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柔山卷 > 引祸

?

  天上凤飞凰走,人间虎斗龙游,分合几时休?风雨来,乱战旌旗归人缑;待闲时,金鞍玉勒驰平畴。王侯冢,英雄墓,今何在?屈指沉吟数英才,多少是非成败;富贵歌楼舞榭,凄凉废塚荒台,万般回首化尘埃;惟柔山不改,漓水暮云白。

  ——《苍梧引》

  浩土广袤,生万物养人,各族渐起,初始并无纠葛。奈何各方利益纠缠不清,加之人性好斗,终于争战不休,存亡只在一线之间。争斗之中,有异人脱颖而出,世称术行者。术行者参透天地造化,手持神兵利器,或驱虎驭蛟,或弄水生火,各有奇术,不繁举。各族军方拜此等人为首,争斗更甚。有术行者之族群,则刀兵利,势渐盛。而后,民众教化渐开,三皇五帝宾天去,天下大合,归于祖龙,然秦历不过二世,战乱又起,列朝循环往复,统于大越。

  越朝末年,天下大乱,烽烟尽起,东南属地梁于庐江起兵反越,梁国国主赵胤拜四术行者为大将军,扫清八方乌合,大梁朝得以开国。

  术行者虽天赋神机,却也逃不过生死轮回。山陵崩,则新朝岌岌可危。不想天佑大梁甚深,赵胤于偶然间寻得一宝,名曰血精。次宝无毁天灭地之能,却有无穷妙用,竟能记下术行者之奇能。四将军将其一分为四,录下术法传承不止,四人后辈遂称传承使,承荀水、烬火、炉石、集光之名。

  依此,香火代代相传,梁朝权势更盛,邦畿更进一步,四方蛮夷皆俯首,除却神州西南黑深林,一统万里江山。而后,四传承使位列神坛,受天下顶礼膜拜。却不知为何,人间术行者却渐行渐少,不为世人所知。

  相传血精出世,附有古卷,不明其用,于争抢中散失于世,不知所踪。

  二狗

  王二狗跟着队伍慢走,伸手摸摸前几日被蓝先生踢的屁股,现在还隐隐有些作痛,心中抱怨,“看了几眼就被踢,这日后在村子里还怎生做人?”不过回想起小寡妇洗澡时的白嫩身子,又觉得挨这几脚算是值了,脑中突然跳出一句,“偷看寡妇洗澡,二狗金枪不倒。”心中连连自夸,不自觉笑出声来。队伍里领头的是村里私塾先生蓝随波的门生,姓郎名道,三十出头,长着白净秀才脸,膀子却有力气,舞刀亦有一套章法。这次带着村里五名年轻人出来,去西河县城为村里村中乡亲买盐油。

  朗道听到笑声,停下马匹转过头来,道,“大家路上当心些,听闻这一带最近不甚太平,常有强人出没,我们加紧赶路,午时要赶到县里。”王二狗不敢多话,加快脚步向南走去。

  接近午时,六人来到西河小县集市上,众人找了个树阴坐下,准备休息一阵便去买盐。王二狗平日里在山村呆得难受,可不愿这么早买完东西便赶回去,四下观望一阵,想瞧瞧有甚么稀罕事。一眼便瞅见有个娇媚的小娘子在集市上闲逛,王二狗的花花心思顿时就活络起来,回身道,“几位哥哥,你们先在此歇着,待我去看看摊位,问问市价,也好买到便宜货。”朗道几人脚踏星光上路,走到现在也确实乏了,没有作多想,只道这小伙年轻力盛,便由他先去货比三家。

  王二狗生在山清水秀的小蛮山,长得还算清秀,只是眉目间那猥琐的神情遮掩不住,这时一脸坏笑地跟着那小娘子溜了几个弯,便摆出一副自以为最潇洒的模样上前搭腔。那小娘子见有陌生男子上来说话,先是一愣,接着话都懒得回,带着身旁的小丫鬟便要离去。王二狗见这小蹄子还装矜持,一个大步跨出,挡住两人去路,道,“娘子,小生乃西凉人士丁二,你我结交结交也无妨嘛。哪日碰到了无心睡眠的漫漫长夜,小姐可邀我一叙。”王二狗下不了心读书识字,却喜欢如教书先生那般拽文。

