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很快便取来了画卷及工具。天河便是清空了桌上的杂物,在其上作起了画来。天河自小就擅画,那幅图又是供品挂在了家中的祠堂、天河看过许多次,自然是记得的,照着残图开画几笔,大抵的模样便是出来了。
“有时我想着,倘若当时我任性一回,现在是否天涯海角、任你我飘摇?”明知道天河在专心作画、不该打扰,但是婉珂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话音如此安静,吹在天河的耳中。
天河停下了手中的画笔,看着她强忍的微笑,道:“傻瓜,就像你说的,你我肩负家中重责,都没有自私的权力;儿时兰花空谷之约,已是河此生最美的回忆,赤子之心、珍藏至久。”
如此一句话便够了,婉珂也能说服自己,在宫中立身长足,保纳兰氏无虞。
足足一个时辰,天河竟又画了一幅《水月观音图》,“在佛祖面前行如此之事,果是我不该啊!阿弥托福。”
“一为宽宥圣上、二为安恤黎民,佛祖会宽恕的,”婉珂将一旁的工具皆收了起来,仔细打量这新作与被毁的残图,“竟找不到不同之处,我想只有皇上仔细看才能分辨出真伪。”
天河点了点头,亦说道:“但愿能够蒙混过去吧。”
“怎关着佛门,可是里头出了什么事了?”天河与婉珂正准备收画,却听到了门外皇后等人的声音。
天河大惊,定是楚子涵他们支会了皇后等人来捉现行的,天河便对婉珂说道:“你从偏门离开,便当作没有来过。”
婉珂点了点头,便依天河说的从偏门离开了佛堂。
“是王爷诚心礼佛,说不愿外面的凡尘侵扰了佛祖,这才关上了门,”不止是皇后,就连淑妃、李婕妤,景阳王和安阳王亦来了,真是兴师动众。孙邑尽力搪塞着。
李婕妤便是笑道:“本宫听说佛堂有不小的动静,便与皇后娘娘等来看一看,你莫作欺瞒。”
“禀娘娘,只有王爷一人在佛堂内,并未……”孙邑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谁知淑妃便是叫旁边的侍卫前去打开了佛堂之门,皇后等人皆走了进去。
另楚子涵与楚靖万万没想到的是,天河竟安心地跪在蒲团上虔心礼佛,都不觉曾有人进入殿中。楚子涵还不觉,楚靖却推了推他、指着侧墙上的观音像,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臣侄不知皇后娘娘驾到,多有失礼之处、还望恕罪,”天河见到众人,便站了起来给各位娘娘行礼。
“你在潜心侍佛、为国祈福,本无干系,”皇后说道,看了一眼佛堂内并无不妥,“景阳王、安阳王,你们说佛堂内有声响,可是有事?”
楚子涵与楚靖面面相觑,不知言何。
一旁的天河却是对皇后说道:“启禀娘娘,多半是臣侄诵佛时曾有敲击木鱼之声,这才叫得两位哥哥有所听岔的。”
皇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宫便不打扰轩和王诵佛了,你继续吧。”
“是。”
还以为她们要离开、欲松口气之时,谁知不曾言语的李婕妤却是指着观音像对皇后说道:“娘娘,你瞧皇上画的水月观音怎看起来有些湿气了?”
“是啊,这观音像是皇上出宫前所画,理应是不该有湿气的,”楚靖也看到了画上的不对、自觉是抓到了把柄,便随着说道。
天河见此,眉头便深锁了起来,原想着挂在高处一会儿便会开,只是现在还有湿的;也是这李婕妤眼尖,竟然一眼就瞧到那不起眼的地方。
淑妃瞧着天河这神情,什么都不说。皇后见此,便是对旁人说道:“这清明将近、阴雨纷纷,外面的湿气影响了画像也是有的;佛祖面前寻这不自在岂不叫人听了笑话?本宫不想皇上听到任何闲言碎语,影响了皇上祭祖的心情,都听到了吗?”
“是。”皇后说话严肃,连淑妃都不能说什么,众人皆只能遵命。
天河怎么都没有想到皇后竟然这样明目张胆地帮他,许是爱屋及乌的原因吧。有些人虽然有些心不甘,但皇后都这么说了,便只能暂缓一步、先退下了。
离开了佛堂,楚子涵便与楚靖走另道离开了,路上还不免两人的碎语。
“你说你出的什么主意,请皇后请了这么久、给了他这么大的容息机会,”楚子涵边走着,便向楚靖抱怨着。
楚靖无奈,说道:“我也没想到仅仅一个时辰,他竟然能够画出一幅一模一样的,皇后竟然还公然地帮他。”
“皇后不是在帮他。皇后是见没出什么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楚子涵说,“现在我们还是拿这个楚天河一点办法都没有。”
楚靖却摇了摇头,笑道:“画出一幅一样的又怎么样,毕竟不是皇上亲手画的。景阳王莫慌,我自有办法叫他认栽:我听御前的小德子说过,皇上画这个《水月观音图》是用西域进贡的千年墨所画;这千年墨遇水不化,但凡画成后更不会潮湿,仔细人一想便知了。”
“你的意思是?”
