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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年的最后一天，吕锋今天起了个大早，他打算把今年的年夜饭做的丰富些，以前都把年夜饭称为围炉，全家人围着火炉吃饭，从字面上看就知道意味着红红火火。
“唉！”吕锋瞥了一眼母亲的房间，也许是天气的原因，母亲这些天精神都不太好，也总是不愿多说话。兰城的天气，只要下起雪来，一连好几天都见不到太阳，母亲在这种天气里都不能出门，虽说有电暖气和电褥子，终究不如晒晒太阳来的舒服些。吕锋就想给母亲多做点儿好吃的补补身子，要用的食材早早儿的让吕芒买了回来放在冰箱里。吕锋这些年除了去铺子，除非是必要的事，否则不会轻易出门的，毕竟他这幅样子，吓坏小朋友就不好了嘛。
吕锋拉开冰箱门，满意的点点头，鸡鸭鱼肉，水果海鲜应有尽有，还是有钱了好啊。吕锋拿出材料在厨房忙活起来，吕锋的手艺虽不能说跟母亲相比，也绝对称得上是一把好手了。
冬天的白天真是变短了，吕锋才感觉自己吃了午饭没多长时间，天色就暗了下来。吕锋默默地点亮了阳台的灯笼，站在阳台上眺望着整个兰城，远远看去只有地平线那边还有点儿光亮，整个城市都被黑暗笼罩了，吕锋眼里的天只剩下一片绚丽的红。不一会儿，城里的一盏盏大红灯笼都亮了，年，近了……
吕锋转身回到厨房，年夜饭该上桌了……晚上七点整，“阿芒！把娘推过来，吃饭咯！”吕芒此时正陪着母亲在卧室看电视，听到吕锋的喊声便推着母亲来到了圆桌旁。呵！老哥还真做了不少好吃的，看得吕芒直吞口水，嘿嘿，先来一口，“啪”吕锋刚回了下头，正好逮到一只偷吃的贼手，“洗手去！再把剩下的菜端过来！”“好咧！”吕芒一溜烟儿窜进了厨房，速度之快估计奥运冠军也比不上他。
吕锋坐下来往桌上的空杯子里倒着饮料，一共四杯，这是多少年的规矩了，娘说的，一家人谁也不能少！事情往往跟期望的方向相反，母亲对丰盛的年夜饭并没有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菜就说困，回房休息去了。兄弟俩却熬到了十二点，到楼下的院子里放了鞭炮，把收到的拜年短信一一回复了以后，才上床睡觉。
吕锋家从小就没亲戚可拜访。大年初一这天，别人家都走亲访友拜大年，吕锋兄弟俩在左邻右舍转了一圈，给街坊们拜了年，最后站在四楼的楼梯转角。这楼梯是建在楼体外面的，一架铁质的阶梯悬挂在楼侧的墙面上，仿佛一只正在沿楼而上的巨大怪兽。如今新盖的楼房都将楼梯放在楼体里面了，只有老楼现在还保留着这种结构。吕锋用脚挪开靠在边儿上的纸箱，把手放在扶手上，低头向下看了一眼，年前下的雪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遍地鞭炮的残骸，红艳艳的这一片那一片，看着就觉得喜庆。
“咱这年算是过完了吧！”身后传来吕芒沉闷的声音。“是啊，又一年了。”吕锋转过身，面前伸来一只手，手里捏着一支老王叔给的“万宝路”，吕锋没有接，吕芒缩回了手，将手里的烟叼在自己嘴上，“嚓，嚓”吕芒点着了烟，甩甩手，深深的嘬一口，没办法，天儿太冷，把和打火机滑轮摩擦的拇指蹭的生疼。
“走，回家去，娘一个人在家，家里不能没人。”吕锋绕开吞云吐雾的吕芒，径直向楼下走去，“哎！你等等我！”吕芒又快速嘬了两口烟，烟蒂扔在脚下一碾，“咣，咣，咣”地追上去，把个楼梯踩得像擂鼓。
大年初二，天还是阴沉沉的，吕锋起床做早餐的时候，吕芒那小子正呼噜打的震天响。母亲睡觉轻，稍有动静儿就会惊醒。吕锋蹑手蹑脚的关上卧室门。走进厨房，不一会儿，就有香味儿飘了出来，等他端出炒好的菜和热腾腾的馒头，抬头一看挂在门上的表，八点二十，该把娘叫醒吃饭了。
吕锋推开母亲的卧室门，“娘，起来吃早饭了！”吕锋在门口喊了一声，娘没有动惮，可能睡得有点熟吧，“娘，起床了。”吕锋慢慢向床边走去轻声说道，娘还是没有反应，不对劲，吕锋向床上看去，只见娘双眼紧闭，面色黄的吓人，脖子侧面还有些许白色的痕迹。