  那小娘子见这无赖挡住去路还出言轻薄,稍许有些慌乱,侧身便躲,她身边丫鬟见突然钻出了个不长眼的破落户,赶忙向身后挥了挥手,又骂道,“贱苍根,也不瞧瞧自己甚么贼骨样,还敢学人富贵公子做派!赶紧滚开!”王二狗见这小丫鬟只有十五左右的年岁便牙尖嘴利得不输骂街泼妇,当下正要对骂,不想那小娘子要走,连顾不上那泼辣丫鬟,连道,“美人别走啊,休看我身子瘦,那活可粗壮,你...”话没说完,就见两个带刀武士冲将上来,一把将王二狗按到在地。

  王二狗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你们这是要干甚么?!胆敢在光天化日下行凶?”一带刀武士抽出绳子反绑住王二狗双手,道,“你这泼皮才是瞎了狗眼,我们九姨太你都敢出言佻薄,到县衙说理去罢。”两人反翦着王二狗,押着他往县衙带去。

  到了县衙,王二狗浑身是泥被丢在公堂之上。九姨太走进公堂后的偏厅里,不到一刻便与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走了出来。那男子满脸愠怒,九姨太则伏在他怀里轻声抽泣不止。

  王二狗到此时还没弄明白这是甚么回事,调戏了下大姑娘,怎么就被抓到了衙门里?不过看着周围众人面色皆不友善,只道是闯了大祸。王二狗虽没读过书,但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等金玉良言还是知晓的,此时自己身无分文,怕是说理的时机都不会有罢?想到此处,便直吓得浑身哆嗦。

  那肥胖男子便是西城县令李林,他冷眼瞧着王二狗,先让怀里的九姨太回到里屋去。那九姨太快进屋时,回头满是鄙夷地瞟了王二狗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你这泼皮如何能活!”王二狗心中本已惴惴不安,再瞧见这眼神,顿时冷汗满身。

  李县令抖着大肚子走到公堂上落了座,大喝一声,“你是哪里来的地痞盲流?”王二狗连忙挣扎着跪好,支支吾吾道,“小..小小人是小蛮山山人,这次来城里买些油盐。”李林哼了一声,语调轻蔑道,“便知道就是个有眼无珠的山村野夫,竟敢戏谑本县令的姨太,当真是反了天了。左右!”堂下两排衙卫呼到。

  李县令啪的一声拍响惊堂木,道,“大胆刁民,行举不端,伤风败俗,给我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丢出城去。”语毕理了理衣服。堂下衙卫看到李县令的脚摆了个内八字,便会了他的意。

  这县衙里打板子也有许多讲究,审案完后还要看看那判官的脚,如果双脚是摆的外八字,那就是要面上打得重,实际打得轻,五十板子打下去一点事没有,隔夜便能下床。可若是内八字,那便是面上打的轻,实际是要以暗劲将犯人往死里了打,别说五十板子,十下便能打得皮开肉绽。众衙卫心里想着,这人算是倒了血霉,竟敢去撩拨县令最宠爱的小妾,活该被打个半死。

  众人解开绳索便要开打,这时县令座下师爷站起,附身在李林耳边轻声道,“大人,这小子没什么来路,又是山野之人..”李林问道,“师爷何意?”师爷道,“大人不是正愁抓不到山贼应付上边?”李林这时回过神来,眼珠转了几转,对着堂下说道,“且慢,此人来路不明,又如此胆大包天,十有八九是前些日子杀人越货的盗贼,来啊,给我拖到菜市口剁了!”王二狗先前一听要打五十大板,已经是吓得半死,这突然便要被斩头,眼前一黑,就要昏死过去,连忙跪起身来,强行振作精神四下张望喊道,“冤枉啊大人,冤枉啊,草民家住小蛮山,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求大人明察,求大人明察!”可任由王二狗喊得喉干舌燥,周围众人或是左右相顾,或是面无表情,或是无声冷笑,安静得出奇。

  王二狗只道是要冤死,却突然见到右边墙上挂有一排白布,布上惟妙惟肖描着几幅画像,当头一个就是村里蓝随波先生,接连几人都是当年与蓝先生一起逃难的人,正是如同水中蚂蚁发现了根救命稻草,王二狗连哭带喊道,“大人饶命,我是蓝先生的学生,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啊!”

