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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文和岳甜芯的话题将要结束了,赵诗雅的心轻轻地为他们跳动着,说道不出自己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说道实在的,她对这两个人的感受都非常强烈,岳甜芯曾经是她的好朋友,或者说道是赵诗雅自以为的好朋友,尽管对方也是这么想的,但她始终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很浅,并未交心,是以喜欢上贺文的时候,赵诗雅对岳甜芯的感情经过了多重变化,搞得她自己也非常混乱而焦躁。岳甜芯对赵诗雅又是怎样想的呢?有的时候,赵诗雅还真想了解一下,不过现在应该是不行的了吧。
家暴的父亲,单亲家庭,只有贺文一朵光,自然想努力抓住。可后来因为不是自己的缘故而让贺文的小叔叔受到牵连,遭遇到了那么惨的死法,法律又无法对精神病制裁,她一定很痛苦,因为赵诗雅也喜欢贺文,所以赵诗雅能够理解她的感受。唉,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怎么容易。就像金源所说道的一样,能以纯粹的心态待人,在这个污浊的社会里,是个多不容易的事情呀。
而贺文……赵诗雅怔怔地想,这个人的过去,还经历过这些吗?果然,她是个只看表面的人呢。想到这里,赵诗雅感到一丝丝不甘心和苦涩,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了解贺文的一切,从他的头到他的尾,所有所有的事情,都想要这样了解。可是,贺文会给她这样的机会么?
或许,赵诗雅应该感谢来到这里的金源,虽然他一度让她觉得痛苦,但赵诗雅却明白,如果不是金源,她不可能这么深层次地了解这两个人。这,就是传说道中的缘分吧。她很感激金源。
“赵诗雅,谢谢你的茶和零食。”金源大大方方地拍拍裤子,准备站起来,“既然你这次不答应,没关系,下次我还会再来的。”
“喂,你别得寸进尺。”赵诗雅哑然失笑,没好气地说道,“我可没叫你天天过来。”
“如果你不答应,我只好这样做。”金源一脸理所当然,嘴角露出几分奸笑,“嘛嘛,希望下次来还有这样的茶水和零食啊。”
赵诗雅开始有点生气了,沉下脸来不说道话。一看赵诗雅表现出这样的表情,金源立即收敛了表象,正色道:“你应该知道的,诗雅,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排斥我所说道的事情,但是我不会放弃的。现在只有你能够打动岳甜芯。”
“你就这么确定她能听我的话?”
“她被贺文那时的态度伤害到了,事实上这件事里,他们两人都没错。贺文又不擅言辞,所以只有我来帮忙。虽然他没有要求过我,但我觉得我有为兄弟争取爱情的义务,没有甜心,他不会幸福的。”
没有岳甜芯,他不会幸福的……
忽然间,赵诗雅哭了起来。眼泪噼里啪啦地从她的眼眶里流出,砸在地上,润湿了一小块室内的地面。金源猝不及防地被她吓到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少女哭得梨花带雨,急忙去找纸巾。不一会儿就在餐桌上找到了一叠纸巾,赶紧拿过来给赵诗雅擦眼泪。
“我真羡慕贺文,他有你这样的好朋友。”赵诗雅眼泪汪汪地说道,“我,我就没法这样……我真不知道你们这样的友谊是怎样出来的,如果有人像你对贺文一样关心着我,那我……我……”
她越想越伤心,这一点真的很羡慕贺文啊,赵诗雅也向往着,被这样关怀的日子。而且,这不是恋人能够给予的关怀,朋友的温柔才是她最需要的。赵诗雅属于小时候人缘差,长大以后人缘不好也不坏那一类,何况最近又得罪了人,正因为这样,她一开始才很珍惜岳甜芯,可是现在越想,越觉得这样包含算计的感情并非纯粹的友情。那,到底什么才是友情?
可想而知,能有赵诗雅此时此刻这份闲心的,是绝不会是友情的。她擦了擦眼角,金源递给她纸巾,用了一张又一张,才将泪水暂时缓解下来。金源从刚才的震惊里缓过神来,舒了一口气,说道道:“你别吓我啊……这样太可怕了,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而哭。”
这样一说道,赵诗雅的心里又是一阵酸楚。自从来了这儿,她就再也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本来有的乐观与开朗,在连续的挫折与迟疑不定里不知去了哪里。赵诗雅真的好难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谁又能够解答她呢?也许除了她自己以外,谁都解答不了她,所以,赵诗雅的疑问,也只能在痛苦中持续下坠。
金源沉默了一会儿,等赵诗雅突如其来的情绪稳定了一些,才努力用温和的语气道:“你先静一静,我们慢慢思考有什么能解决的,好不好?这样做的话,可能会让一些本来能解决的事情变得解决不了了。”
“嗯。”赵诗雅乖巧地点了点头,像个小孩子一样,刚才她也有种感觉,金源仿佛一瞬间变成了她的叔叔,他的话语如此亲切,让赵诗雅不由仰头望着他高大的身影。金源倒也没发现她的凝视,只是若有所思地支着下颔,喃喃道:“你要是没有朋友,不对,岳甜芯不是你的朋友么?”
赵诗雅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说道:“岳甜芯她……也许,是我的朋友……但我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密切。”
“是吗?可听她的话来说道,我本以为你们之间有着很深厚的友谊。”金源仿佛终于知道赵诗雅不愿意帮忙的原因所在了,没怪她,只是苦笑着摇头,“看来是我救急心切,找错了人啊。抱歉了,看来我打扰你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不得不的理由,才没有办法帮助岳甜芯。”
“如果可以,我又未尝不想帮助她?”赵诗雅脱口而出,见金源瞬间沉默下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盯着她,反而有些不安,嗫嚅道:“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不帮助她的理由……”她突然平静了下来,反正话都说道到了这个地步,再说道一些也未尝不可,没什么的。
于是,赵诗雅稳了稳心神,平静地说道:“我……喜欢贺文。”
啪啪啪,雨声微微小了一些,但外面的阴雨天气仍然没有转晴,乌黑的云层紧紧地挂在天上,仿佛时刻都要坠落下来一样,中间隐约闪烁着一些雷电的光芒。金源听到她平静的声音,却没表现出什么惊讶的样子,只是哈地一声大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果然是这样啊……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承认呢……”
“你早就猜到了么?”赵诗雅反而吃了一惊,扬声问道。她以为金源不会猜到的呢,毕竟,这个粗壮的大个子看起来这么对她的话坚信不疑。不过想想也是,笨蛋才会一点都一无知觉吧,赵诗雅表现的这么难受,对面的人怎么会发现不到的呢?要不是这样,他就不是成年人了。
金源点了点头,低声道:“是啊,早就猜到了。”顿了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们的关系真是混乱,我也想跟你说道一句话……”
“好了,你不用说道了。如果你想对我说道我毫无机会的话,贺文他妹妹已经对我说道过了。”赵诗雅摊了摊手,苦笑着说道,“我已经知道自己的局限,所以,你们不必再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我提醒。”是的,现在,她反而释怀了,反正折合都是这样,还不如让自己这样释怀一些,轻松一些,反正,贺文她是注定要不到的,那既然如此,为何要失去自己的气质呢?虽然本就莫须有。
想到这里,赵诗雅揉了揉自己发肿的眼角,叹着气说道:“我现在已经服了,你们的关系果然不是我这个凡人能参与进去的。我退出,但我也不会帮助岳甜芯,就这样了。现在,你还有什么疑问么?”
“没有了。”金源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对赵诗雅笑着说道,“我倒很欣赏你的爽直,我相信我们能做成朋友的。”
如果你不认识贺文的话。赵诗雅只是摇头,没说什么,脸上无奈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浓。要是可以,她何尝不想没遇到过贺文,只是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再说什么,也是无益。
“有时间我会去辞职。”赵诗雅活动了一下,感到一身轻松,“所以,别再来纠缠我了。”
第三十三章将要结束了吗
赵诗雅抹着自己的眼泪,刚才她哭了好一会儿,现在觉得好受了很多,抽抽噎噎也渐渐停止了。人总是要从无果的悲伤里走出来呀,她一直是这样坚信着的。即使如今遇到了贺文,也不能把自我完全忘掉……
金源看起来则松了一口气,这个白发的男子并不喜欢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毕竟他根本不会安慰人啊。一个正了八经的大男人,实在不知如何安慰突然就哭哭啼啼的小女生。只是哭起来的赵诗雅,别有一番梨花带雨般的可爱与软意,金源纵然不知该怎么办,也觉得她这副样子有点可爱,红红的兔子眼让人怜惜。想了半天,金源才挤出来一句安慰的话:“呃……你总算不哭了。其实你哭也没用,贺文是个固执的人,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对岳甜芯深情了,你不知道有多少出色的女孩子喜欢贺文,其实就算知道也……”
小瓦白刚才跑去觅食,现在也喵喵地回来了,蹦到赵诗雅的膝盖上,好像想以自己柔软的小身体安慰赵诗雅。赵诗雅只是温柔地抚摸着它的毛皮,表面上好像已经恢复了正常。
不过,听了金源的安慰之言以后,赵诗雅的嘴角不由开始抽搐了,这个男人什么意思,这是安慰么?怎么听怎么像是往伤口上撒盐。
金源倒是以一副无辜的表情看着赵诗雅,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赵诗雅只好说:“好吧,我知道了,早就说过我知道了呀……”然后不再理金源,说了句‘雨停了你就走吧’然后去开电脑。之前本来想玩游戏来着,这个人一来就忘了,真是的。果然,游戏什么的最好了,是能让人感到快乐的最佳工具。
“嗯?你也玩这个?”
金源答应了一声,无意间扫了一眼赵诗雅的电脑屏幕,立即被熟悉的游戏界面吸引住了:“我还以为只有男生玩这个呢。”
“是吗?那就是你的误会。”赵诗雅嘴不饶人,看着电脑屏幕说,“我倒觉得这游戏挺好玩的。”小猫喵了一声,伸出爪子去拨键盘,赵诗雅慌忙摸摸它的头,把它的动作阻住。好像感到很不开心,小瓦白跳下赵诗雅的膝盖,跑掉了。
赵诗雅看了看它跑去牛奶盆旁边舔着牛奶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这孩子,真可爱。”
“别说了,再说我该羡慕死你家这只猫。”金源嘀咕着用毛巾再擦擦头发,“你用什么号玩?”
“战士号啊。56级了。”说到这游戏的等级,赵诗雅还蛮得意的。虽然只是个普通的网页游戏,但也算是很热门的一款了,她又不喜欢下单机游戏下的电脑慢起来,这种游戏就挺好的。“异星之途服务器的,你又是哪个?”
“喂喂,你一个女生玩什么战士号。”金源显然吃了一惊,“我还以为你会玩法师号呢。真巧,我也是这个服务器的。”
“怎么,瞧不起女人?”赵诗雅顿时翘起了鼻子,“我告诉你啦,时代不同了,玩个战士号有什么特别,我有好多朋友都这么玩呢。而且我也不是不玩法师,只是主号是战士而已,战士的技能我挺喜欢。”
“我的主号是牧师号。可攻可受啊,不想跟你计较法师和战士哪个好。”金源爽快地笑了起来,“赵诗雅,跟你交换一下游戏账号如何?有时间一起玩啊。你不会拒绝的吧?”
赵诗雅耸了耸肩:“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拒绝的?交换就交换,谁怕谁。”虽说如此,话语里却一点都没有被激怒的感觉,而是很高兴地和金源交换了彼此的账号。赵诗雅本人不讨厌金源啦,一起玩游戏倒也没什么。
“话说回来,你多少级了?”
“63级。”
“那不是跟我差不多嘛。”赵诗雅自动把中间数级的差距省略掉,“没想到你也会玩这游戏,我周围的朋友都觉得这游戏挺幼稚的。”
“我是这游戏公司的死忠啊。”金源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不懂的人你再怎么说也是不懂的,就像跟喷子怎么说都没用。”
赵诗雅不由囧了:“喂!你这人也说话太直了吧。这可把我朋友也捎带进去了。”
两人拌嘴拌了一会儿,觉得没趣,纷纷静下来。时间一空,赵诗雅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贺文。现在的自己的话,是要祝福贺文和岳甜芯开心快乐地在一起吗。还是说,要默默守在旁边,看着他得到自己的幸福呢。或者,索性不再管贺文了,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可是,如果要选最后一个的话,总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甘心。这种不甘心,到底是从何而来?
