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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人是时常来府中走动的,大伙儿都知道,这位装的是听孤傲的,实际上却是个心‘胸’很狭隘的主儿,睚眦必报。你只要是得罪了他,他定然是要在老爷面前提上两句的。只要是他一说,老爷自然就不能容忍了虽说办错事儿的是下人,但那丢的可是主人家的面子。
前些时日便有个下人因着怠慢了他,他甚至都没跟谢升说,跟梁管事轻描淡写的说了两句,之后那个下人大户儿便是再没见过。
这俩,就等着挨发落吧!
两个家丁想起方才梁管事的吩咐,赶紧下了台阶,看也不看刚才还很亲近的那两个同伴,当他们是空气一般。两人来到马车前头,很是有些殷勤的向那车夫招呼道:“老哥,下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这大冷的天儿,喝,邪风只往骨头缝儿里钻。”
这车夫大约四十来岁,脸上有几道深深的皱纹,脸上的线条很是刚硬,就像是刀砍斧削一般。‘唇’上颌下胡子不多,却是根根坚硬,如同钢针也似扎进‘肉’里。他显然身量极高,便是蜷着身子坐在马车上,也是一眼都能瞧得出来。若是站着的话,怕不得有六尺半!两只握着缰绳的大手表面,皮肤很粗糙,但却是骨节粗大,青筋浮现,一看便是充满了力量。
那两个家丁说话,他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看也不看他们,他把头顶的毡帽摘下来,又伸手从身后‘摸’出一个铁酒壶来,对着嘴灌了一大口,舒坦的哈了一口酒气。然后便是歪着脑袋斜着眼看着什刹海,一边看一边喝酒。
就像是他旁边根本没站着那俩人。
态度极为蔑视,极为不屑,极为嚣张!几乎跟他主子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两个家丁脸‘色’涨得跟猪肝也似,一时间羞恼的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他们心里一阵怒骂,怒火升腾,恨不能用哨‘棒’把这厮当场给打死!
只是终归是想想罢了,两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最后还是强忍住了,讪讪笑道:“那成,您要是渴了,就跟咱们言语儿一声,咱们把茶给您端来。”
说完便是讪讪退到一边,一转过身来便是脸‘色’铁青,难看之极,恨得咬牙切齿。
只是,还是得忍。
盖因那位何大人,实在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人物啊!
这位一表人才的何大人,名为何瑞徽,乃是崇祯元年,进士一甲第二名。
崇祯元年的状元,便是刘若宰。
何瑞徽和刘若宰一样,都是初授翰林院编修,这也是大明朝进士前三甲,状元榜眼探‘花’的特殊待遇。
但是不长时间之后,他便是给调到了国子监。
自从元朝开始,国子监便是国家的最高教育机关及学府。
洪武帝初定金陵之时,即改应天府学为国子学。后太祖建都南京,重建校舍于‘鸡’鸣山下,改学为监,故称国子监。永乐十八年,大明迁都北京,改北京国子监为京师国子监,于是明代国学有南北两监之分。
大明国子监学习《四书》《五经》,兼习《‘性’理大全》以及律令、书数等,此外,国子监对教职员的职务、待遇及对监生的管理、待遇等方面,都有十分明确的规定。
国子监有祭酒一人,为从四品,有司业一人,为正六品,有国子监监丞一人,为正八品,执掌国子监绳愆厅。有五经博士五人,为从八品,属于国子监博士厅。有助教十五人,为从八品,分别属于国子监率‘性’、修道、诚心、正义、崇志、广业六堂。有学正十人,为正九品。有学录七人,为从九品。有典簿一人,为从八品,掌国子监典簿厅。有典籍一人,为从九品,掌国子监典籍厅。
有掌馔二人,乃是未入流之职差,掌国子监掌馔厅。有教授,乃是从九品,属于教授司,分别由孔、颜、曾、孟四氏出人担当。
另外还有一个地位极为超然的衍圣公,乃是正二品,这个就不在国子监的序列之中了。只不过素来国子监的所在便是相当于孔庙的所在国子监和孔庙奉行的乃是左庙右学,国子监和孔庙紧挨着,而且学生也时不时的要在祭酒的带领下去大成殿祭拜。理所当然的,孔子的后代衍圣公便也和这国子监有了关系。
何瑞徽一进国子监便是正六品的司业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翰林院编修就已经是正七品了,而且他是堂堂崇祯元年的榜眼,出了翰林院,只能是高升,不可能再压的。
在国子监足足呆了四年,就在去年,前任国子监祭酒致仕,何瑞徽顺理成章的当了祭酒。
从此一步迈入四品大员之列。
乃是堂堂的从四品绯袍大员了。
虽说国子监祭酒是一个很清苦的差事,国子监本身也是没什么油水儿的衙‘门’国子监祭酒几乎可以说是高品级的的京官儿中最清苦的,大明朝所有京官儿里头,官居从四品而掌印的,只有祭酒一人。其工作颇为清闲,额外收入自然也是十分有限。
每月逢一、六日,国子监祭酒上班,去了之后,当差的在‘门’口喝一声短道,沏上一碗盖碗茶,到彝伦堂上坐上一阵,给学生出出题目,看看卷子;初一、十五带着学生上大成殿磕头。除此之外,简直没有什么事情。到了后世的清朝时,还有两桩特殊任务:一是每年十月初一,率领属官到午‘门’去领来年的黄历;一是遇到日蚀、月蚀,穿了素服到礼部和太常寺去“救护”。
论起实权来,还不如一个七品的给事中,论起油水儿来,可能还不如顺天府的一个捕头牢头儿!