楚靖凑到楚子涵的耳边,低声地说了句。
听此,楚子涵惊慌,说道:“这样不好吧?若是被知是我们所为,这毁画之罪、坏祭祀之罪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一举大概是会成功,皇上大怒,第一个便会责罚他看画不力、又用赝品欺君,怎会怪到我们头上?”楚靖仍是怂恿着,经他这么一说,楚子涵倒也没有一丝害怕了。
“好吧,便依你所言。”
楚靖笑了笑,却又问了句:“轩和王虽说被皇上优待、却也无心与我们争斗;如今在你我面前的大敌是骁果王,我们为何不一起除了他们兄弟俩?”
“本王奉劝你一句,千万便打骁果王的主意,否则哪日得罪了人、吃了大亏,可别怪本王没劝过,”楚子涵大惊,也只有他知道云权是宫中最奸诈的人,说得亦是严肃至极,“趁现在好办,赶紧教他楚天河失了圣宠,以防今后成大患。”
楚靖没想到楚子涵会如此忌惮云权,不过听楚子涵的话中有话,倒也不敢再说什么。
“到时你就知道了,”楚子涵见楚靖不信,说了一句就快走回去了。
翌日,皇帝携皇后,四妃、四王及众大臣进行了大演祭祀祖先之礼。演人重孝,以孝治天下,祭祖作为祭祀与敬奉祖先之双礼,总是被提在相当重要的位置。
今日是清明之日,外面下着漫天的阴雨,打湿了满院菩提,众人不畏阴雨,皆将所有注意都放在皇帝的祭祖举动上。
“时维仲春,雨露既濡,追念深恩,不胜怵惕,谨用祭告,伏惟尚享。【1】”皇帝批下了祝文,祭奠了先祖,之后便是四妃与四王的祝告了。
整个祭祀场面盛大、辉宏而又庄严,即便是谁人的轻咳都会被当作是惊驾,因此除了弥勒梵音的回荡,真是听不到其他了。顺利了一天,这祭祖仪式总算是过去了,天河也想着终于能放轻松了,只是此时取下观音图的云绣有些惊慌。
云绣将观音图送到了皇帝的手中,皇帝打开一看原是这观音图受了些许的雨水竟被打湿,观音的发髻竟模糊了。皇帝仔细地看了这画,眉头竟也皱了起来。
“臣妾听闻此观音图是皇上用西域进贡的千年墨所画;这千年墨遇水不化,难道今年进贡的御墨有问题?”李婕妤看到了观音打湿的发髻,便是心安地说道。
天河顿觉不妙,看了一眼原先挂观音像的地方,上方的砖瓦竟漏出了空隙,多半是透漏的雨水打湿了画像。莫说这观音像根本就是自己临摹的,皇帝这样地仔细看,多半也看了出来。
“臣妾想,这观音像悬挂高处,许是祭祀的符水打湿了画像吧,”婉珂心中亦惊觉,可不知皇帝信不信这片面之词了。
楚子涵可不会将这样好的机会放过,便是站了出来行礼,道:“启禀皇上,依臣侄所知,即便是符水也不会弄得千年墨所画的观音像水墨模糊。臣侄大胆地猜测,若是此图根本不是皇上所作那幅,而是有心人为了冲撞祭祖所作的赝品,那便是说得通了?”
“真若如此,皇上理应追查到底,贼人此举冲撞了佛祖不说,更让先祖的脸上蒙了羞,居心叵测、竟是要断我大演命数!”楚靖跟着楚子涵的话,如同是一丘之貉。
天河深锁之眉如同皇帝,云权什么话都没说,一旁的淑妃自然也乐得看此闹剧。天河知此事瞒不过,便想要跪下认罪。
只是此时的皇后竟是对皇帝说:“祭祖仪式已过,画像虽有瑕疵、毕竟没有造成影响;臣妾想此事不宜宣张,否则对我大演颜面不利啊。”
“皇后娘娘心善、不欲追究,岂非纵得有心小人逍遥法外?”楚靖又说,“皇上以孝治天下,重视祭祖,臣侄心想此事不可儿戏,定是要追查到底的。”
皇帝瞄到了天河锁眉的神情,事情经过、顿知一二。令人想不到的是,皇帝竟然转过身言:“这倒是让朕想起了,当时朕画观音图时发髻部分未用千年墨,而是用平日书文的烟墨,一时疏忽竟不觉。既然祭祖已过,此事便到此为止,谁人莫再提了。”
楚靖想过千万种结果,竟没有想到皇帝会这么说。“皇上……”
“朕听人说你们两个蓄意打搅天河礼佛,可有此事?”皇帝见两人不肯罢休,便是问道。
两人速跪了下来,诚心赔罪,“启禀皇上,这一切都不过是误会罢了。”
皇帝转头问天河,“可是如此?”
天河点了点头,说道:“都是臣侄的错,敲击木鱼声,害得两位哥哥误听,还望皇上勿责罚。”
“既这么说,朕便不追究了,”皇帝说完,又转向两人,甩了句,“朕倒是希望你们两收敛些,将心思放在功课上,莫将太傅给气死。”说完皇帝便携皇后等离开了。顿时间,这佛堂倒也安静了下来。
楚子涵与楚靖自然是心有不甘,只是最失措的竟是云权。云权自然是明白事情的始末的,只是皇帝竟如此明目张胆地帮天河;云权顿觉危机,天河的存在恐怕将是自己在宫中最大的隐患。
【1】摘自《明会典·山陵遣祭仪》记载的《祝文》,专用来清明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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