赵诗雅不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她预感到,如果自己坚持要去弄明白的话,一定会为此而伤心,为此而失落的。意识到这一点,赵诗雅的痛苦稍稍缓解了。也许,人还是不要去思考比较好一些。思考,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幸福的事情。
——对。只要不要去思考就可以了。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下来,已经到了下午三点。雨后的天空虽然依然有些阴,却也有了几分微弱的阳光,顺着缝隙洒下来,洒满整个大地,洒满整个赵诗雅眼中的这所陌生又熟悉的城市。她走向窗台,拨开窗帘,刷的一声,一直靠灯光来照明的空间顿时被雨后的亮光填满了,金源情不自禁地眯起一丝眼睛,感觉在那份光里,赵诗雅的身影也变得有些模糊。
“好了。”赵诗雅回过身来说,“你走吧,记住我今天说的话,不要再来找我了哦。”
“说好的还要一起打游戏呢。顶多是,我不会为今天的事情来找你啊。”金源不介意赵诗雅随随便便的话,淡淡地笑道,“放心,我的记性没那么差。我会记住的。”
顿了顿,金源放下毛巾,再次道谢。看不出来,赵诗雅诧异1地看着这个大个子,他还是这么懂礼貌的人。果然,人不可貌相,其实从之前的话里,就能够明白金源是个与外表不同,稍微有些细心的男子了。这样的男人,又有英俊的外貌和高大的身躯,一定经常被女主倒追吧。又是那样有钱。
不过,这样的男子不是赵诗雅喜欢的类型。赵诗雅喜欢的类型,是像贺文那样体型修长,目光淡漠,冷冷清清,气质宛如幻想中存在般的男子。是的,宛如……那高高在上的谪仙一般。
金源道别了,房间里重新只剩下赵诗雅一人。赵诗雅把他用过的毛巾拿去清洗,清洗的过程里再次看到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睛明亮而平静,仿佛也被雨水洗濯过了一般,充满了一丝丝淡淡的,晶莹的光芒。似泪非泪,似坠未坠。赵诗雅突然又觉得心中沧然,忍不住轻轻抹过眼旁的泪水,重新把那只跑到洗手间的小猫抱起来。
“现在就只剩下你陪我了呐……”赵诗雅喃喃说着,蹭起小瓦白的毛。小瓦白吸吸鼻子,似乎不是很懂的样子,默默叫了一声。这么小的身躯,抱在怀里,一点也不觉得重。对了,赵诗雅突然想起,这只猫,是贺文送给自己的。既然这样的话……它,也不能永远陪在自己的身边呢。
多么悲哀的事情,多么悲哀的生活啊……
叔叔的亲戚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赵诗雅去接火车,看着那个精神很好的中年人健步如飞地从火车车厢里走出来,着实吓了一跳。这么老了,精神却还这么好啊,不愧是叔叔的朋友,其实她和这个中年人也已经好久没见面了,现在看到,本来以为会有一定的变化,却没想到真的一点都没变……
“这里!在这里!”赵诗雅喊着,中年人的耳朵似乎也不错,很轻松地就听见了这句话,于是朝这边看来。就这样,挥着手的赵诗雅成功映入老人的眼里。
“哦!你好啊。”路志庆朝赵诗雅走过来,没想到这个小女孩已经长得这么大了,长得挺漂亮的,就是样子憔悴,不如她叔叔说的那么有精神。他稍稍讶异了一下,随即爽朗地笑了起来,“嘿,这次要麻烦你了。不过我就来这里两天,两天后就回去,所以,你最好现在就带我去见你那个朋友啊。”
“大叔你说话还是这么干脆。”赵诗雅嘿嘿地笑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其实他不是我的朋友,是我正在工作的店的店长……”
“哦,这么说是你男朋友?”大叔眼睛里闪过一丝促狭,赵诗雅立即羞红了双颊,却又无可奈何地道:“我也这么想呢,可惜不是!”
“小女孩有什么开阔的心胸,着实难得。”大叔点点头,伸手拍拍赵诗雅的头,“没关系,好的男人随处都是,你叔叔就是个老实本分的,你要是想找个和他差不多的,不成问题,呵呵,以后总有更好的。”
赵诗雅只有赔笑,时代的差距啊,不知为何开始,她已经不再喜欢叔叔那样的男人了。自从见到贺文以后,所有的认知都被颠覆与掀翻,赵诗雅明亮的双眸开始变得深邃,她也变得心平气和了很多。人总是在变的。当然,这一点,和她本就不怎么相熟的路志庆大叔是肯定感受不到的。
“那,我现在就帮你引见。”赵诗雅文绉绉地说着,顺便帮路志庆拿行李。路志庆风尘仆仆,急不可耐地扫视着周围,说:“我现在就想去看看。现在就行?”
“嗯,当然。”赵诗雅点了点头,她没忘记贺文给她的承诺。这个男人,总是对他认识的人这样好,即使赵诗雅以后和他分道扬镳,也不会忘记贺文的好,还有,他所有的优点。
对的,赵诗雅绝对不会忘记。即使,未来再变化——她也不会忘记这个男子,曾经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
第三十四章问候与接见
“呃,这个,这个就是我的大叔,他想过来探知一下那张药方的情况,就是我叔叔说的那个人……”
啊,该死!回到冰点店,在贺文的面前,赵诗雅尴尬地发现自己无法把话语连接成句了,她挠着自己的头发,不知道如何是好。呜呜,谁也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啊,好痛苦。
贺文很耐心地听她说完,略微皱了皱眉,说:“人在哪里?”
“在后面。”赵诗雅让了让路,拖着行李的路志庆出现在贺文眼里。贺文与路志庆互相看了看,路志庆率先笑道:“那张药方的情况,我想和你问一问呢。哎呦,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赵诗雅立即觉得不好,可想而知贺文绝不会喜欢别人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但是贺文只是平静地一言不发,直到路志庆滔滔不绝地说完自己对那张药方的专业感想,才静静地说:“能得到你的赞许,我很荣幸。”
哇,好酷。赵诗雅咽了口唾沫,贺文怎么每次都能这么淡定呀,真不是个人能做出来的。冰点店里的空气十分冰凉,大叔从南方过来的,只穿着个短袖,却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冷,相反,他的眼神非常兴奋,直直看着贺文说:“喂,小伙子,跟我好好聊聊这些东西怎样,别这样应付我,我可不好应付啊。”
贺文怔了一下,似乎稍微提起了些兴趣,简短地说:“进屋谈。”然后两人进了店长办公室。纵然赵诗雅怎样想偷听谈话,都只能在门外偷偷附耳去听,听到的只言片语都是些专业术语,听都听不懂。只是到了后来,这两人的话的频率好像越来越多,应该是气氛已经被炒热了吧。
“啊,真没想到……”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孩子气的声音,赵诗雅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发现是戴着绿帽子的贺月,她正附耳于门上,饶有兴趣地扬着眉头,一副平时的小恶魔做派,“这是你的大叔吗?真有意思。嗯,真有意思。”
“喂,你这家伙。”赵诗雅没好气地说,“怎么突然间跑到这里来了呀。”
“刚才看到你拉了个陌生人,还是个大叔过来,我就过来了呀。”贺月理所当然地说,“赵诗雅,难道我没有权利过来吗?可是你都附耳来听了,我也听听算什么。”
“没什么好听的啦。”赵诗雅嘀咕着说。贺月耸了耸肩,好像以肢体语言表达了一句‘是么?是这样么?’然后继续附耳在门上,一边听一边嗯嗯地点着头。赵诗雅不觉一怔,这孩子该不会真的听到了什么吧,不可否认她比自己年轻,所以,她的听力也有可能比自己好一些……
“唔,你能不能把你听到的东西跟我说一说呀?”贺月和贺文是一个家里出来的,贺月也修习过中草药吧,既然如此,她应该知道里面的具体气氛和言论是什么意思。赵诗雅立即不耻下问。这次就放过这个小恶魔一马,她暗想。
“我听到的东西?可是,诗雅姐姐刚才不是说我没什么权利听的吗。”我去!只见贺月扑闪着长长的睫毛,一脸狡黠地看着赵诗雅,赵诗雅不由咽了口唾沫,你什么意思呀,真是的。她越发越不喜欢这个小孩子了,没好气地说:“现在有权利听了,好了吧?”
贺月却微微一笑,轻快地跳开,说:“诗雅姐姐,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所以我有什么事都不会告诉你,包括我哥哥正在说正在想的所有事情。该怎么说呢,你很让我们失望呢。”然后转过身,蹦蹦跳跳地跑掉了。
赵诗雅一愣,这孩子怎么回事。本来想深层次探究一下她的行动,又觉得没什么好探究的,只是,她说的‘我们’是指贺文和贺月,还是指岳甜芯和贺月?赵诗雅捉摸不透贺月的想法,这个孩子的想法一向难以追究。不过,她已经不再那样执着地纠结贺文了,放开了,心里反而好受些,就不再这么强求要知道贺文到底在想什么,反而只是淡淡一笑,过往尽释。就这样吧,所有的事情,这样就好。
她往旁边一让,恰巧,门开了,大叔大步从里面走出来,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路志庆对着自己的远房小侄女哈哈笑着说:“赵诗雅,你真有个好上司!这孩子,不得了啊,不得了,啧啧,唯一可惜的就是不是你男朋友,哈……”
“你在说什么呀,路志庆叔叔!”赵诗雅不觉又红了脸,怒气冲冲地喊道。路志庆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摇着手,往外面大摇大摆地走去,竟然也不管自己的侄女了。赵诗雅也懒得理他,这个叔叔一直是这样随心所欲,奈何不得。突然间想到贺文还在里面,结果一转身,贺文已经出来了,正站在门旁边,神色淡淡,长身玉立,把赵诗雅刚才的反应都瞧在了眼里。
“嗯……”赵诗雅不觉尴尬,嘴巴张了张又抿住,没必要解释什么啦……她这样想着,正要当缩头乌龟,突然想到一件事,脸色一暗。对了,她还要想办法辞职来着……
“店长,有一件事……”
“猫怎样了?”贺文淡淡问。
咦?赵诗雅的思路被打断了,等意识到贺文问的话,她立即点点头,说:“猫还好,小瓦白……哦,这个是我给它起的名字……它还挺乖巧的,不给我惹什么麻烦,也很好养,这几天都很乖,没什么毛病……”
“嗯。”贺文点了点头,“好好照顾它。”
说罢,贺文转过身,回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赵诗雅一人对着他的背影发呆。对了,自己身边还有那只猫呢,之前没想过,现在想到的时候才觉得棘手,可想而知,赵诗雅是不可能在猫在家里的情况下就跑路的。这么说,还要再撑一个月?对,差不多也快开学了吧。
开学……赵诗雅几乎把开学的事情全忘光了,这几天应该把这一年的功课复习一下,再预习一下。虽然上了大学,许多人都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标准,得过且过,赵诗雅却不觉得该这样,于是,为了追上现有的功课,必须这几天好好复习才行。上学又不是免费的,上大学尤其需要钱,赵诗雅不觉得自己和那些富二代一样得过且过就態改变自己的命运,毕竟,未来是要考双手来争取的,不是吗?