  李林闻言也是一愣,问道,“甚么蓝先生?”王二狗急忙接话,道,“那不就是我们村蓝随波蓝先生。”言毕以手指指向墙上的画像。王二狗在村里就是个叫他向东偏向西,叫他打狗却捉鸡的泼皮混子,平日里劣迹斑斑,前几天还因为偷看寡妇洗澡被“蓝先生”踢了一脚,这时为了保命,只好谎称自己是蓝随波的学生。

  稍许有些见识都该知晓,上了衙门里的画像决计不能有甚么好事,只是一来王二狗不识字,画像上“缉捕令”三个斗大的字,一个都不认得;二来王二狗听到县令要处死自己,已是吓得头晕眼花,心乱如麻,甚么都顾不上了,只要有一线生机便要死死抓住。画像上头一张,便是大梁朝廷要抓捕的头号要犯,姓蓝名青华,不是王二狗口中的甚么蓝随波,缉捕令昨日刚刚下发到县衙,过几日便要张贴出去。众人一听他竟识得这几名要犯,皆愣在当场。那师爷脑筋最是灵光,当先反应过来,挑了挑眉毛上前扶起王二狗,道,“哦?原来是蓝先生的高徒,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家人打了家人,哈哈哈。”王二狗看着师爷那张脸从冷漠无情转到了喜笑颜开,心想总算是保住了小命,这才惊魂方定,瘫倒在木椅上自顾擦汗。

  师爷向县令和四周衙卫使了眼色,叫众人不要出声,从桌上取了文书和毛笔给王二狗,道,“蓝先生是我家大人的好友,你既然是他的高徒,那我们也算是朋友,这次的事是个误会,你把性命写在此处,便回去罢。”王二狗光长了一张嘴,不识字亦不会写,此时只能尴尬说道,“我家中贫苦,最近才跟着先生读书,还不会写字。”

  师爷听到这话,顿时放下心来,暗道,这小子是真不识字,看不懂那缉捕令。遂将笔墨放归原处,又道,“不识字不妨事,待会我帮你写好便是。这次让阁下受了惊吓,我等也是过意不去,你就先在这里歇息一会,让我给小哥陪个不是,再回去也不迟。”这时李县令也急忙帮腔,道,“是的是的,蓝先生与我一向交好,你便在此歇歇脚。”言毕便吩咐下人在西厢房摆上酒席,还特别叮嘱要找几名女子来陪酒。

  王二狗只觉得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这突然有酒吃,大悲大喜,心里也是恍惚,再听到有小娘子来陪酒,当下就挪不动屁股了,向李林说道,“大人好意,晚生却之不恭,只是与我同来的还有几人,现下正在集市上买盐,容我去将他们皆唤来。”那师爷闻言略惊,但马上平复下心绪,道,“不劳你费力,我派人去便好。”语毕便让王二狗描述一番了同来乡民的体貌特征,再指派一位文案先生出了门去,且未让衙卫相随,以免让那些村夫起了疑心。王二狗只当是这师爷体谅于他,并未生疑,酒瘾大发之下由侍从相随着来到厢房内独饮起来。

  巧脱身

  师爷将王二狗安置在厢房后,回身收起堂中的缉捕令,又来到内屋与李林商量对策。师爷笑道,“这人的话足有八分可信,恭喜大人,此次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李林心中也是有些迷惑,这帮钦犯十多年前犯的案,怎的到今日才下榜捉拿,莫非与先帝新逝有关?刑部此次下发的文书也与以往大不相同,除了盖有刑部官印,还附带兵部红章,而且提到这几人犯下的案子,并不加以详述,关键之处甚至含糊其辞,一笔带过,其中必有蹊跷。但李林不敢多猜,这朝廷上头的事情又乱又杂,自己这芝麻绿豆官,有时说错了一句话便要大难临头,轻则乌纱不保,重则人头落地,眼下现成的康庄大道铺在面前,也顾不得其他了,只是心中狂喜。