但是!无论如何,再怎么清苦,再怎么没实权,没油水儿,他的级别都实实在在的摆在这里。
这是堂堂四品大员!
后世的军衔制度中,想要从上士晋升上尉非常之困难,因为士官级别再怎么高,也是个士兵,而一旦有了少尉军衔儿,那就是军官了!两者之间可谓是天壤之别,其区别不在于一个级别,而是在于从士兵到军官,那巨大的鸿沟。
一旦一步踏出去,便是质的变化。
同理,上尉晋升少校,上校晋升少将这类晋升,也是非常之困难。
而大明朝官场上,有两个极其巨大的,难以逾越的坎儿,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一个是从正八品到从七品,一个是从正五品到从四品。
这一点,从袍服的颜‘色’上都能看出来。大明官阶九品,一品至四品为绯‘色’,五品至七品为青‘色’,八品九品为绿‘色’。官袍分公服和常服:每日早晚朝奏事及‘侍’班、谢恩、见辞及在外武官每日公座服公服;凡常朝视事穿常服。
八品九品之下,还有未入流的官员,那通常就是地方上衙‘门’里头的小吏,像是六房司房这种,虽然在地方上权势赫赫,‘肥’的流油,但却品级低,没有在吏部挂号的。抑或就是那些京城衙‘门’里头,最低级的办事人员。
七品八品为低级官员,五品六品为中级官员,而进了四品,那便是高级官员,是可以称之为绯袍大员的了。
就说绯袍大员之中也是鸿沟之差,天壤之别,内阁首辅乃是绯袍,像是何瑞徽这等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也是绯袍只怕他是绯袍里头最小的官儿了。但绯袍终归还是绯袍,一步迈过五品和四品之间的鸿沟,对于仕途来说,可以说是跨过了一个极为艰难,难以逾越的大坎儿!
多少人都折在这道鸿沟之前,终身不过五品。
以后面前,便是一片坦途!无论是调到哪个衙‘门’里当堂官儿,都是很正常顺理成章的事。仕途之路,便是一片光明!
五品和四品差距有多大?在地方上,五品只能到州府一级,而四品,已经是可以在布政使司这一级担当重任,独当一面了。在京城,五品官儿,只能当六部衙‘门’里头一个司的郎中员外郎,但是到了四品,便是已经可以在六部中担当要职,甚至在大理寺这种部‘门’,已经是能作为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科举之路顺畅,刚过弱冠便是中了进士,而且还是高中榜眼。少年得志,年不过三十便已经官居四品,又是国子监祭酒这等堪比翰林学士的清贵官职,傲气一些自然是在所难免。说实话,若是不傲气,那才是怪了。
不过他的官职,并不是这些家丁忌惮畏惧他的原因说实话,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国子监祭酒,他们还真是不放在眼里。
但问题时,这何瑞徽和谢升的关系,非比寻常。
何瑞徽,乃是赵秉忠的外甥,而赵秉忠,则是谢升的座师。
……
何瑞徽随在梁管事身后,一路往府中内宅走去。这谢府乃是五进大四合院的格局,坐北朝南,大‘门’一间,两旁有八字墙、上马石。‘门’内有照壁,照壁西有四扇屏‘门’。进了屏‘门’,便是第一进院了,在南边儿有倒座房七间,开‘门’冲北。一座两卷垂‘花’‘门’坐北朝南,与倒座房相对,‘门’两旁有小石狮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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