不好,一不小心让富二代的范围把店长也包裹进去了。想到这一点,赵诗雅不自觉地又挠挠头,坏了,最近怎么有了这个毛病,一不好意思就挠头。她耸耸肩,这些事情终于解决完了,接下来只要把那只猫料理好,万事大吉。
是这样吧。只要那样做……就能把所有事情交代完毕,然后,可以潇潇洒洒地走了,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可是,一点也不快乐。总觉得,赵诗雅想,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空了一块,空空落落的,十分寂寞。那种寂寞,是常人所无法想象,也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也许,苦追岳甜芯无果的贺文,心里也是这样的吧,静静的,宛如第一次下雪,雪花寂寞地从天空中飘舞下来,覆盖了整个心灵荒芜的大地,却只为它带来了一份冰冷的寒意。
“喵~”
今天的小瓦白也很有精神,一点也没有受寒或者其他什么毛病的迹象。它快乐地追逐着地上的毛线球,因为看了很多小说什么的,所以赵诗雅觉得猫会很喜欢球或毛线团,路过超市的时候尝试买了一个,小瓦白果然很喜欢,它的样子比平时活泼了很多。
“你可要慢一点,不要那么快,不然的话,会撞得很痛的。”赵诗雅拎起小瓦白,笑着对它说。不知道小瓦白听懂了没有,它歪了歪头,又喵了一声,显得很是高傲,不以为然的样子。
等你撞上了就知道了。赵诗雅郁闷地想,不听主人的话,吃亏在眼前。她继续坐下来,打游戏。自从上次和金源说好打联机,她就总是和金源组队,说实在的,金源的操作真心好,赵诗雅的操作虽然也不差,比起金源却总是差了那么一大截。而且,金源的人缘非常不错,游戏里的很多大家都和他有联络,搞得赵诗雅本来破破烂烂的装备也上去了,因为赵诗雅不是人民币玩家,对这方面的事情本来不怎么讲究的。
聊天框闪了一下,金源提醒赵诗雅别走神。他的用户名很中二,叫狂神,应该是早期的号了吧,英气勃发的。赵诗雅回了一句我知道,继续在前面清扫些小装备和小垃圾。
“对了,我昨天和岳甜芯说话了。”金源的话继续发过来,赵诗雅操纵鼠标的手势不由顿了一下,他和岳甜芯说了什么?一时间有点恼怒,没继续清扫装备,怪物一个虎吼扑过来,也只当没看见。这样可好,穿了法师号的金源忙了个手忙脚乱,直到他的HP快见底,赵诗雅这才操纵战士扑上去用一个拉仇恨的道具把怪物的视线重新转向了自己,然后开始扛着。“喂,你别这样报答我啊!”
赵诗雅回道:“那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你跟岳甜芯说干什么劲儿,莫名其妙的,不是么。”
“这样就生气了啊,真小气。”
赵诗雅不理他。
“好吧,她也告诉我了,关于你喜欢贺文的事情。而且她很生气,说我不顾别人的想法。”金源发了个郁闷的表情,这时候一大批龙类怪物冲了过来,一下子界面上全是乌黑乌黑的大脚印,赵诗雅皱了皱眉,开始快速清扫战场,担当肉盾职责,她本就喜欢当这种在前面冲杀的角色,才会让金源操纵法师号组队,还好,两个人的这两个号都是大号,所以能顺利凑到一起去。而且,等级低的战士配等级高的法师,也是很均衡的,起码在这个游戏里是。
“我也觉得你不顾别人的想法。”百忙之中,赵诗雅回了一句。
“你别这么说,我毕竟是为贺文着想才这么做。或许,还要加个甜心。话说她的名字起的我很久以前就想吐槽,搞得每个男人叫她贺文的脸色都得沉一沉,你是没看到他那精彩的样子。哦……生气了?”
赵诗雅:“你要是再说,我就立即退出副本。”
“别!嘛,其实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说,岳甜芯相当的在乎你……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吧。”
好好想想?好好想想什么?赵诗雅不觉有点生气,你凭什么左右我的看法?金源又不是她什么人。赵诗雅快速敲打着键盘,怪物也不理了,说:“我发现你真的很爱多管闲事,我的事情根本不关你什么事,快点走开,具体参照我之前说的那句话。”
“我是说,她这个朋友很好,真的很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岳甜芯总是避而不谈。”
第三十五章两个人的冷战
“我对她避而不谈,轮得到你说?”这下,赵诗雅真心生气了,用力敲着键盘说,“我下了,今天不玩了,拜拜。”
说完,没看那家伙发过来的信息,直接下了线。下了电脑躺在床上看书的时候,赵诗雅还是很生气,都说好不再提那些事,这个男人真是死性不改。想了又想,辗转难眠,脑海里只反反复复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和岳甜芯说点什么?
但是,又说点什么比较好?毕竟,莫名其妙的冷战是赵诗雅自己主动开始的,不关岳甜芯什么事。现在,要结束了,她又该对岳甜芯说什么?赵诗雅已经决定辞职,这样的话别人的感情问题也轮不到她管,她更不想像看的那些言情小说里那样当个小三,如果要这样的话,倒不如直接干干脆脆地退出,至少,还保留有一份她自己的自我与风度。赵诗雅认为,这样才算得上新时代的女性,退出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太喜欢,正因为太喜欢,才要退出,否则会干扰到自己心爱的人的幸福。
想到这里,她的心稍微有点疼,又有点甜蜜,有点释然。如果可以,赵诗雅真希望让贺文知道自己的这份付出,这份感动,如果能够这样,那该多好。贺文的眼神,从她脑海里一晃而过,赵诗雅翻了个身,头轻轻碰到枕头,淡淡的沁凉与柔软一起传过来。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明天,就去辞职吧。已经不需要再这样继续下去了,这种尴尬的、无法维持的关系,就让它像是泡沫一样温柔地,唯美地破掉吧,给自己留下一个温柔的幻想。
其实,赵诗雅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的是贺文,还是喜欢的是一个自己心目理想中的男性形象,只不过面前恰巧出现了一个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的这名男子,才会让这份印象变得尤为深刻,越来越深,直到烙印在心底深处,不分彼此。
但是,这不重要。赵诗雅已经下定决心,遗忘他,和与他有关的一切。那个男子是如此温柔,外表又那般冷漠,难以让人辨清他冷漠的外表下一颗火热的心,而他和岳甜芯在一起的时候,一切又会变得有所不同,那个少女的脸孔,在她脑海里逐渐清晰。岳甜芯……是的,离开之前,一定要和她好好说一说话呢。如果不是自己的话,她们那淡淡的友谊,也许还会继续下去吧。
说到头,都是自己的错。赵诗雅自嘲般地想,她没有权利怪责别人,因为她自己做了一切,她是一切的罪魁祸首。这名曾经开朗天真的少女把头埋在枕头里,静静地睡着了。睡梦里,再次有那白色雾气弥漫,她虽然并不好奇,也忍不住觉得这雾气似曾相识。
赵诗雅试图喊叫。然而,无法喊叫。喉咙,无法发出声音。白雾朦胧地流动着,宛如那悬浮于高空中的,淡淡的云彩。云彩翻卷又淹没,雾气闪烁出淡淡微白,在她眼中,形成变化莫测的万千镜像。
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
赵诗雅顿足,她知道,那个熟悉的人,又向她走过来了。雾气慢慢变淡了,本来它就很薄,这次,却薄到几乎能见人影。拨开雾气,那个人影,走到赵诗雅的身旁,他的怀里,有着一大束,火红的什么。
你为什么会来这儿?她仿佛又听见自己小小的喉咙发出声音,小小的赵诗雅仰起头来,看着这个男子,用稚嫩的声音发问。其实,以现在的赵诗雅角度来看,那个男生的身影并不大,应该比自己还要小的多吧。可是,小小的赵诗雅却不知道,她只是以自己的角度,望着这个高大的身影,一时间忘了哭泣。虽然高大,却一点也不危险,凭着某种精神意义上的直觉,她这样明白着。
至于,这个直觉的原因与出处到底在哪里呢?小女孩却不知道。赵诗雅感觉到,这个梦里的自己再次张开嘴唇。周围都是雾、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看不见,她却凭自己的直觉,望向那个男子隐没在雾气里的双眸。
“你,为什么要送给我这个?”
她问道。脸上还挂着两行擦干净的泪水。这个时候,赵诗雅发现,雾气又散开了一点,那个男子的模样,渐渐变得清晰了。男子变得清晰的脸庞,仍然有着微妙的一团模糊感,但赵诗雅已经感到轻微的熟悉。他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赵诗雅寻思着,直到男子蹲下身,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她。
她哭了。再次哭了。可是这次的哭泣,不是为了痛苦与悲伤,而是为了喜悦与吃惊。赵诗雅张大眼睛,她的眼睛很亮,很小的时候,她的眼睛就很好看,所以即使这样张大,也只会显得更加可爱。
“呐,回答我……为什么?”小小的赵诗雅以仰视的角度,这样问道。赵诗雅看着她的面孔,不觉吃了一惊,这真的是自己吗?脸庞确实是没错的,小时候的赵诗雅确实该这样可爱,可是其他地方,却是给赵诗雅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要说为什么的话,是因为小小的赵诗雅的眼睛,仿佛没有一丝光彩,像是世界上所有事情对她而言了无生趣一般,赵诗雅不认为自己会有这样的眼神。
可是,站在面前的,又确实是她。这一点,无法否认。
赵诗雅转头望向雾气那边的人。他好像没有回答,又好像回答了什么,只是她没有听见。那东西在小小的赵诗雅的怀里,赵诗雅无法看清那是什么,就像是无法看清他的脸庞。结果最后,一声软绵绵的猫叫响起来,把赵诗雅吵醒了。从那片满是雾气的梦里脱离,赵诗雅马上坐起身,一团小小的软毛趴在她的旁边,赵诗雅低下头,发现那是一只猫儿,白白的毛皮,碧绿的眼睛,正是自己的小瓦白。
“啊……小瓦白,抱歉呢,把你吵起来了?”不对,刚才吵醒自己的明明是这个小家伙啊。赵诗雅把小瓦白抱起来,它刚才好像被赵诗雅突如其来的剧烈动作吓了一跳,此时正不公地发出低低的猫叫,拒绝主人的抚摸,翘着尾巴下了床。真是的,娇气的小鬼。赵诗雅冲着它摇头。
“那么……走吧。”想起睡前要做的事情,赵诗雅克制住清晨的冷气,慢慢坐起身,换上外出的衣服,这次,打扮的特意非常漂亮。女孩子的虚荣心,在这种地方总是会发展的特别早。她希望在他的眼里,自己还是稍微有点美丽的,不然的话,就这么辞职走了,不在贺文的心里留下一点印象,真是太让人难过了。
岳甜芯走进贺文店里的时候,贺文正在吃冰沙。今天贺文来的早了些,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嘴里轻轻吃着红豆味的冰沙,舌头上甜丝丝的,不愿意抬头。只是,当岳甜芯走进来的时候,贺文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一言不发,吞下冰沙,然后再舀起一勺吃。岳甜芯走到他旁边,贺文还是没说话,抬头看着她。
“我有话想对你说。”岳甜芯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轻轻发出一声声音。她坐到贺文的对面,贺文用手将杂志推开。贺月等人早已知趣退开,远远地查看这边的动向。不管他们的视线如何,贺文还是缄默地望着岳甜芯。他的眼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岳甜芯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她察觉到自己已经吸引了贺文太多视线,也许,今天是了结的时候了,她之前做过的那些害人的事情,也要和贺文说清楚。在这种事中,受害的不只是他们两人,还有,还有那个曾经视自己为朋友的女孩。岳甜芯从一开始,就知道赵诗雅喜欢贺文。
可想而知。赵诗雅,怎么可能不喜欢贺文呢?岳甜芯自嘲般地想着。这个男子,如此出色。她已经赶走了贺文旁边数不尽的那些追求他的女子,想要赶走赵诗雅的时候,她着实犹豫了很久,最终也是间接下的手。如果这些事情让贺文知道,贺文心目中纯洁的自己,会打几分折扣么?罢了,罢了,一切不过是因为执念的错,今天说清楚,日后彻底了断,这样一来,不论贺文选择什么,岳甜芯都能理解。
“贺文,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想清楚了的岳甜芯,声音格外平静。冰点店里,流动着清清浅浅的爵士音乐,乐曲的声音非常悦耳,充满蓝调的氛围。在这样的气氛下,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正如那言情小说里的场景吧。岳甜芯嘴角不由露出一丝无奈而淡然的笑容,轻声说:“我做过许多事情,不过想跟你说的,其实只有这一件事,而已。”
“哦。”贺文淡淡地应了一声,啜饮了一口白咖啡。他的话语,岳甜芯已经听过太多,还没有一句,像是今天这一个字一样令她心驰神摇。贺文,贺文,你要好好听我说话,不要生我的气。抱着一丝丝祈求,岳甜芯这样想着,嘴唇微微张开。是的,她面前还有这个机会,现在,她把握住了。她要向贺文坦白,贺文也许会原谅她,也许不会原谅她,也许会吃惊于心目中纯洁温柔的女子原来是这样的,但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岳甜芯不希望自己的未来,或者说,也许是自己与贺文的未来,有无数的过往阻挡,缠缠绕绕,犹如雾气。
岳甜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吸的很长,贺文在等待她,无论如何,这次,她不会辜负贺文的目光。
“贺文。我,对赵诗雅……”
充满忧伤的氛围,被一声开门声打断了。岳甜芯震惊地回头,心里却像是有某种东西,被开门声刷的一下粉碎。看清走进来的人的一刻,她失语了。啪——那个女子,出现在外面的白光里,一头乌黑的青丝垂落到腰间,美丽的脸庞,宛如熊熊燃烧的烈焰一般,闪着淡淡的红晕与明亮的朝气。
她是多么漂亮啊。岳甜芯不由忘记了自己所说的一切话,感到一丝丝的自卑感。这正是她当初所看见的那女孩,她的名字是赵诗雅,宛如诗歌般,优美而美丽的名字。
赵诗雅大步走进来。这回,她的气势非常足。因为,她已经看清了岳甜芯的真面目。刚才来的路上,赵诗雅一想再想,终于感到些许不对。她本来对岳甜芯抱着十足的歉意,然而,越想,赵诗雅越觉得一开始岳甜芯对自己表达恋情的那时的举动不对劲。比如说,她,为什么提供给自己错误的食品名单?