  对这些上榜的要犯,朝廷严令各州府衙格杀勿论,随意献出一人首级,便是赏银上万两,尤其是榜文中提到的那几名首犯,更是价值十万两纹银,但最值钱的还是蓝青华及他身边的一名小孩,若是能捉到这两人,无论生死,直接可封封万户侯。李林毕竟在宦海沉浮了近三十年,这时稍稍克制了下心绪,道,“县里刀弓手只有百人,不知能否吃下这帮要犯。”师爷沉思一会,道,“蓝青华化名蓝随波,有点坐不改姓的意思。他当年位居北海太守,手持名刀散华,也是名镇一方的豪杰。当年逃难出来,带的估计也是精锐亲卫,我们百来号人不一定拿得下。”李县令心想,听闻传承使大人已到了并州,也不知在不在上党城中,当即说道,“那你赶紧放信鸽去府城,再写一封加急文书,快马送去。”师爷告退,李县令便独自思量前后对策,一炷香功夫不到,文案先生领着五人走了进来。

  李林笑道,“几位都是蓝先生的高徒吧?快快请坐。”言毕便起身相迎,便是这眨眼的功夫,李林已经将这几人开始上下粗略打量了个遍,这带头的是个青年书生,穿一身淡色长衫,头像未被画上缉捕令,手上亦无老茧,可见不是钦犯一流,其他几人都是粗野莽汉,也不在缉捕令上。李林不知道蓝青华等人当年犯下了甚么重案,但依常理来讲,这伙人是决计不敢到处走动的,想着面前这几人应该只是普通山民,心中稍宽,便欲先从这几名村夫口中套些消息以备无患。

  朗道答道,“山野之人多识了几个字,让大人见笑了。”随后领着几人依次告了座。朗道十一年前随蓝青华逃难到小蛮山时,不过二十出头的小伙,在缉捕令上自然排不到名号,但突然见到这满面笑容的“县令老友”,心中顿时有些隐隐不安,躬身礼后便出言试探道,“蓝先生已在村里住了五年有余,还不知他与大人是朋友,晚生这厢有礼了。”

  李林听说蓝青华在山中隐居了五年,心下也是思绪万千,想着该如何应对这几人,但面色不变,泰然自若道,“我与蓝兄也真是多年未见了,想起那时众人欢聚痛饮的场景,真是历历在目啊。”朗道听到“多年”这两字,心中直骂这县令老奸巨猾,当下又道,“先生以前向我等提起过,在上党郡有位文武双全的知交好友,想来说的就是大人了。”李林闻言,心想我须杜撰些往事取信于这几名村夫,蓝青华等人五年前才到山中隐居,我随意杜撰些十年前的事,他们是不会知晓的,便答道,“不敢当,不敢当,十年前蓝兄就已是名镇一方了,老夫耍耍嘴皮子还可以,哪能比得上散华刀锋利。”

  朗道见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心里更是不安。逃到小蛮山隐居十一年,没听蓝先生提过一次这李县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当下答道,“近些年先生自创双刀流,武艺好像更进一步了。”李林假装惊讶,道,“哦?十年前蓝兄只是单手使刀便已横行东南无敌手,现下双刀齐上,武艺定是更进了一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听到李林讲完这番话,朗道心中不住冷笑起来,十一年前参商山中,蓝青华的右臂于激战之时被砍伤,在逃难中无法医治,后来便落下了病根,整条右臂的筋肉都萎缩了下去,只剩下了皮包骨。十年前就算是独臂的蓝青华,现在怎么可能双手使刀,当下确定无疑,此行凶险,稍微定了定神,答道,“我等回去了,一定转告大人好意,改日再登门拜访。山野粗人没甚么珍玩,到时候送来些野味、毛裘,还请大人不要嫌弃。”李林摆摆手,道,“说笑了,说笑了,我得空了还是要去拜访蓝先生的。我们这就到厢房饮酒罢。”言毕,几人随李林来到西厢房。

