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柔山卷 > 苦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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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番拼杀后,朗道带着蓝文策逃出了小蛮山,将马停在荒郊树林中一间隐蔽的小茅屋旁,卸下马上物件将蓝文策扶进屋后,便坐在地上默默包扎伤口。蓝文策静坐了半响,问道,“道叔,我们的仇家是甚么人?”朗道沉默一会,说,“现在不要多问,等你二叔来。”说完便闭眼调息起来。

  夜色已深,门口马蹄声响,蓝文策二人急忙起身出门。只见灰二浑身是血,蓝光尘被牢牢绑在他身后,还是昏迷不醒。马停在屋前,两人便一齐翻落下来,那马儿身上插着几根弩箭,也是流血过多,当即跪倒在地,朗道与蓝文策慌忙将两人抬进屋里。

  屋内草席上,灰二口中和前胸刀伤处不住涌出鲜血,眼看是不活了,仿佛想说些甚么却无法发声,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只能颤抖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紫檀木盒交到朗道手里,眼睛深深盯着屋内三人,光华却迅速暗淡下去,还不等蓝文策敷上止血伤药,便已死去。

  朗道将盒子交给蓝文策,道,“我先去把他埋了,你警惕些。”言毕转身走出屋去。蓝文策纵使从小心智坚毅,此时见朗道抱着尸体的背影走远,仿佛最后的依靠也失去了,心头越发沉重起来,不由低头垂泪,泪水噗噗洒在蓝光尘的脸上。

  蓝光尘惊醒过来,睁眼看见蓝文策抽泣不止,伸手帮他抹了抹。蓝文策见他醒来,猛地转过头去一把抹干净脸,语气低沉道,“你醒了,我拿些水给你。”蓝光尘头脑有些昏沉,喝了些水后忙问,“哥,爹爹怎么样了,大家把坏人杀跑了吗?”蓝文策摇摇头,说,“道叔去葬二叔了,还没同我讲这些,先等他回来罢。”蓝光尘见他面色发灰,也只得沉默起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朗道回到屋中与两人一起收拾行囊,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连夜赶路。”语毕走出屋去,见灰二所骑马匹已经死去。三人将马尸拖进屋,朗道取出一只玉瓶,从中倒出两只黑色甲虫,道,“这是腐尸甲虫,它们会将尸首的血肉骨头吞噬干净,吃完之后找不到另外的尸体便会自行死去,用来处理死尸最好不过。”言毕便将这两只甲虫放在马尸上,上马携两人离去。

  际晓时分,几名黑衣人来到了茅草屋内,为首的那名面具黑袍男子,便是先前突袭蓝青华的神秘人。他细细看着地上的残留的马尸,连骨头都快被吃尽了,自语道,“食腐甲虫。难怪感觉血气越来越弱,找不准方向了,商羊。”旁边一人站出,黑袍人又道,“你即刻去知会烬火,说我们追击途中遭到术行高手阻饶,失去了那孩子的踪迹,让他彻查大梁年轻术行者,其人面目不明,周身布有力场可使人行动迟缓,武器是一把云纹大剑。”那人领命退去后,黑衣人领着余下众人亦消失在树林里。

  朗道三人马不停蹄,一路向西逃到安定城郊外。卸下行李,朗道拿出一只黑布袋罩住马头,然后提掌运气拍下。只听得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那马发出一阵悲嘶便倒地不起。朗道又拿出食腐甲虫放在这马尸边,领着两人走入城去。

  在一家小客栈安顿好后,朗道让两人先行歇息,自己却出了门去。经此浩劫又劳苦奔波,蓝光尘不一会便睡去,蓝文策虽然也是昏昏沉沉,却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被朗道推醒,却已是睡了整个白天,夜幕又快降临。蓝文策见蓝光尘还在呼呼大睡,沉眠如小猪一般,不由感慨没心没肺的好处,上前将他叫醒。