那些肯定不是贺文爱吃的食物,这样一来,贺文之所以会有那种嫌恶的表情也有了解释。看着岳甜芯下意识显得心虚和愧疚的脸庞,赵诗雅眼里不由燃起熊熊恨意。此刻的她,似乎比任何时候都像一朵明艳的玫瑰,一个燃烧的仇恨女神,背后闪动着黑火。那火焰的颜色十分之深黑,与明亮的天光恰巧成为鲜明的反衬。连贺文冷清如海底的眼底,也不由闪耀起她的火光。
贺文深深地看着赵诗雅,仿佛第一次看到她一般。这个女子,头一次以这般张扬的形象出现在他的眼前,就像一朵引人入胜的曼陀罗,长长的黑发,纯净的眸子,却有着非常愤怒的表情,还有——注视着他时,无法掩盖的一丝丝淡淡的光芒。
赵诗雅看到这个贱人,狠狠地上去打了岳甜芯一耳光!啪!响亮的一声耳光响过后,岳甜芯捂着脸,轻声说:“你怎么猜到的……”她只是睁大单眼皮的眼睛,呆呆地与赵诗雅的双眼皮对视。赵诗雅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容,说:“你还在问我是怎样知道的?好好问问你自己吧,你当初的那点戏码,在我看来未免太可笑了些。现在才揭穿你,为的只是给你以最大的羞辱!”她凌厉的视线划过贺文,“贺文店长,现在,我向你提出辞职辞呈。相信你已经忍受我很长时间,那么,我的这次提呈,应该不算过分!剩下的工资我不结了,在此地的屈辱,只需要以刚才那一个耳光偿还……”
是的,赵诗雅越想越气!她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被他们瞒在鼓里,看着他们在舞台上自导自演,却身为一个被无辜牵连进去的路人甲,望着男主角的魅力发呆,然后,理所当然地成为陪衬。最鲜明的陪衬。呵呵!赵诗雅不甘愿。虽然她一向逆来顺受,但现在的赵诗雅,可不介意在自己刀下留下几朵血光!
第三十六章金源的劝说
赵诗雅转过身,一头长长的,乌黑的发丝轻轻甩过贺文的面前。不知为何,在贺文的心理,这个大步走进来的女子逐渐取代了原有的岳甜芯忧郁的倩影。为什么之前没有珍惜过这个女孩呢?贺文有些迷惑地想着。这个女孩,和岳甜芯确实很像,但又不尽然相似。如果说岳甜芯是月亮,赵诗雅则是太阳,总是美丽地,灿烂地散发出光芒与光辉。
也许正是感受到她与岳甜芯的相同,与不同之处,贺文才会选择远离赵诗雅,因为他已经预感到,这个女子对于自己的痴心很有威胁,太有威胁了。可是,当赵诗雅这样出现在贺文面前,贺文突然发现,面对她的辞呈,其他事情根本无关紧要。
他不由站起身来。冷冷清清的脸上,出现了有些茫然的表情。岳甜芯说:“贺文你,你等等——我还有话想和你说话……”贺文也没有听见。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贺文,岳甜芯的心慌了,她觉得,贺文好可怕,现在的贺文,好像正在离自己而去一般,让她伸出手,也抓不住他。
岳甜芯知道了。有些时机,真的是过去以后就不会再回来的。以这样的教训,岳甜芯开始明白,贺文的温柔,贺文的沉静,过后,也许是她再也感受不到的了。面对这样绝情的他,岳甜芯的心里渐渐产生了一丝丝绝望。她心灰若死,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般,朝外面跑去。对!对,把那个女人从贺文的心里拽走,她就可以再次拥有他了。
贺文只是在迷茫,岳甜芯却是在迷乱。她明白,自己的自怨自艾,现在对于这个男子来说已经完全没有作用。他的心里,被另一个女子所取代了,而且,这个过程是注定性的,只要赵诗雅出现在贺文的面前,贺文的心,迟早有一天会被她打动。他实在太过会装,因此岳甜芯竟然没有怀疑过,只是觉得贺文一直喜欢着自己,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事情。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事情呢?岳甜芯流下泪来,她太傻了,竟然没有抓住自己的幸福。犹豫的女人,怎么能抓住自己的幸福?何况,贺文的个性又那么淡,她本该想到的!自从那一次后,她一直觉得全世界只有自己最可怜,为此,不断驱逐着贺文旁边的女人们,一个又一个,一个接一个,不管她们长什么样,家庭如何,年龄如何……为此,岳甜芯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心力。
然而,此时此刻,岳甜芯知道了,这一切,在赵诗雅面前,在贺文面前,都是没用的!只因,爱情,本就是命中注定……无可挽回。他们的故事,是很短暂的,贺文与赵诗雅的路,却可以很长,更长,因为贺文与赵诗雅的个性,其实是相互弥补的!
不论岳甜芯想什么,赵诗雅已经决绝地走出了这个店铺,仿佛,也告别了她整个夏日的回忆。回忆里有甜,有酸,有迷茫,有痛苦,或者说更多的是痛苦,但此刻的她,已经决心将所有的事情就此遗忘掉,踏上新的旅程。直到,她听见了一个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前几天还听见的那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就这样穿透进她的耳中,带着几许懒洋洋,带着几许苦笑。
“这位漂亮的小姐,介意我请你喝一杯茶么?”金源从旁边走出来,苦笑着看向赵诗雅。赵诗雅与金源对视着,赵诗雅说:“好啊,那我就和你喝一杯吧。”走出来以后,微凉的空气和明媚的阳光暂时抚平了赵诗雅心头的焦躁和怒火,她突然发现,过去,原来可以这样轻松地消失。
这样想着,赵诗雅的嘴角不由出现一丝释然的笑容。这丝笑容,同样被金源看在眼里。金源皱了皱眉,不知道赵诗雅为何而笑,但可想而知的是,他并不喜欢这种笑容。他看了看后面,贺文开的冰点店,到现在他还不敢去,那就先和赵诗雅去喝一杯茶吧,直到,金源自己能够原谅自己,见到贺文为止。
本想去贺文的旧酒吧,但最后两人决定去附近的一家茶点店。走进去以后,一股淡淡的绿茶香味浮在空气里,让人心旷神怡。比起酒吧,赵诗雅就更喜欢这样的氛围,她不由微微一笑,和金源走向临窗的一个位置。
“你今天打扮的真漂亮,一反常态。”女人就是该这么打扮才行。金源打量了一番赵诗雅,由衷地赞叹道,“比平时可不止漂亮了一两倍,看不出来,宅女还有春天。”
“你说的真难听。”赵诗雅有点生气,“如果你只是跟我来套这种话的,那麻烦你快点消失。”说到这里,却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和金源的拌嘴让她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过去,她也有一个男孩,能经常这样拌嘴。不过他的头发不是这么白,她和他的关系也比较不错,算是青梅竹马,只是没有青梅竹马到现在而已。童年过后,两人就分离了,只把美好的回忆留在了赵诗雅的心里。
赵诗雅觉得刚才说出来的那些话,做出来的那些事简直不太像她自己,她往后靠了靠,陷入沉思当中。如果说,一个女人陷入爱情的时候会做出许多平时不会做的事情,那么,刚才自己所做的事情,又是什么呢?失恋后的愤怒宣泄么?不,不会吧。她知道,贺文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自己,那又何必伤心?