  推开房门,只见王二狗正与几名女子坐于席间欢饮,左右各一站名侍从。李林于上座端坐好,各人依次坐好。侍从为诸人斟酒,李林举起酒杯站起身来,道,“各位乡亲,在下先敬一杯。”各人回敬完,李林又与几人寒暄一阵,道,“本官还有公务在身,就不作陪了,几位请慢用。”众人请送他出门,便肆意饮酒吃肉起来,朗道见县令喝了壶中酒,知道酒中无药,便也自酌起来,朗道随行几人都是粗野汉子,不需要伺候,便让两名侍从退到房外候着。

  待李林离去,朗道见这几人与众女子喝的不亦乐乎,将王二狗拉到一旁,问他发生了何事。王二狗回想起堂中的画像,才从美酒美人中稍稍缓过神来,但言语支吾不清,朗道见他这等关键时刻还在遮遮掩掩,抬手便是两记耳光,扇得王二狗双颊通红,又厉声道,“你给我清醒点!若再不坦言,我等几人性命难保。”王二狗虽为山民,见识浅陋,但缉捕令还是见过的,此时虽被打了个七荤八素,可听到性命难保四字,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这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朗道听得衙门内原有六、七张画像悬挂于堂上,而自己去时一张都未曾剩下,定是那狗官收起了缉捕令,意图瓮中捉鳖,发奇兵围剿小蛮山。想到此处,朗道背上冷汗连连,当下强按心绪,想出一计。

  朗道为稳住王二狗,道,“蓝先生与这李县令有些过节,但不是甚么大事,你且放宽心,尽管与他们饮酒,我自有妙计劝抚李大人。”王二狗将信将疑,但此时并无其他办法,只能以酒消愁,而朗道自己不饮酒,亦不食饭菜,却死命给其他几人劝酒。朗道本欲将这几人快些灌醉了逃回小蛮山,不想此时饭菜中的麻药发作起来,根本不需多喝,这几人就已经昏昏沉沉地胡言乱语起来。

  半个时辰不到,王二狗几人已喝得东倒西歪,郎道见时机成熟,在衣裳上泼了几杯酒,又扯下头巾,佯作醉酒模样,带着满身酒气披头散发地打开房门,扶着门外侍从的肩膀道,“这酒也忒少了点,劳烦小哥再取些来。”两侍从对了眼色,心想这村夫真是海量,饭菜中麻药分量虽不重,但配合着烈酒,也不是一般人经受得住的。这蛮子不仅没被麻翻,还敢再来求酒,真是不知死活。

  李林为稳住王二狗几人,先前就吩咐过要将这几人好生招待着,两侍从无奈之下留着一人看门,另一人离去取酒。朗道听得脚步声远去,突然一手刀劈在那名留下的侍从后颈,那侍从口中不曾喊出一个字便被击昏在地,朗道连忙将他拖回房内,又将门窗闭好。

  烈酒与麻药下肚,房里几人早已如死猪一般,几名陪酒女子也是不省人事。朗道料定这院子外有衙卫把守,迅速与这侍从换了衣服,扯下他头上方巾,使其发遮住面目,自己则从窗户翻出,在屋外找到个阴暗角落躲好。

  一刻钟不到,李林师爷两人便领着一群武士赶来,与院外的衙卫合兵一处,踢开门就将房内几人绑了出来,一眼看去共是六人无误。那侍从披头散发,被打晕了耷拉着脑袋,一时还无人识破,被两人架着走了。朗道等李县令一行走远,急忙跑到屋后马厩,跨上一匹骏马便向小蛮山飞驰而去。

  冰火争雄

  残阳斜挂,微风拂柳,炊烟尽斜飞,小蛮山中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色。两个少年却在山路上疾走,无心这娇艳夕阳。

  走在前边的少年一边走一边嘟囔道,“完了完了,抓鱼抓鱼怎么抓到了这个时辰,今日的功课全落下了,回去指不定爹爹要怎么责骂。”后面的少年年长一些,听到了这话,突然上前一把将前面少年扯住,道,“既然晚了,就慢些走,我去找李婶讨碗水喝。”说完便向路边一间小屋走去,被扯住的那少年一听,急得要跳脚,忙叫道,“蓝文策!你!我说今天不去抓鱼,你非要我去,现在还要故意拖延,再不和你一起抓鱼了!”言毕便转过身去快跑起来。

