真淘气的两个小孩真是可爱,心中就弄不明白,是自己已经令人讨厌到可以放弃孩子也要离婚的地步吗?

  "爸爸已经超过去公园的时间喽!动作快。"儿子开口催促。

  "別急,先让爸爸喝口水。"

  这外头的天气热得令人头昏,麦可心里的冷跟空虚却不停的放大,只能暂时压抑著心里的伤痛,牵着两个孩子到公园去散步,玩他们最喜欢的溜滑梯,看着他们无忧无虑的在公园里尽情的奔跑,一个八十五公斤的小胖子坐在公园的角落竟不自觉的流着泪,为什么只是少了一个人,就会突然在心理上造成这么大的空洞,为什么会这么不安呢?就不能把他当成是出差或是出国深造吗?这样想是不是简单很多,总不能陷在这样的情绪里过着每一天。

  "哥哥小心点,注意妹妹的安全,別跑太快,牵着妹妹的手。"麦可喊着,每句话都能让他的心抽痛一下。

  远远望着孩子迈开小小的步伐,每跑一步心里就产生一股莫名的恐惧,以前不觉得那样的动作有什么危险,可现在看起来却觉得提心吊胆,万一摔跤怎么办,万一撞伤怎么办,脑子里产生奇怪负面的思想却又停不下来,不知道向谁求助更不知到一个大男人可以向谁求助,只能一个人静静的等孩子玩累了在一道回家。

  母亲从下午看见亲家上门后,面对了那尴尬的一面就出门了,一直到过了晚饭时间都没回来,或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能暂时避开会比较好,麦可站在阳台上着急的观望,接近九点才看见他老人家从巷口走进来。

  "老妈吃过饭没有,我让丽莎把饭菜热一下。"赶紧开门就说。

  "不用,我在你大哥家吃过了。"

  "你去大哥家啦!他们还好吗?"

  "我跟他说好了,下星期我就搬过去住,反正我在你这也住了两年多了,你姪子都大了去当兵了,有一个空的房间给我住,要是我真住不惯再搬回来住也行。"

  麦可不知道母亲决定的这么突然,是不是跟今天离婚有很大的关系,但眼前最亲的人却是接二连三的离开身边,剩下的是自己要带着两个孩子跟一个外劳住在这租的房子里。

  "妈!我又没嫌过你,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说搬就搬。"

  此刻母亲好像是找到一个离开的正当性,怕会再增加麦可的负担,而麦可心里真正的负担是承受不了亲人的一一离开。

  "你爸过世后我都没在任何人家里住过,你现在要带两个小孩还要照顾我这个老人,会给你添很多麻烦,等以后孩子大一点我再搬回来就好了。"

  麦可最终没找到坚持下去的理由,只能选择默默的接受,跟离婚来的一样突然令人不知所措。

  可是却没想到从此自己的心态已经开始扭曲,眼睛睁开后所面临的生活里尽是充满了虚假与逃避,不仅是用狂妄自大来掩饰心中的恐惧与不安,甚至是脾气也开始变得暴躁更没有耐性,该好好讲的事喜欢小题大作,明明事情严重却装作视而不见无关紧要。

  像是一个脱离轨道的卫星,

  会飘向宇宙的哪个角落不得而知,

  多半是进入宇宙坟场成为一堆废铁,

  这应该就是麦可的宿命。

  爱情

  来的时候找不到容器来装载

  因为太多又太多眼目所及无处不在

  只能放任他四处飘散

  连呼吸都爱

  绝情

  轻叩你的背別回头阻挡

  是把锋利又锋利倏忽斩你双眸的剑

  只能用眼睛换他离开

  不管怎样爱

  冲动

  越是长远的事越不能立即做出回应尤其是看不见的决定

  谁有本事看见明天那就更遑论未来十年二十年

  子女的扶养不能靠冲动来解决

  这是害人害己的开头

  就算没有情没有爱

  簽字前

  先想想你要怎么过这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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