想到这里,赵诗雅的释然更多了。金源和她点的茶上来,赵诗雅点的是乌龙茶,金源点的是绿茶。一揭盖,满座飘香。赵诗雅轻轻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啜饮的小口中,香气从舌尖透进来,带着丝丝茶水特有的苦气,浸润入喉咙。说不上好喝,但,茶水本来就是这样的。
“不错,正宗。”金源喝了一口绿茶,有意无意地说,“贺文就是这样,喜欢把他的店开在这种随处正宗店家的地方。哼,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一点记性。”
“你为什么不去见他?”赵诗雅突然问道。
金源显然吃了一惊,还有些狼狈,苦笑道:“不是我不想见他的问题,是人家愿不愿意见我的问题。不过,我觉得……如果是他的话,能见我的,只是我现在还克服不了心理压力,所以,我见不了他……对了,你竟然这么聪明了,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失恋的女人,都会变聪明的。”赵诗雅嘀咕着,她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自己的看法这么敏锐,怒火又像排山倒海而来,竟然一时控制不住,但又不似泼妇骂街,而是以骄傲的姿态,对她上一秒的上司提出了辞呈。其实,赵诗雅还是很满意自己的做法的。她的目光温和很多,看着金源说,“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这几天的打工工资足够,能付这里的茶水钱,金源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想见贺文?他们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他救了我的命。”金源没再细说,“所以我欠了他,现在,我只是想来看看他……看看兄弟。”这个如虎般威猛高大的汉子,眼角竟然有几分泪水。赵诗雅沉默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不例外,他也不例外。岳甜芯,贺文,想必也是不例外的。自从听了金源上次的故事讲下来,赵诗雅一直对贺文抱有一种同情的感觉,她现在开始尝试以新的目光审视贺文,发现贺文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高高在上,他的冷酷背后,有着很多的苦衷。
尝试去理解吧,赵诗雅。毕竟,现在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这个了,默默给他鼓劲,默默为他加油,然后,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以后还能见到他。赵诗雅紧紧抓住自己的袖子,在刚才的辞呈以后,她总感觉贺文看着自己的眼神,与平时有些不一样。
那,会是自己的错觉么?赵诗雅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又轻轻喝了一口茶。这口茶很苦,但也算得上唇齿留香。她朝窗外看去,忽地看到一个轻轻的身影,从外面的阳光下走过。
第三十七章曲终人散
看着赵诗雅的背影离开店,整个冰点店都沉默了。为数不多的客人们顶多不明白这个女孩从何而来,又来干什么,议论纷纷的旁观而已,身为当事人,贺文和岳甜芯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岳甜芯看见贺文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清秀的眉毛皱起来了,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但是,那种将他越推越远的感觉,在岳甜芯的心里越发越深重。她从未这么慌张过。贺文的表情,意味着他的思绪第一次跳出了岳甜芯的布置,让岳甜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好。准确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布置,而是,他的样子,第一次跳出了对岳甜芯关心备至,专一无二的轮廊。
岳甜芯一向觉得贺文的心理变化并不难猜,自从两人分离后,她曾痛苦过很久,之后,她将自己的痛苦转化为动力,对贺文存在了一些近似于仇恨的冷酷感情,而不是当初一样单纯的喜欢。是的,随着时间的变化,岳甜芯变了,她不敢相信贺文也不会变。所以,鬼使神差地来到这个城市以后,她对贺文的感情是很复杂的,直到,再一次见到他。
淡淡的黑发,淡淡的眸子。仿佛泛着点点蓝芒,略带忧伤的眼神。在拐角看到他的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因此充满了光芒。
他……一点都没有变。与印象中的那个男子,一点都没有变。岳甜芯凝视着他的双眸,因此充满湿润的亮光。只是,岳甜芯没有选择让贺文看到她重见时的眸子。她转过身,削的短短的漆黑短发顺着颈后摇摆,快速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贺文啊,你没有变,我却变了。短发依然是短发,眸子却不再是当初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睛。甚至连当初的倔强,岳甜芯都不记得自己剩下了多少。时间,就是这样的残忍。
恍惚间,岳甜芯想起,自己背着一个小小的红色旧书包,一个人走在枯叶乱舞的街道上,踢着石子,看着旁边的学生们幼稚地谈谈笑笑,只在心里想:“我才不羡慕他们!一点也不羡慕!”然后更用力地踢起石子,石子上升又下落,弹在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寂寞声响。
直到有一天,那个男孩走过来,那个时候的岳甜芯想,这个男孩多么的漂亮啊,好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却又有着洋娃娃所没有的,清冷而宁静的眼神。他的眼睛十分清澄,双唇粉嫩,鼻子秀挺,是岳甜芯从未见过的,温柔而又秀美的男孩子。平常的男孩子,都是肮脏的,只会欺负她的。
“你……是谁?”于是,岳甜芯不由自主地问了。但这句话,终究还是憋在了她的喉咙里,没有成功地说出来。有些话,是没有办法说出来的。岳甜芯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此时此刻,格外无法言语。本来,小时候的岳甜芯,就不是什么善于言辞的女孩。她只是看着那个男孩走近,然后,倔强地让他走开。
回忆一下,都能感受到当初自己的孤傲与自强。那个时候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所以,即使连回忆,都这样支离破碎。那些印象深刻的场景,不知何时已经在记忆里褪色。唯有他稚嫩的脸庞,还没有完全消失。因为,那是她的记忆里,最美好的,没有什么能够取代的回忆。
可是,贺文,却一点都没有变。岳甜芯轻轻出了一口气,她紧闭的苍白双唇,因此有了几分生气的淡红。也许,岳甜芯已经没有资格站在他的身旁,但是,岳甜芯也一点不觉得现在的自己还需要这个资格。因为,岳甜芯知道,当初的贺文,之所以选择疏离自己,不为别的,只因为自己旁边的那个男子,致使了他最喜欢的小叔叔身亡。
是啊,多么悲哀。可是,岳甜芯想,为什么贺文,他要迁怒于自己呢?明明可以不必这样做的。明明,岳甜芯也可以站在贺文旁边,抚慰他的伤口的。因为,他们恨的都是同一个人啊!可是,贺文却仿佛认为,岳甜芯的父亲便代表岳甜芯一般。
“贺文,什么事?”那一天,浑然不知厄运发生的岳甜芯走出校门,欢天喜地的她,看见了站在那里的贺文。贺文沉默的眼睛,让岳甜芯隐隐约约感到一些不好的兆头,但是岳甜芯不明白,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岳甜芯尝试着去问,想让贺文主动告诉自己,因为岳甜芯知道,贺文与她喜欢他一般喜欢她,他是不会什么事都不告诉她的。
然而,这次,贺文沉默了。他眼神里带着一种怔怔的茫然,仿佛在犹豫着什么,又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那种神色,无论如何都不是该出现在贺文眼底的。岳甜芯等了又等,许许多多小学生放学了,从他们身边走过,偶尔好奇地看一眼这两个孩子。只是,贺文始终没有说话。
等了很久,岳甜芯怔怔地问:“贺文,怎么啦?”她的话刻意显得非常轻快甜美,与往常大不相同。可能是感应到气氛不同了吧。
贺文只是不答。过了好长一会儿时间,他才说:“岳甜芯……我们,暂时不要再碰面了吧……”
暂时,不要在碰面了吧。真的只是暂时而已吗?一定……不会的吧。
岳甜芯紧紧咬住嘴唇。敏感的她早已预料到今日,现在却不禁沉默地,眼泪落了下来。真的没有想过,他们相处的时间这样短暂。不过两三年而已,岳甜芯本以为,他们之间的路会更长。宁静的,清冷的贺文,倔强的,敏锐的自己,岳甜芯以为,他们的路会一直一直向前延伸下去,最终合并到一起,不分彼此。可是,现在贺文以自己的行动,打破了岳甜芯曾有过的幻想。
贺文,我恨你。岳甜芯从未这样恨过一个人。为什么,你要给我希望,然后在亲手葬送掉所有的幸福。这样一来,幸福,根本等于是不存在的。因为,人已经幻灭了,随着那飘远的过去,望向黑暗的未来……
自从那一天起,岳甜芯的心,就已经死了。她知道,一个人的心如果死了,就不可能再就回来。这不是什么灵药能够治疗好的,因为岳甜芯的个性深处,其实是个柔弱的人。世界总把一个不属于她的位置推向她,对此,岳甜芯无法接受。她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抗拒,然而,岳甜芯的柔弱,注定她无法将自己的命运彻底转变。她想要忘记掉罪恶的过去,于是来到这个城市,想要忘记掉那个与她搭讪的少年,想要忘记掉与他一起度过的天真温柔的岁月,但没办法。岁月越过,岳甜芯越感到那伤口的旧痛重伤。
基于一次偶然,她再次和贺文遇见了。这次偶然,或许是故意,也或许是偶然,岳甜芯已不再想去分辨。对现在的她而言,幸福是如此来之不易,虽然嘴上不想承认,但岳甜芯觉得,只有在贺文旁边,不管关系是若即若离,还是其他的什么样的复杂关系,岳甜芯都能做回原来的自己,本初的自己,那个倔强,爽朗,又温柔的自己,时常会抿嘴笑,喜欢吃甜点……
贺文静静地抬起头来,说:“甜心,我出去一下。”
“你不要出去。”岳甜芯比他更加平静地说,“如果你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我知道。”
贺文怔了一怔,望向对面坐着的女孩。岳甜芯的声音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绝望,这种绝望是常人所无法体会的,他们总认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值得过多留意的事情,自然也无法体会到这种因为某事,某人所生的深深的绝望意味。没有执念的人,无从生出绝望;而这种柔弱的人,生出绝望来反而比常人更加极端。
贺文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果。刚才说那一句起,他就已经做好所有的准备。所有的准备——包括与岳甜芯摊牌,包括与岳甜芯说,自己与她自相识起至今的往事。那些甜美的,朦胧的,苦涩的往事。
岳甜芯的语调太过于平静,这种平静里包含了很多东西,那是贺文已经无法懂得的。
贺文抬起头来,他明白了。岳甜芯离自己的远,已经不是区区时间所造成的。如果有什么能造成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那么一定是两个人的心。如果是往常的他,除了静静的沉默几乎别无他法,可是现在的贺文,却完全没有沟通的余地。他已经决定,不再迁就面前这个年轻的少女。
贺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平时的冷澈。
“甜心。我已经迁就你太多,你不会不明白。”
岳甜芯放在桌上的手指悄然握紧了:“贺文,我没有强迫你迁就我。我也没有强迫你追随我。这些,都是你自找的。你不应该不明白这一点。”可你现在,却一味将所有事情怪罪于我。为什么?无非是因为,贺文——尽管你或许没有太明白,但你已经不再喜欢我了。
一旦想通这一点,岳甜芯一言不发地抿紧嘴唇。这个倔强的姿态,在平时的贺文眼里看来只觉得心疼,现在,却一点也觉不了任何事。他扬起头,看着天花板道:“或许,我们之间存在太多误会。但是……现在,已不是那种时候了。我们回不到过去。既然如此,人人都是要向前看的……我,没有必要一直追随在你身后。你说的对,现在我已经想通。两清吧,岳甜芯,只当彼此是朋友。”
“你想的真好啊,贺文。”岳甜芯轻声说,“当初是你先抛弃了我,现在,却又一厢情愿地来追我,然后,再干脆利落地撇清。我是不是应该庆幸我没有听你的话,和你复合?”她的话语语调虽然平静,字节却已经显露出愤不得以的难听与冷酷。贺文的冷让她心寒。虽然感受过贺文的温暖,但贺文的这种一旦确定以后再不回头的冷漠,也是岳甜芯所熟悉的。他总是这样笃定自己的道路,尽管痛苦,也会毫不留情地舍弃身后的许许多多东西。
也许,外表的冷清,不仅仅是外表吧。岳甜芯冷冷地想着,自嘲的意味出现在她的嘴角。贺文只是不说话,仿佛对于回答岳甜芯感到意兴阑珊,他确实已经追随岳甜芯的身影太久了,但现在贺文才知道,有的时候人之所以要去追随,只是因为没有目标,只是因为惯性使然,愧疚难释,一旦把同一件事做久了,人也就喜新厌旧了,无法再去做了。这中间需要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就是……
贺文脑海里出现了赵诗雅的身影。赵诗雅,那个女孩,他其实一直没有在意过。是的,赵诗雅虽然长得好看,但是在贺文脑海里也只是匆匆一过,因为在他旁边,长得好看的女孩,女子实在太多了,多到如天上的繁星,数都数不尽。即使看厌了,也总会有几个补充上来。现在和家族断绝了关系,孤身一人带着贺月来到这里讨生活,贺文的身份已经没有那般高贵,却还是有无数个女子妄图贴上来,做着与这个俊美的,清冷的,不似凡间所有的男子一起共创未来的美梦。贺文不会理会她们,他的心里早已被一个人填满,或者说他以为他的心里早已被一个人填满。这个人,应该是岳甜芯,但现在贺文才知道,他其实根本不在意岳甜芯。
无情,多么无情。岳甜芯对他的评语其实没有错,贺文知道的,自己并没有资格这样做。岳甜芯的温柔,岳甜芯的爽朗,此刻仿佛已经与他毫无关系,贺文并不喜欢她,他所喜欢的,只是过去那个妄想着一个知己好友的自己。岳甜芯给他带来美好的回忆,所以贺文认为自己应该偿还给她更好的回忆。
可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该是偿还。贺文发现,自己在毫无结果,伤人害己的追随中浪费了太久的时间。他的目光恢复清明,认真地说:“如果这就是冷酷,这就是无情,那么,岳甜芯,我相信我对你是冷酷的。我们结束吧,我不再需要你,你也并不需要我。我们之间,从头到尾,都只存在幻觉。”
贺文从来没有对岳甜芯做出过承诺,从小到大,皆是如此。他们之间的幻觉,实在太多太多。一言,使这个故事落幕。这个略带哀伤的、没有结果的故事。
第三十八章喜欢她吗
啪嗒一声,岳甜芯随手将桌上的白色茶杯扫到地上。茶杯碎成了千千片,正如她此时此刻的心。岳甜芯秀美的脸庞苍白着,嘴唇微微抿紧,紧到沁出一丝冰冷的鲜血。她的眼神异常冷,而贺文坦然地凝视着她的双眼,不论做什么,贺文都是那样坦然,那种坦然里,几乎容纳不下任何杂质。
这个男人像冰一样冷,其实,他有些时候,根本不像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因为贺文从小的环境是常人无法经受,所以他如今亦是常人无法匹及。突然间,岳甜芯后悔了,如果自己之前答应贺文的追求,那么他们至少还能一无所知地在幻觉里前进更久,前进更长时间。现在,一切都被她毁灭了,彻彻底底的。贺文与岳甜芯,终究像两条从此不再相交的平行线,朝两边延伸而去。
岳甜芯站起身来,茶杯的碎片在她脚下闪闪发亮。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甘心。你知道吗?贺文。我抱着多么强的执念来到这个城市,我想我能忘记你,但你又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已经决定不再和你接触,你却又与我接触,并且让我再次对你抱有了那种不该有的感情。小时候我或许没有意识到这种依赖的来源来自于何处,现在你却教会了我,然后你再次舍弃了我。你认为这种情况真的可以被允许吗?你难道真的感觉不到你对我的感情债有多重吗?你真的好意思现在再次舍弃我吗?”她的话说的非常急,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怒火,双手在桌上紧握成拳,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泪光,“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贺文!”