  那名叫蓝文策的少年一听,回头喊道,“光尘!光尘!”见他不理睬,几个大跨步上前,拧住少年的耳朵,道,“好小子,兄长的名字是你直接叫的么?”蓝光尘也不说话,双手叉腰嘟着嘴,气鼓鼓地看向一旁。

  蓝文策见他样子好笑,松开手说道,“先前抓鱼吃鱼的时候,也不知是谁兴高采烈,流连忘返,喊都喊不回来,这时候却来埋怨我。”蓝光尘听到这话,脸不由一红,道,“吃鱼当然是高兴的,反正你现在不赶紧回去,我就生气了!”蓝文策见扭不过他,只得开始赶路。

  没走几步,见远远见一名灰衣汉子跑来,喊道,“你们两个臭小子,天不亮就偷跑出去,村里出大事了,快些随我回去。”蓝文策脚下不停,问道,“灰二叔,出甚么事了?”灰二跑到两人跟前,将蓝光尘扛到肩上,迈开大步狂奔起来,道,“别问了,先回去见你爹爹。”

  三人赶到家中小院时,蓝青华一身黑色长衫站在中间,身围挤满了人与马匹。蓝文策见这十几号人,都是与蓝青华十分要好的叔叔伯伯,只是此时众人面色冷峻,没有了平日的和气。蓝文策两人偷偷溜出去玩耍,心里正是发虚,不敢直接去找蓝青华,在一旁遮遮躲躲。蓝青华见儿子回来,并未出言责备,径直招呼两人来到屋里。

  蓝青华进到里屋并未多言一句,从床边大木柜里取出两个包袱,给了蓝文策蓝光尘一人一个,并用绳子系牢在背上,这才说道,“不管过会发生何事,随朗道灰二走,不要回头。”蓝文策心里疑惑,问道,“爹爹,发生甚么事了,我们要去哪?”蓝青华不答话,领着两人来到屋外。朗道与灰二各骑一匹骏马,让蓝文策二人分别坐好,再对蓝青华行了一礼,道,“先生,我们走了。”言毕便拉起了缰绳。

  只听得小院后方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嘿嘿嘿嘿.......。”众人同时回眸,见一人不知何时已立于北面墙头。这人满头金发,鹰鼻鹞眼,身材修长,着白色秀金道袍,上绘火鸟红云,显得异常华贵。墙下站立数人,都是身着黑色劲装,带狰狞鬼头面具。那道人长相颇不亲善,语调却温和婉转,道,“逃了这些年,是该歇歇了罢,把东西交出来,还可留条性命。”

  见面前众人沉默不语如置若罔闻一般,那道人接着说道,“周围几十户人家都已被杀,暗哨放你们进来,只为一网打尽,列位难道还不知引颈?”这道人自己悠悠说完一大通,并不曾有一人搭理他,更没有何人“引颈”。不仅不“引颈”,还见蓝青华等人将手放在了腰间,慢慢抽出刀来,那道人白费口舌良久,不由恼羞大怒吼道,“杀光他们!”

  令下,突然从墙影、树顶等处涌出一群黑衣人,手提利刃杀向蓝青华。蓝青华将蓝文策二人护在身后,全然不把前方数人放在眼中,却瞟了一眼左前方树顶处,随后挺起朴刀砍出。两群人缠斗在一起,灰二、狼刀两人却没有迎敌,也不策马逃走,仿佛在等着甚么。

  双方厮杀有了片刻,那金发道人突然跳下墙来,右手抽出一把暗红长刀,抬起左手向蓝青华挥去,蓝光尘顿了一下才看清,那道人挥出的竟是一团拳头大小的烈焰!