  朗道坐在桌旁,桌上摆了两本文书,将蓝文策两人叫到跟前,道,“这是安定城的招兵公文,专收穷苦人家的孩子去军中当做预备兵员。我去衙门里查了一番名录,发现有两人,一个十五,名叫石头,一个十三,名叫石子,是慈幼局收养的孤儿。光尘今年十一,文策十四,年纪相差不大,你们明日便拿着这公文从军去罢,到时候自己换个名字,这样顶替了他人身份,仇家很难找上你们了。”蓝光尘小声问,“那石头、石子两人怎么办,不是当不成兵了?”朗道淡然道,“他两已经喂了食腐甲虫。”两人听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蓝文策不知前路如何,心中忐忑不安,道,“你与我们一起去罢!”朗道摇头说道,“不,我要去找蓝先生,他已经逃出围杀,向南边去了。”蓝光尘一听父亲逃出围杀,高兴地不住欢笑,摇头晃脑起来。可蓝文策却不见欢喜,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群杀手是甚么人?杀了我们这么多人,我定要他们血债血偿!”朗道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模样,默然道,“此事根源,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个金发披风的道人,便是当今大梁朝传承使,烬火。”他顿了一下,又道,“你们到了军营里,看机会便逃出去,到永安城外找个僻静的地方安稳度日,也就是了。日后我找到了蓝先生,再来寻你们。上辈的恩怨,你们还是不要牵扯进来为好,这也是蓝先生的意思。”言毕,朗道从床底取出一蓝一红两只长盒子,道,“这是你们爹爹的珍藏,一定保管好,但切记切记不可让外人见到,否则杀生之祸难免。”

  交代完这一众要事,朗道起身便走,走到门口回头看见蓝文策两人想跟来,道,“你们待在房中,轻易不要出门乱走,以后行事需时刻小心。”见两人面色神伤,朗道又道,“男子汉大丈夫,生死离别尚且不须伤怀,何况我们只是暂时分开,你们平安生活,等着团聚即刻。”言毕,头也不回走出屋去。蓝文策细想一会,对蓝光尘道,“肚子饿了没有?我去找些吃的,你不要出门。”蓝光尘乖乖点头,蓝文策也跟着出了门去。

  蓝文策出门后,快步跟上朗道,发现朗道行走之时步履维艰,像是受伤极重。走了片刻出了城门,朗道来到昨日郊外杀马处。此时,日光刚刚退去,蓝文策看的不是太清,见朗道跪坐在那堆白骨前,不知在说些甚么。又过了约莫一刻钟,蓝文策见朗道抽出佩刀,竟放在了自己颈间。蓝文策失声大叫,“道叔!!”急忙冲上前去。

  朗道回头见是蓝文策赶来,惊愕不已,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待在房里么?”蓝文策一把夺下佩刀,道,“我途中被马颠醒,见父亲并没有突出重围,此时该是生死未知。而你在昨晚那境遇下,绝无可能知晓爹爹的消息。再者,你受了这么重伤还杀了马,怎能逃脱?我觉着不对劲,便跟了过来。可是,你到底在干甚么?!”朗道苦笑一声,“我杀马也是为了进城后避人耳目,却不知被你识破。”叹息一声,又道,“你也看到,我受了极重的内伤,早晚是个死人,已经不想逃,也逃不动了,况且..”朗道微微一笑,道“现在这世上,知道你们兄弟下落的,只有我一人,我一死,便再没人能找到你们了。”蓝文策听完,面色涨得通红,抓着朗道的臂膀嘶声吼道,“那些人到底是甚么来历?竟要将人活活逼死!!”朗道先前本想以烬火之威名吓住蓝文策二人,让他们不敢胡思乱想,哪知蓝文策不仅不从蓝青华之言,还以其缜密的心思识破了自己这最后一层伪装。

  朗道盯了蓝文策好一会,心想“蓝文策这孩子性子隐忍刚毅,日后决计不肯善罢甘休,我若是就此遮遮掩掩地死去,岂不是害他日后更费心力?”仿佛是下了甚么决心似的,道,“这世间能将人逼死的,可不止这区区一种。你若是真想知道,我说给你听也无妨。”见蓝文策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朗道接着说道,“就像先前讲的,那些人与你父亲之间的恩怨,我并不清楚。但其他的事我还是多少知道一些。你与光尘,并不是亲兄弟。”朗道看着文策瞪大的眼睛,道,“你父亲蓝青华,当年位居北海太守,光尘却是十一年前,蓝先生突然抱回来的。当年蓝先生将光尘抱回后,便不断有术行高手在北海附近出没,意图不轨。蓝先生决定先走一步以避祸,便领着亲卫、家人出逃,不想在参商山与来敌发生激战,双方死伤惨重。你母亲便是死在那场大战中,蓝先生也被砍伤了手臂,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当时光尘还未满周岁,你也只有三岁。之后我们便潜逃到了小蛮山隐居下来。”蓝文策的脸渐渐扭曲起来,沉声问道,“当年便是这些人追杀我们吗?”朗道答道,“不是,当时是另一群术行高手。我可以肯定,没有梁朝四大传承使。”接连说了这许多话,朗道有些喘不过气来,缓了一会,又道,“想查清楚这整件事的始末,牵扯出的危机不是寻常,你需慎重。况且...”朗道语气一顿,道,“你并不是术行者,如何能与他们为敌?”