这句怒吼,终于让贺文脸上有了一丝表情。他望着面前的这个倔强的少女,仿佛看到了许久以前的她,怔怔的,眼神里有几分怀念。然而贺文很快又面无表情,静静凝视着岳甜芯的眼睛,说:“甜心,我和你一直是朋友。我小时候希望找朋友,你也希望,所以我们走到了一起。但是我们已经长大,朋友不仅仅有你我两个。我确实对你说我要追求你,之前的行为也一直在往这方面努力,但是……甜心,我和你,不合适。现在我明白了,这些都是错觉。如果我追求你并且成功,再和你说这些话的话,两个人更会分道扬镳。但是我发誓,甜心,我没有玩弄你的感情。”
“你这还没有玩弄我的感情?”岳甜芯可想而知,自己的脸色有多么的可怕,她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了,几乎想要把这股怒火化为实体,直接喷射到贺文的脸上,“贺文!你追了我这么久,现在,你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离开?对了,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她?”岳甜芯相信,贺文知道‘她’指的是谁。
贺文没有回答。是因为她吗?他自己也不知道。心里,仿佛正在迷茫着什么,没有开头,没有结果,只是一片扑朔迷离的迷雾。此时此刻,他还不具备在这种迷雾中寻找到自己的能力。想了又想,贺文轻声说:“我也不知道。”这句话,真的是实话。紧接着,他又说:“甜心,我没有玩弄你的感情的原因在于,如果之前你答应了我的追求,那么即使我发觉自己的爱是一种幻觉,我也会竭力将这种幻觉延续下去。因为,那时我已经对你有了责任。”
“但,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你没有答应我的追求,我和你,除了朋友关系以外什么都没有。或许,还要加个上下属关系。”贺文看着面孔因愤怒而膨胀起来的岳甜芯,心里再次一怔。不知何时开始,这个女孩已经变得如此丑陋。她由心而生的愤怒一旦投射到脸上,她由心而生的嫉妒一旦将全身充斥,那么,岳甜芯的没有释放出来的内在,也反映到了脸上。她是个可怕的女孩。为什么之前自己没有发现这一点?难道,真的是当局者迷?
或许真的是这样。当局者迷,象征着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都被这种贺文心中的迷雾所充斥住,身在局中的两人只能看见对方的幻影,朦朦胧胧,不知归初。贺文本以为可以与岳甜芯携手写成一首诗,但岳甜芯放弃了这个机会,现在,他已经不再需要她的犹豫。有没有赵诗雅,是无关紧要的,贺文很感激赵诗雅让自己明白自己的真正感情。在看到直率的赵诗雅以复仇女神般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的一瞬间,贺文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灵的颤动。这一点,是他从未对岳甜芯有过的。对岳甜芯,贺文只有淡淡的愧疚,淡淡的茫然,或许还有更多的怔忪,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想要逃避的感情。
贺文不准许自己逃避,所以他站在岳甜芯的面前,坦然告诉他自己的想法。正因为他不准自己逃避,之前才会选择以那样的方式与岳甜芯碰面,两人重新成为好朋友。一晃神间,大口大口喘着气的岳甜芯的模样,仿佛又变回了来到这个城里再一次初见的那个女孩的模样。
那时,贺文刚开起这个冰点店。其实如果要论钱的话,他开的那个酒吧赚的钱是更多的,但对于贺文来说,钱多也没什么用。贺文是一个适合过平淡而富足生活的人,他并不喜欢生活中出现太多的波折,所以他宁可选择一间小小的冰点店,来开设起自己幼时的幻想。那时,刚开张的时候,他在柜台前忙忙碌碌,工人们在门口前忙忙碌碌,一派清冷的热热闹闹。当然,清冷是因为贺文旁边的温度实在是太低,没有工人敢接近他的缘故。
“你好!需不需要我帮忙呢?”一道银铃般悦耳的声音透进他的耳朵,贺文不觉怔了怔。这个声音,仿佛有些熟悉,又仿佛有些遥远,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让人一瞬间穿越进时间之外的地方。
“你好。”贺文在前台抬起头,他平静无波的模样,在看到那个浅笑依然的女孩的时候,出现了一丝丝松动。
时间是初夏。带着一丝凉意的清风在两人之间回转,贺文看见那个女孩清澈的眸子。那是个齐耳短发的女孩,微长的黑发漆黑而润泽,漂亮的眸子凝视着他的身影,仿佛怎么也看不腻一般,承载了深深浅浅的感情,而那白皙的肌肤,穿着牛仔裙的高挑身材,都是他所陌生的。
然而,贺文知道。看到那双眸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这个女孩,是她。是,那个,记忆回廊中……隐隐约约,充满痛意的,被旧黄晕染的身影。
“你好。”贺文说,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岳甜芯。”
于是,女孩笑开了。她的笑容依然是那般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嘴角露出的小虎牙,与灿烂的笑容,形成鲜明的记忆中的模样。贺文也不自禁地笑了,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笑的,原来也可以如此温柔,如此美好。初见,便在这一幕定格。贺文与岳甜芯长大后的模样,亦是从这里开始他们的故事。
现在,贺文决定结束自己的幻觉。这就意味着他不再觉得岳甜芯是自己非要不可的女友,她只是他的朋友,或许经历有点特殊,但仍然是他的朋友。贺文已经明白,这种感情,不叫爱。它的成分确实很复杂,却不是那种,如水一般悠长,又时刻想和对方在一起的爱意。
“再见了。”贺文站起身来,对对面的女孩说。感谢你在我生命中留下这一页,但现在,贺文想,我该去追求自己的阳光。冰雪遇到阳光的一刻,冰雪会被融化,因为阳光的热度,是它无法抗衡。而当冰雪遇到温温吞吞的火焰,却无法被完全烧灼殆尽,因为火焰是有形的,会被冰雪所熄灭。
赵诗雅,会是他生命中的阳光吗?贺文不知道。但贺文,现在想见她一面。想见那个女孩一面。只是想见一面而已,贺文想,他并不想做多别的事情,因为他的感情确实如此单纯。既然想见,那么就去见好了。
走出店门,刚才他和岳甜芯的争吵看似持续了很长时间,其实没有用多久。他淡淡吸了一口外界的空气,旋即迈开脚步,朝前面走去。
第三十九章迷茫与误会
——长大以后,你要娶我哦。
赵诗雅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不知为何,这句话突然在她脑海里响起。说这句话的是一个小女孩,因为声音有着明显的稚嫩音色。然而,她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是谁,或者说,已经记不起来她是谁了。尽管如此,却有着莫名的熟悉感,还有那种,全心全意的,温柔而依赖的感觉。
那是赵诗雅已经遗失许久的感情。她与叔叔在一起生活时,虽然对叔叔颇为敬重,两人也很是亲切,但赵诗雅却从未对叔叔真正地依赖过,倚靠过,相互扶持过。如果是恋人的话,这种关系会是相互的,可亲人之间,或者说赵诗雅的这种亲人关系,也许有些扭曲而变形。这完全是单方面的给予,和单方面的接受。
她将叔叔看做自己重要的亲人,并且也相信对方这样看待自己,可赵诗雅本身并不觉得叔叔有多么地关照自己,顶多,只是在平时的时候出一把力,燃一把火,让赵诗雅继续前进。
虽然如此,赵诗雅已经非常感激叔叔。毕竟,赵诗雅与叔叔之间并不存在真正亲密的血缘关系,如果世界上有谁应该对子女无条件付出,那只能是父母。但赵诗雅对父母的想象,只存在于虚渺的幻想,叔叔对她三缄其口,家里也没有人告诉赵诗雅,她的爸爸,她的妈妈去了哪里。
没父母的小孩!好像又出现了小学那些同学的叫声,哄闹声,赵诗雅紧紧捂住双耳,现在的她,也只能做到这一点。没父母的小孩,赵诗雅!你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你是肮脏的,污浊的,你是被遗弃的孩子!
我不是的。尽管赵诗雅反复开口喊叫着,绝望地哭泣着,也没有人来抚慰她的心,叔叔只是痛切地抚摸着她的头,温柔地对她说,对,你不是的,你从未这样做过。你是一个乖孩子,乖孩子是不应该经受到这些该死的话的侮辱的。
“怎么了?赵诗雅?”金源注意到赵诗雅的神色飘忽,于是开口问道。赵诗雅一怔,马上回过神来,怔怔地说:“没什么,金源。我刚才……有点,嗯,有点累了。”
为什么这些过去会突然出现在脑海里?赵诗雅有些心神不宁,往窗外看去。这家咖啡店的窗户是很大的落地窗,透明的光线从外面直投进来,折射到地面上,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往外看去的时候,那满地的阳光,灿烂宛如碎碎的金子。阴天已过,余下只有美丽的晴日,那太阳射出的光芒,是多么的灿烂呀。
“累了吗……”金源显然没有过多疑惑,淡淡道,“最近你经历的事情确实太多了,赵诗雅。你应该多休息一下,毕竟是女孩子啊。”
“女孩子……”赵诗雅自言自语道,“是因为女孩子,才会这样的吗……”
一瞬间,仿佛又有千种哀愁,万般愁思,顺着心头辗转,静静沉落下去。赵诗雅闭上眼,含住宛如是被阳光刺痛一般的眸子里微微闪烁的泪光。我爱你,贺文,虽然你不爱我,你的眼睛里只有她,我还是爱你。
也许,赵诗雅并不懂真正的爱是什么。因为,在过去的时间里,她从未尝试过这样的感觉。但她坚信,自己的爱不是卑微的,只有自己才能判断自己的爱。她所深爱的那个男子,却未曾感受过她的这种悲哀而惘然的爱情,就已经离她而去。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他所爱的那个女子的错,更不是自己的错。
因为爱之间,是没有对错的。
仿佛突然一下子长大了,赵诗雅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抚摸一下自己的头发,喝了一口乌龙茶。清爽的苦涩味道在舌尖酝酿泛滥,赵诗雅轻声笑道:“金源,你为什么对贺文那样执着?这样帮助他,只是因为是他的兄弟吗?现在我已经不是他的员工了,你可以告诉我了吧。就当是朋友之间聊聊天啊。”
金源望了望赵诗雅的眼神,看见她已经释然的清澈眸子,不由嘴角露出几分微笑,说道:“说的也是。现在你已经不是他的员工,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告诉你倒也无妨。”言毕,他双手支住头部,仿佛陷入深深的思考里,喃喃道:“我和他相识,是在三年前的秋天……”
秋风轻扫着绯红的落叶,朝气十足的金源与个性冷清的贺文,曾为大学里的舍友。那时候,金源刚来到宿舍,就看到一个冷淡的青年,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一本书。他是多么喜欢看书,连上洗手间都不忘带一本过去。而且看的书,净是那些女孩子才爱看的书。
金源不由皱了皱眉,说了声,喂,你好奇怪,又不是女人,看那些书做什么?那时候的金源,心直口快,不懂隐藏。头发也未曾染白,保持着乌黑的寸头。虽然现在还是说话直率,但却没有了那时那股子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
贺文只是淡淡一笑,没说什么。他不喜与人产生纠纷,金源却不懂,一心觉得这个舍友自明清高,呸了一声,只当自己晦气,到自己的上床歇着打游戏去了。
时光流转,越接触贺文,金源越不喜欢他。男生都喜欢一起玩乐,贺文却不一样,不管宿舍里玩得多happy,他旁边总是那股冷冷清清的,淡漠又清高的劲儿,没有一点热度,轻易就能让ha炸天的气氛降温下来。问他问题,他会回答,和他说话,有的时候他会理会,有的时候他不会理,就是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男子,双瞳澄净而总是淡淡的,都不太像是普通的人。
偏偏,贺文又那样受女生欢迎。
“呐!找一下你们宿舍的贺文。”经常有羞红双颊的女同学在宿舍下叫人,然后将一封粉红色的信封递给出去的男生。老实说,如果那封信封是给他们的,那他们会更高兴,但偏偏是给那个死鬼贺文,贺文与谁都不怎么熟也不怎么陌生,自然而然,在众人之间培养了一股共仇情绪:你小子,凭什么比别人更受欢迎?故而,对贺文的排挤也就更严重了。金源也是这一伙中的一位,他当时对贺文的想法就是,这个人太会装,处不来。金源是那种喜欢结交酒肉朋友的人,他是个富二代,家里有钱,所以朋友一帮帮,叫一声就有无数男生愿当他兄弟,听他号召。
“那个人真奇怪。”金源这么说的时候,和他相处好的几个男生纷纷赞同,“成天就会装的一脸谪仙样,真是恼人的家伙,这么会装,偏偏又吸引女生视线,呵呵!他有什么好的?恐怕连内裤都不会洗吧!”