“咣当！”盘子被丢在了地上，“娘！你醒醒！阿芒！阿芒！吕芒！”叫了两声娘也没反应，就当下喊起吕芒来，“啪，啪，啪”吕芒被老哥的叫声吓醒了，拖鞋也顾不上穿就跑了出来，“快！，叫救护车！赶紧上医院！”吕锋扭过头对着不知所措的吕芒喊道。……“呜哇～呜哇～”一阵急促的警笛声划破了清晨的沉寂,被吵醒的街坊四邻透过窗子向往外看,一辆乳白色的救护车停在了小区院子里，满头白发的老王叔也站在自家阳台上，看着吕锋将母亲送上了救护车。“唉！怎么是吕家老太太？年关难过啊！”说罢顿了两下手里的拐杖，“爸，回屋吧，外头冷。”身后传来儿子的声音，老王叔被搀走了。
兰城第二人民医院，这是距吕锋家最近的大型医院。上午八时四十分送来一例重度尿毒症患者，送来时已经昏迷，丧失了自主意识。吕锋呆坐在医院走廊里，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味道，对着面前绿白分明的整洁墙壁，脑中一片虚无，机械性的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母亲已经被推进急救室一个多小时了，那见鬼的写着“急救中”的红灯一直亮着，吕锋的心也一直悬着。
突然，“啪！”灯灭了！吕锋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揪了起来，门从里面推开了，吕锋一个箭步冲到了走在最前面的白大褂面前，“医生，我母亲她……”“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嗡地一声，吕锋瞬间脑中一片空白，连医生后面说了些什么都听不到了，眼前出现了无数黑色的斑点，他慌忙扶住了墙边的塑料排椅，不！不可能！骗我的！一定是骗我的！吕锋发疯得想着，眼前却看到似乎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天地都旋转起来，不！我要亲自看一眼！让我看一眼！吕锋强压下心中的情绪，扶着排椅的手青筋暴起，站直了身子，一踉，一跄，他不能昏倒，他要看一眼母亲，推开挡在身前的医护，一头撞进了急救室。
白，令人炫目的白，母亲就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一块洁白的布。终于，看到了，她在那！只是，上面只显示着孤零零的三根线，没有一丝波动的三根线，仿佛一潭死水。吕锋强压在心底的情绪终于爆发了，脚下一软，跪倒在地，“娘！”眼中没有一丝眼泪，仿佛被堵塞住了，流不下来。脑中被诸多情绪充斥着，憋的好像要炸开似的，像针扎一样的疼，终于，眼前一黑，上半身也软倒在地，只能听到吕芒的痛哭声，那声音……撕心裂肺……
“哥，哥你醒了！”是吕芒的声音，一挣开眼，印入眼中的是哭得像泪人儿一样的弟弟，“娘走了……”吕锋呆呆的坐起，声音嘶哑，不似人声。猛然间，泪如涌注，“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吕芒安慰着哥哥，但似乎被吕锋感染了，原本以为眼泪已经哭干，后半句话又带上了哭音儿。兄弟俩便一起抱头痛哭。
半晌，吕锋情绪平稳了下来，扫了一眼四周，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病房里，“娘呢？”“医院推走了，医院还说有手续让你醒来以后去处理一下。”吕芒抹着眼睛正色说道，吕锋拿袖子抹抹脸，穿上鞋站起来，娘走了，后事还得他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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