  蓝青华见火焰疾飞过来,迎头便是一刀,从中间将其斩开。只见焰星四射,那精铁朴刀在火光中竟有些弯折,而蓝青华的脸似乎也扭曲起来。蓝光尘从小摸鱼捉虾、爬墙上树干了不少,从来便是自诩“胆大妄为”,但此时突然见到这刀光火影,直吓得牢牢抓住灰二的衣襟瑟瑟发抖,而蓝文策则颤动着双手握紧了手中钢刀。

  早知蓝青华不是三两句话能打发的,那道人左手掌上翻,腾起淡金色火焰,火焰化为球形,被他握在手中,随即一个箭步上前逼近蓝青华。蓝青华见状,左手背在身后,向灰二做出一个手势,顺手丢下朴刀,掌中绿光闪过,一柄青色长剑入手,便迎上了那道人。

  那披风道人左右开弓,左手握住火球硬顶蓝青华青剑剑刃,拼斗数招后也不见消散,右手长刀之上遍布红火,舞得虎虎生风。而蓝青华独臂挥洒,手中长剑青翠欲滴,亦是剑影连连,两人一时间斗得不相上下,但那道人召来好些黑衣鬼头汉子围攻蓝青华,蓝青华毕竟独臂难支,渐渐有些抵挡不住。

  那道人见蓝青华已露颓势,横起一刀将他劈退,右手插刀地上,生出碧绿火焰,双手合十,左右双火球合并集于右掌,生成一个青红相间的绚丽火团,由上向蓝青华压来。蓝青华举臂斜劈,剑刃触及火球发出阵阵尖嘶,听得人耳膜生疼。相持一会,蓝青华左掌之上腾起阵阵冰霜雾气,手中长剑剑刃上亦凝起根根冰刺,那道人被攻了个措手不及,道袍被刺出数个孔洞,连忙收掌回退。

  逼退来人,蓝青华沉身一跃,长剑迎头劈下。那道人见他冲来,再后退半步稳住下盘,甩开长刀,双手先结地火印,而后前推,施术“地柱火”,蓝青华只觉身前一震,无数火舌蔓延在地面上,随即从地下喷出一道方圆一丈的火柱,带着爆烈的呼啸向蓝青华袭去。蓝青华身在半空无法自如活动身体,眼见就要被那火柱吞没。刹那间,蓝青华横剑胸前,身体周围忽然鹅毛大雪纷飞,周身悬浮起了大小不等的几十片晶莹冰盾!

  众人正在拼杀,不见地柱火与冰盾相接,被那忽冷忽热的气劲余威震得站立不稳,蓝文策与蓝光尘离得颇近,当即被震晕过去。朗道与灰二也是胸口气血翻腾,见不能再逗留下去,扬起马鞭,向不同方向逃走。

  这时,火柱消散,只见蓝青华稳稳站立,衣角都不曾被烧到,瞟见朗道二人逃开,翻手取出一枚灰色晶石捏碎开来。瞬间,大片暗灰雾气笼罩了全场。那金发道人刚想命人追击,却不见了那二人的行迹,看着这漫天的暗灰雾气,脸上露出嘲讽笑意,不紧不慢从怀里掏出只布袋,抓出一把土黄灰尘向上用力撒开,院中灰色雾气竟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慢慢消失了。

  那金发道人见蓝青华招数被破,不禁得意大笑,道,“莫以为只有你蓝青华有手段,你有你的‘诡计雾’,我有我的‘显影尘’,哈哈哈哈,乱臣贼子一个都别想逃!”笑罢,又与蓝青华交起手来。

  朗道二人逃了一会,蓝文策被马颠得清醒过来,虽有些头昏脑涨,但努力睁开双眼向蓝青华那边望去,最后几刹那的场景,却定格成了心中的最深的伤痕。

  蓝文策见一道极快的黑影从蓝青华东边的树上跳下,向灰二、蓝光尘逃跑的方向追去。蓝青华正被金发道人及五名黑衣人围住,见那条黑影下树,急忙刺倒一人破开重围,翻身向东边跃去,剑光闪烁间直指那黑影后背。

  那人头戴面具,身裹黑袍,身后刀光袭来,仿佛脑后长了眼,突然回身化掌为拳,疾射出一道锤形雷光,蓝青华躲闪不及,被雷光击中胸口,之后身体仿佛不能动弹,直挺挺地从空中摔下,再次被众人围住。蓝文策手指死死扣住马鞍,拼命伸长脖子想再多看一眼,可是眼睛酸痛不已,视线已模糊了。

(https://www.biquya.cc/id42103/2202714.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