平心而论,对贺文的指责大多数纯属无稽之谈。金源碰到贺文之前,从来不知道男生的嫉妒欲也是这么强的,其实男生比女生更会嫉妒,只不过嫉妒大多数都不会隐藏在心里,而是直接化作更直白的火焰喷发出来,喷发完了也就忘了,不干扰自己的正常生活。
金源虽然对贺文有着大多数人一样的‘邻居家孩子’排斥感,却同时也有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好奇,他自认是绝对做不到贺文那种清心寡欲,天天除了上课就是看书的素淡生活的,所以也就倍加好奇这个和他完全不一样的男子。只是,大多数时候,金源还是很不服气,毕竟贺文什么都不比他好,勇于倒贴的追求者却比他多。而且,无论如何,贺文都不喜欢搭理金源,这更让一向顺风顺水的金源生气,大拟做多了富二代的少爷,都有这个毛病,只喜欢别人捧着自己,欢迎自己,和自己争着抢着做朋友,不喜欢被人看扁,更不喜欢被人无视。简单来说,就是娇气。
直到某一天,金源邀请舍友们出去吃饭,恰好碰见结过梁子的流氓。那一天天很热,金源脱了外套,吃了几口羊肉串,正好看见那些流氓从旁边走过来,然后看见了金源。很理所当然地,几人干了起来。当时请的是所有舍友,但没一个人出来帮金源,除了——贺文。
一直被金源无视的贺文默不作声地站起来,摞倒了几个流氓。金源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其他舍友有的想上来帮忙,最终却也只是窝囊地窝了回去,直到贺文上来的时候才纷纷意识到什么一般冲了上来,一起痛打落水狗。
金源不是傻瓜。恰恰相反,他是个相当聪明的人。不然,他不会将交际手腕玩转得这么溜,全校上下见到他没一个敢摆脸子,从学生到校长一个个见到金源都几乎要点头哈腰地向他说话,正因为如此,金源才对极为少见对自己不咸不淡的贺文没什么好印象。但自从这次,金源认识到了,尽管贺文一直露出不把他放在心上的样子,但那其实是贺文天性使然。他知道,欠了别人什么,就必须还什么,所以金源从此以后真正将贺文当成自己照心胆的好伙伴,对其他人虽然还是一样好,但终究缺了以前的过度热情。
金源和贺文成了好友,金源的好友夏歌也成了贺文的好朋友。其实要论到最好的哥们儿,金源敢相信自己绝对是贺文的NO.1。无奈金源被家里的老爷子赶去外面留学,所以金源临走前对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夏歌认真地拜托,让他看一看贺文,说真的,金源还真有点不放心贺文。和贺文相处久了,总觉得贺文是个非常天真的人,现实里没有人会让着他这种天真,哪怕一点点也不行。
金源走了,夏歌和贺文开起了冰点店。贺文之前开的那家酒吧产业转移到了金源名下,金源竟然回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才知道。他几乎要流下泪来,世界上最好的哥们儿,最好的友谊,莫过于此。那些,都是这个干干净净的青年给他的。
所以,金源无论如何都想让贺文那张冷冷的脸上多添点色彩。他早就知道,贺文是个经不起酒的人,当初他们拼酒的时候,贺文本不想参加,被金源强拉进来,才喝起的酒。紧接着,几个人喝完酒以后,金源拉贺文回他家,路上听见贺文含糊地低声说着什么,金源与他交谈,这才知道了岳甜芯的事情。
“原来如此。”赵诗雅喝了口乌龙茶,喃喃道,“你接受了他的恩惠,所以才想要帮助他……”恩惠?奇怪,为什么说到这个词的时候,脑海里会隐隐约约地作痛,好像,这个词,自己之前也接触过,很熟悉一般。赵诗雅面前,仿佛被淡淡的薄雾所覆盖。
赵诗雅苦笑着,为了把幻象驱逐开而缓缓摇了摇头,怎么会呢?那究竟是什么?该不会是自己脑子坏了吧……
第四十章辨别心意
“喂,你摇头是什么意思?”金源显然对赵诗雅没有和自己一样的感动感情感到不满,出声提醒赵诗雅,“怎么也不该是摇头吧,起码应该是点头或者认真的表情。赵诗雅,你要是不认真,我可就不讲了。由着你好奇去。”这个个高的男子一脸孩子气的表情,是故意做出来的是一定的,赵诗雅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好吧,好吧,我马上就做。”说着还真鼓起双颊,一脸凝重地看着金源。
金源苦笑出声:“算了,赵诗雅。指望你让我满意,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什么跟什么嘛。胡搅蛮缠的男人,我也不喜欢。”赵诗雅哼了一声,俏皮地说,“我让你满意又能怎样,又不和你拍拖。”和这个男人总有些相似的地方,让她觉得连开玩笑都不会那样压力山大。
也许,应该碰到金源才是。至少,不会给她似曾相识的,贺文的那种痛苦感。然而,赵诗雅明白,贺文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是无可取代的。不知何时开始,就已经是这样了。即使自己最初碰到的是其他的男子,也不会给她,与贺文一样的感觉。
他是无可取代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
赵诗雅侧过头看向窗外,突然微微一怔。刚才,好像有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一闪而过。
贺文靠在墙壁上。墙壁是咖啡店的墙壁,新刷的油漆已经凝固,散发出淡淡的味道。他默不作声地抬头望着蓝色的天空。天空是蓝色的,蓝色中间包裹着明媚的阳光,那是夏日的太阳,却也亦是快到尽头的,秋初的太阳。
明丽而耀眼,在自己冷冷清清的眸子里闪烁。
贺文的眼睛很美,美到像两颗黑曜石一样,镶嵌在眼眶里,只给人一种洋娃娃般的感觉。小时候就有人这样说他,长大后已经没有人再说了,但每个见到他的人,还是不自禁地这样想:这个人虽然不是最好看,却独有一番风格。那样美的眼睛,在他的脸上,反而与其他部位构成一种奇特的和谐,显得淡而平静,轮廊秀气,又透出微微的清美。
然而现在,静静靠在墙壁上的贺文,比起富有人味的清秀,更像是某尊行将凝固的雕像。
其实贺文没想什么。他只是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思考着自己曾经有过的那些事。纷纷茫茫,透明的过往。好像没什么目标,也没什么特别值得珍惜的事情。有兄弟,有好友,有想追的女孩。这样对于普通人来说,难道还不够么?可是,似乎确实是不够的,还缺了什么,缺了最重要的什么。
不,不是亲人。贺文知道,亲人对自己来说,只是一道枷锁。束缚上四肢,让他得不到自由。来到这个城市,他反而找到了许久未曾找到的快乐。快乐吗?不……不是快乐,是自由……自由,在贺文的字典里,相当于快乐。
可是,那又真的是快乐么?他还缺少什么?还需要什么?小时候没有接受过相应的教育,只接受过‘你应该怎样去做,怎样做才对家族有利’的贺文,真正对此感到茫然。没有人教会他这一点,岳甜芯无法教会,贺月无法教会,因为她们和他是同类……
贺文微微转过头,看着窗户里的两个人。他们没有发现他的凝视,在赵诗雅把目光抬起的前一刻,贺文已经将头转开,于是她没有看到他,更不知道他和她只有一墙之隔。
这个女孩,在恋慕着自己么?
只是,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见金源与赵诗雅脸上由衷的笑容,贺文不禁想要退步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没有常理的事情。他们能这样开心地对彼此微笑,毫无疑问是很有好感的。贺文不想抢自己兄弟的女子,何况,他还没有下定决心。
犹豫再三,贺文转过身去,悄然离开了。他不打算回店,那,还是去附近某个地方逛逛,散散心吧。一向没有太多感情波动的他,今天总觉得内心里某个地方不是很舒服。必须要经过一些场景渲染,这种心情才会有所改善吧。
与金源分开后,赵诗雅走在路上,感到了一身轻松。在这轻松之中,却有一份淡淡的空空荡荡的感觉。就这样吧,她想,也快要上学了,就把这,当做一次暑假的奇遇。反正,工资已经赚到了,其余,还用她担心什么呢?
虽然说是这样,赵诗雅抚摸自己的胸口的时候,却还是感到某个部位空空的,好像外界一旦碰到,就会发出啪嗒啪嗒的,玻璃一样的声音,又像承载了某个空虚的宇宙一样,外面渐渐地崩碎后,只剩下一片黑暗的虚空。虚空里不存在任何东西,所以包括那个人影,爱情等等所有感情,都没有囊括在这里。赵诗雅步行在路上的时候,这片虚空轻轻荡漾起来,却还是任何东西都没有一样,至少,赵诗雅没有感觉到任何事物。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樱花公园。记得上次,她还叹息过旅游没有来这儿。很快,那个冰点店已经是她再也不会去的地方了。或许是触景生情,赵诗雅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公园里。门口有很多樱色花瓣在飘荡,说是樱色,其实只是淡淡的粉色。花瓣在空中飞舞,又落到地上。赵诗雅抬起头来,感觉自己心中的那片虚空之境里也落满了纷纷扬扬的淡色花瓣,轻柔地打着旋,飘落到不知哪里去,溅起一分分波纹。
“啊……”
就在赵诗雅缓缓走着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身影。一开始,赵诗雅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仔细看去,才知道不是。那个男子的身影,非常的分明,不可能会认错的。
下午的阳光已经没有中午那样灼热,而是十分素淡地披散在他的身影上。赵诗雅缓缓往前走去,她漆黑的长发在这个过程中轻轻飘起来,一丝丝地散落到背后。
一股风吹过。赵诗雅来到他的旁边。来到,名叫贺文的男子旁边。他周围围绕的气氛,仍然是那样容易辨认出来,不知为何,赵诗雅却觉得,今天围绕在贺文旁边的氛围,没有平时的冷,反而只是清清凉凉的感觉。
已经辞职了,她和他,再无瓜葛。赵诗雅得以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与贺文站在一起,看到他的一刻,她感到自己的心里仿佛一下子被什么装满,再也不空了。赵诗雅的眼神里,只有这个在樱花树下站着的年轻男子。连身影都是这样修长而好看,令人难以忘怀。
赵诗雅站到贺文的旁边,贺文也已经感受到了吧,但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说:“你也来了……”
“嗯。”赵诗雅低声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这里……我以前觉得,这里不会是像你这样的人会来的地方呢……”
“嗯……”贺文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静静地在这儿站了一会儿,赵诗雅只觉得清风一股股地吹来,其他人应该是把他们看做了情侣吧,没有人试图上来打扰。所以,赵诗雅与贺文现在其实是非常清静的,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正是理想中的约会情况。
“你……”贺文突然又开口了。赵诗雅诧异1地看着他,今天的贺文,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要说为什么的话,平时的贺文的那种冷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现在的贺文的冷则更像是一种微妙的茫然与沉默搀和起来的安静,攻击性相对来说并不是那样强,所以,赵诗雅才敢这样站到他旁边。而且,按照赵诗雅之前打工的经验来说,贺文一般都是下午的时候才会去冰点店的,现在贺文却站在这里赏花,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是……因为自己吗?
随即,赵诗雅笑自己自作多情。贺文可以有千种理由推脱不做事,这些旁人无法干涉。为了她?真是,太自以为是了。赵诗雅一个小小员工,贺文那么高的工钱,雇几个就能随随便便地代替她,她赵诗雅又算什么,怎么能挂在这位店长大人的心上?