  蓝文策急忙问道,“那怎样才能成术行者?”朗道答道,“这些是你爹爹早年说的,你听好。术行者为天生强者,气血、精力都优于常人,更为重要的是,术行者可以领悟‘术’。术行者的‘术’各不一样,有些奇诡异常,妙用无穷;有些则威力绝大,杀人于瞬秒之间。‘术’有千变万化,皆由术行者掌控的‘源力’驱动。‘源力’也是天生,因术行者的修行分强弱,但术行者所领悟的“术”却要受到后天许多因素影响,不同的遭遇,经历,心境会让术行者悟出不同的术。术行者由其修行深浅,分为三个阶位,人阶,地阶,天阶。天阶术行者数量极少,都是各地不世出的高手,昨晚来袭的那道人便是天阶术士。”蓝文策闻言有些丧气,低声问道,“我不是术行者,便不能报仇了吗?”朗道思索一会,道,“其实也不尽然,术行者虽强,但到底还是人。这世间除了极少数的几位老怪物,大多数术行者也只是比凡人强上几分,若是被人围杀,还不是一样会被乱刀砍死。我就曾亲眼见过一名术行者被重甲骑兵刺死,你或许可从此处入手。”

  朗道说完这些,脸上血色渐去,越发苍白起来,皮肤如透明一般,神情却突然放松下来,道,“总有一个时刻,你要作出抉择,是放弃还是坚持。到底怎么走,自己要想好。”喘着粗气,朗道声音越来越小,道,“人生漫漫路,没走过觉得遥遥无期,走过了便是日月如梭,可不管怎样,最后总是有个归宿,人人皆是..是如此。生寄也,死归也,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死..不过是..是.回家罢了,不必伤怀。光尘虽不是你亲弟,但这么多年过去,我们早已是一家人。长兄如父,好好照顾他,大丈夫不该..不该做女子状。转过头去罢,将食腐甲虫放在这里,自行离开便是。”言毕,颤抖着递出那枚玉瓶。

  蓝文策伸手接过玉瓶,缓缓转身,听得朗道大喊一声,“我本名狼刀,你留着我的刀!”话音刚落,蓝文策只听得利刃入肉的声音,却不敢回头,心头激荡难平下几乎将手中瓶子捏碎,咬着牙抬头看着那无边的黑暗,也不知哪里是尽头。

  蓝光尘独自一个人待着,肚子饿得咕咕叫唤,便在房里翻找起食物来,看到那两只盒子,顿时猎奇心起。打开红色的盒子,里面放着一柄长刀与一只紫檀小盒,蓝光尘打开紫檀盒子,见里面放着张古卷,触手之处顺滑坚韧,像是用甚么动物的皮革制成,上面书了题跋与四行字,题跋为“仁恶”二字,四行字为“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然后便是些稀奇古怪的花纹,蓝光尘读到那四行诗,顿时头大,仿佛是爹爹在眼前说教一般,连忙将这古卷丢到一边。

  古卷下是一把鲜红色长刀,非铁非石,不知是甚么材质制成,刀柄刀刃一体,应是由一块整体材料雕琢而成。刀刃一边是四字,“暗夜未央”,另一边刻有凶兽睚眦。最奇怪的是,这把卖相威武的神兵竟没开刃。蓝光尘拿起长刀在手臂上割了一下,丝毫印记都不留下。如此废铁,蓝光尘失了兴趣,将长刀古卷都收回盒中。

  这时,蓝文策手提一袋烧鸡,神色憔悴地推门而入。香气弥漫,蓝光尘欢呼着冲上前去,扯下鸡腿就开始大口咀嚼,猛吃了一会,却发现蓝文策面色灰暗,端坐不语。蓝光尘问道,“你怎么不吃?这烧鸡的味道不错,比你做的只差一点。”见蓝文策不语,又道,“不要担心爹爹和道叔了,我方才打盹梦见他们团聚了,大家定会平安无事的!”说完又大嚼起来。蓝文策见他满嘴食物,手舞足蹈的样子,原本纠结着要不要将真相相告他,此刻却下了决心转过头去,望着窗外随风舞动的树枝,心道,“还是再等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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