可是……赵诗雅凝视着贺文仅比自己多出一步的背影。为什么,他会这样寂寞……
“我……怎么了?”赵诗雅尽量放柔了声音,问道。纵然是现在,她也想在贺文面前变得更加温柔,让他对自己留下一个好印象。贺文微微偏转过头,恰好有一丝樱花花瓣飘过,在他身旁旋转着,轻轻落到地上。“店长,上午,抱歉,对你那样没有礼貌……”
“不必。”贺文淡淡道,口气俨然已恢复到平时那般,却又掺杂了几分平时不会有的复杂情感,“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赵诗雅沉默。这个男子,总是这样的平淡,好像什么事都入不了他的眼。似曾相识的自卑,又浮现在赵诗雅的心底,对他而言,自己什么都不算,自然也不必多有在意,是这个意思么?那刚才,又为何要叫住自己。
“赵诗雅。”
“在……”赵诗雅又应了一声,越发越觉得此时的贺文情绪非常奇妙,当然,这种话她是不敢当他面说的。
“你,喜欢我吗?”
啪的一声,赵诗雅的心好像一下子停摆了。眼前旋转的樱花花瓣,花瓣间站立的这个俊美清秀的男子,背对着自己的他,看起来比以前最美好的想象还要美好上几分。比任何少女漫画里所描绘的场景,都要唯美。
可是……为什么会感觉这样凄凉?好像那身影所寄宿着的茫然与冷意,浸润了景象中的万千樱花,连那粉白色的美丽华樱,都变得轻柔而寂寞起来……
你……喜欢我吗?
赵诗雅的心脏一次停摆后,缓缓地砰砰跳着。脑海中的节拍,渐渐与心跳相同化,让她的脑海一阵阵的眩晕,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幻。她甚至开始怀疑,来到这里,是否本身就是一个梦?
一个失而复得的梦?
若是梦,便让她沉醉下去吧。
第四十一章爱憎分明的他们
赵诗雅扬起头来,一瞬间,仿佛看到了那遥远的白雾,朦胧的梦之世界。他与她站在一起,如果是在几分钟之前,她一定会认为这只是个梦。但是现在赵诗雅不会这样认为了,贺文刚才那句话还在她的心理回荡,她不再认为这是一个梦,因为如果是梦,那世界未免对她太过残忍。
赵诗雅深吸了一口气,说:“贺文,你觉得呢?”她头一次这样直白地称呼他的名字,只因为贺文方才的话留给她的印象实在是过于深重,让赵诗雅一时难以辨清贺文的真意。说实在的,贺文的真实心意,这世界上又有几个人看得穿呢?能看得穿这个人心意的人,不管是谁,也肯定不是赵诗雅。
赵诗雅喜欢贺文,正因为喜欢贺文,所以她对贺文的感情十分复杂,难以形成主要的判断思路,来明确贺文的人格与心理,这样一来,她对贺文的各种心态几乎是没办法的,只好站在这里,静悄悄地等待贺文继续说话。她不喜欢自己回答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如若不自己发问,则话语本身会毫无意义。赵诗雅等待的过程中,一瓣樱花花瓣从她面前飘过,慢慢悠悠地落到地上,旋转了片刻,与其他的花瓣一起落在一个地方。
赵诗雅低下头看着那散落的樱花花瓣,又轻轻吸了一口气,大家都说樱花无香,她却好似闻到了随风而来的某种淡淡花香,那股花香萦绕着她的鼻尖发鬓,让赵诗雅为此而无可自拔。她嘴角露出一丝丝微末的笑容,轻声说:“贺文,你觉得我是怎样想的?”
我想听听你的态度。哪怕是马上就要离开你也好。赵诗雅想,我想听听你——贺文,对我的印象,究竟是怎样的,究竟赵诗雅本人是个悲剧的小丑呢,还是说,她在他心里,有着其他的位置?
能问出这种问题,说明贺文,起码并不讨厌她吧。纵然仅仅只是不讨厌,赵诗雅也觉得足够了。当一个人真正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她竟然会变得如此卑微,这是赵诗雅以前未曾想过的。她像是任何一个女孩一样,希望要一个宠着自己,养着自己,护着自己的男朋友,但是现在,面对这个冷冷清清宛如木头般的男人,她却动心了,从此,沦陷而不可自拔。贺文的目光,贺文的身影,贺文的脸庞,贺文的心情,无时无刻都像花之于蜜蜂一样吸引着这个少女。
赵诗雅吸了吸鼻子,等待着贺文的回答。这个等待的时间理应是短暂的,因为在她提出问题直到贺文回答的时候时间都没有过去多少,但是贺文开口的时候,赵诗雅却仿佛度过了好几个世纪,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足以浸泡下亿万人还要多的容器里冰冰凉凉地沉浮着,全身被冰冷的液体所浸泡,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子的答案,决定着自己的呼吸与否。
贺文说:“我不知道。”
干脆利落,一如他平时的风格。赵诗雅突然笑了,这个秀美而年轻的少女,连笑都笑得这样苦涩而写意,嘴角露出的温柔笑容,辗转了数番情感上的变化,抿成一朵淡淡的花儿。贺文稍稍侧过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这朵绽放在赵诗雅嘴角的花朵。他不由微微怔了,从未想过,樱花花瓣飞舞衬托下的这名少女,自己从未留意过的这名少女,竟然这样好看而美丽,漂亮的五官宛如精雕细琢一般,本来肤浅的轮廊,经过这些时日的浸润已经尽数将过去的肤浅浅薄化为含带柔意的深邃,两丸黑水晶似的瞳孔,含在眼眶里,一眨一眨地望着贺文,带着一种,深深的决然与深情。
“是的,我喜欢你。”赵诗雅关键时刻的坦然再次发挥了它的效力,她直白地说,“我喜欢你,贺文。如果你没有听清,我会再说一遍,直到你听清楚为止。你知道吗?我……一直,深深的喜欢着你。”
原来是这样啊。贺文微微点头。心头并不感到慌张与恐惧,反而感到一种淡淡的释然。这个女孩一直喜欢着自己吗?若是如此,许多事情就说的清了。不管是她的,还是他的。贺文的脑海里回忆起那个女孩的脸孔,那是他以为自己一直喜欢着的女孩,温柔善良,爽朗大方,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很想念她,那个女孩的音容笑貌在脑海里渐渐朦胧,化为赵诗雅带着一丝丝哀伤的笑意。
贺文久久不语,赵诗雅也无意接开话头。她宁愿这个时间一直一直持续下去,好过自己独自一人回家,独自一人吃饭,寻找工作,赚钱,然后回到大学,继续过着那行尸走肉般的日子。看到贺文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生活已经离不开贺文,贺文的出现让赵诗雅的生命里充溢着光彩,那份光彩是赵诗雅所从未找到过的,她满怀情感的凝视,让贺文亦感到轻微的暖意和复杂的感情。
贺文不知道自己对赵诗雅抱有怎样的情感。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什么感情才对,因为赵诗雅在店里工作那么长时间,贺文从未仔细留意过她。生气的赵诗雅也好,勤奋的赵诗雅也好,努力认真的赵诗雅也好,这些赵诗雅的影子在店里明明活动了那么久,贺文却发现自己一个都没有记住,但她们都在他的潜意识里,仿佛在窗边看书时,一抬头,看到这个女孩在店里忙忙碌碌,贺文的嘴角就会有一丝笑意,感到莫名的安心。随后,他才会继续低下头,看起自己永远都看不完的杂志。
贺文喜欢看书,这个喜好是他从小到大,无人可剥夺的最高享受。以往思维受限制,行动也受限制的时候,只有书才能带给贺文由心而生的快乐感,那是贺文所不能在其余地方体会到的,他喜欢这种感觉,胜于所有其他感觉。那些感觉都带有杂质,不是贺文所喜欢的。他喜欢怎样的事情呢?纯洁的,美好的,温柔的,善解人意的……所以,他才会以为自己喜欢上了岳甜芯,到头来却发现他的心理根本没有她的影子。
何等悲哀的事情啊。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知道。不,不仅仅是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知道,而是根本无从理解‘爱’这一对于人类来说理所当然的情感名词。是的,贺文这才发现自己的胸口里,空空荡荡,干干净净,一无它物。明明,他这么喜欢她,他理应喜欢她的……但是,贺文最后的放手,也正是因为察觉到这种扑朔迷离的感情,束缚了自己太久。
赵诗雅等了又等,没等到贺文的回音,只等到贺文的静默。那静默是很长时间的,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又站了一会儿,贺文好像终于发现不妥,说:“我们去长椅那边坐坐吧。如果你还想继续在这儿留着的话。”
“嗯。”赵诗雅没和他客气,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公园的长椅子旁边坐下了。贺文坐在长椅右边,靠着木椅背,赵诗雅坐到长椅子左边,用的是很文静的坐法,她不由小小囧了自己一下,这个时间段了,还想给贺文留个好印象。其实何必呢,做自己就好了。贺文喜欢不喜欢,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赵诗雅坐下以后,又忍不住去买了瓶饮料,问贺文要不要也买一瓶。贺文淡漠地嗯了一声,赵诗雅去买了营养快线和柠檬茶回来,两个人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润润喉咙。这时候,赵诗雅才发现自己刚才站久了的腿异常之累,几乎支不住脚的那种累。坐下以后才发现,原来这么累的。
“这里的公园提供的饮料不太好喝。”赵诗雅没话找话说,“我的故乡里,公园里有可多小吃的了,还有各种玩的,喝的什么的,那里有一种酸奶,双皮奶,上面有红豆,很好喝,喝了一次又一次,就是喝不腻。”说着说着,不禁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不知道贺文对他的故乡又是怎样的回忆呢?他的故乡,和自己的应该不一样吧。虽然听到金源和贺月说过贺文的过往,但赵诗雅没听他们说过贺文的过去究竟住在哪里,料想中应该离这里颇远才合乎贺文想要离开家族的逻辑。一般来讲,这种离家出走都会越出走越远吧。
谁知道,贺文诧异1地扬了扬眉毛,沉默半晌,说:“赵诗雅,你的故乡在哪里?”声音里颇有几分在意的味道。赵诗雅当然不会瞒这种事情,她巴不得和贺文更贴近一点,爽快地说:“我的故乡在不算遥远的一个地方,这个城市附近的A市。你知道么?那个地方啊,有两个很美的花园……”
贺文一怔,沉默下来。赵诗雅发现他这次的沉默有些诡异,不觉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贺文简短地说,“A市,就是我的故乡。”
这时候发愣的是赵诗雅了。赵诗雅在上大学之前,一直在A市就读,那个时候,叔叔家就在学校附近。小升初以后,也没有离得太远,初升高的时候也一样,反而更近了,所以赵诗雅对A市学习的过往概念,就是离家很近,两点一线,叔叔时常会照料自己,其他人也对自己不错。除了小时候会有些交往障碍,长大了以后越变越活泼,因此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上了这个精灵古怪,活泼亮丽的赵诗雅。
长得再怎么漂亮,不活泼是不行的。不会玩也是不行的。这是赵诗雅以自己的亲身经验总结出的教训。但是,没想到贺文也是A市的吗?两个人,其实是同乡?赵诗雅一瞬间被这个从未想过的事实所击中了,惊讶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张开的嘴巴几乎可以吞下一只鸡蛋,看上去总之是不太雅观。看到这样的赵诗雅,贺文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说:“你何必这样。A市是我的故乡没错……那时候,我家住在郊外,严格来说也不算A市领域。”
“这,这样啊……”赵诗雅蠕动着嘴巴,喃喃道,“我还没想过呢,贺文,原来我们在同一个城市……不,以前在同一个城市,我的意思是说……没想到你是我的同乡啊。”
“我也没想过。”贺文用一如既往的语调表示同感。
又是沉默,但这次的沉默里好像多了什么,多了些亲和的暖意氛围。赵诗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偷偷看向贺文。边上的男子,细碎的短发在耳边轻柔地拂着,眼睛看着前面,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好像有些怀念。总之,这次的沉默,已经不像刚才一样冰冷而令人尴尬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气氛本来很融洽和和谐,直到贺文认认真真地问出那句话。
“赵诗雅,你说你喜欢我。是吗?”
“嗯……”赵诗雅轻轻地嗯了一声,这个嗯没有任何不置可否的味道,任何人都能听出来,这个字里含有的是满满的肯定,除此之外,不存在任何东西。尽管,它的语声是这样温柔,尾音也淡淡的,有种柔腻的感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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