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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才知道,这里头记得不过是隐语罢了,黄米指的是黄金,白米指的是白银。
王振被抄家之后,得‘玉’百面,珊瑚高六七尺者二十馀株,金银六十馀库,币帛珠宝不计其数。
正德中籍没刘瑾货财,得金二十四万锭又五万七千八百两,元宝五百万锭,银八百万又一百五十八万三千六百两,宝石二斗,金甲二,金钩三千,‘玉’带四千一百六十二束,狮蛮带二束,金银汤五百,衣四百七十袭,牙牌二匮,穿宫牌五百,金牌三,衮袍四,八爪金龙盔甲三千,‘玉’琴一,‘玉’印一颗。以上金共一千二百五万七千八百两,银共二万五千九百五十八万三千六百两。
比之这二位,李广可差了太多,但那得看跟谁比,跟一般的官员,却是不折不扣的豪富,甚至跟不少勋戚公侯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这座赏给谢升的五进大宅,不过是其庞大财产的一部分而已。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时候,广化寺街东南那头儿,银锭桥方向,却是传来了一阵阵的铃铛声,还有马蹄铁踩在青石板地面上发出的清脆声响,以及车轮的轧轧声‘混’在一起。
一辆马车向着这边驶过来。
马车是很普通的那种,甚至还略显一些陈旧,木料样式,都只是一般而已。而且这一般,指的是真的一般,并非是那等看似朴素,实则奢华内敛的,就是很纯粹的普通。陈旧而一般的木料,马车的外面甚至已经有些发黑。那连接套着的绳子,甚至能都有些起‘毛’了,也不知道多久未曾打理。
不过那拉车的马,却是好马。
这是一匹黄骠马,油光‘毛’亮儿的,皮‘毛’极是光滑细致,看得出来日子是过得‘挺’滋润,至少不曾缺了吃穿。身高‘腿’长,曲线优美,比一般的马高了大半个头去,头大额宽,很是‘精’神。那四个马蹄子跟海碗一般大小,下面马蹄铁打在青石板地面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马脖子上还挂了一个铃铛,这马一走一晃动,铃铛便是作响。
这却是有些奇怪了,看得出来,这马车的主人是不怎么有钱的。若不然就单单是为了配得上这马,也得换一些华美‘精’致的马车。这等好马,本就应该使驰骋疆场,万里的,用来做拉车的马就已经是够委屈,还
用来拉这等破车,着实是明珠暗投,白璧‘蒙’尘。
马车上未曾打着官灯,也不知道来人是官是民。
那车夫戴着斗篷,穿了一阵黑,再加上现在天‘色’暗沉,却是看不清长的什么样子。
到了谢府‘门’口,那车夫叫了一声,一抖手中缰绳,那马希律律一声低鸣,便是停了下来,在府‘门’口停住。
这里已经是颇为的明亮,‘门’口两个足足有三尺直径的大红灯笼挂着,散发着暗沉的红光,照亮了府‘门’前的这个小广场。马车在影壁后面停下,那‘门’口站着的四个拿着哨‘棒’的豪奴对视一眼,有两个便是大步走过来,满脸不耐烦的一挥舞哨‘棒’,便是要出言驱赶。
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界儿!这是吏部天官的宅子!除了皇帝老子,阁老老爷,整个大明朝我家老爷最大!这马车如此寒酸,想来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有权人家的行头,也配停在咱们这儿?
只是当走近了,其中一个瞧见那车夫的面貌,顿时便是一愣,不由得张大了嘴,接着脸上神‘色’便是一变,挂满了谄媚的笑。
旁边同伴不知道是看的不清楚还是刚来的不认识,还要张嘴骂,这家丁赶紧拉了他一般,一哈腰,陪着笑冲着那马车里头道:“哟,是何大人,小的跟您行礼了。您这是要拜访我家老爷?”
他这么一说,旁边那家丁也是明白过来,顿时浑身一‘激’灵,赶紧跟着哈腰见礼。
马车里传出一声冷哼,里面似乎满是说不出的傲气和不屑。
接着马车‘门’便是打开了,一个人从车上下来。
这人大约不到三十岁的年纪,长的是极为俊朗的,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只是那嘴‘唇’似乎薄了一些,给人一种冷的过了分,傲气十足的感觉。他穿着一身很是合体的月白长衫,带着四方平定巾,越发衬得他身材颀长,一行一动间,都是潇洒的紧。
他瞧了一眼这两个家丁,淡淡道:“世叔家中,也该清理清理了。”
那两个家丁闻言顿时是一哆嗦,瞬间变得面‘色’惨白。
另外两个家丁也是噤若寒蝉,一句话都不敢说,心中很是庆幸,幸好自己方才没过去,若不然这会儿倒霉的可就是自个儿了。
见
了这青年过来,两个家丁赶紧打开‘门’,一个垂首站在一边,另外一个点头哈腰道:“何大人,小的这边去通报。”
那何大人下巴微微扬了扬,轻轻哼了一声,却是没说话,只是负手站在台阶之上,望着什刹海。
什刹海依旧冰封,因着没人打扫,去年腊月下的那一场大雪,便是到现在也未曾解冻,散发着淡淡的红光,伴着那岸边的枯柳,这会儿一眼瞧去,却是很有几分枯寂寥落的味道。
这何大人怔怔的看着,却是出了神。
过了没多久,府中便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方才去报信的那家丁并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过来,那老者身量不高,圆圆团团的,满脸红光,瞧着很是富态,他蓄着短须,已经是‘花’白了。老者穿一身儿青缎子长袍,质地也是颇为的名贵。
一见到这何大人,老者立刻便是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拱手道:“何大人。”
那何大人见了这老者,却也不似之前那般倨傲,他脸‘色’立刻便是改变,变得殷勤而热切起来,似乎眼角眉梢也都是笑意,他郑重还礼道:“梁管事,后生有礼。”
梁管事哈哈一笑:“何大人太客气了……小老儿可当不得,老爷还没睡下,这会儿正在书房呢,咱们是直接过去?大人若是口喝了,可先去偏厅喝茶。”
何大人又行了一礼,笑道:“老人家费心,后生直接过去便是,来的时候,家中用过茶了。”
这何大人看似倨傲,实则也是分人的。他尽可以对那些地位低微的家丁肆意嘲讽,态度傲慢,但面对这位在谢府举足轻重,深受谢升信任,其地位甚至可以排进府中前三的老管事的时候,却是就不会那般了。
可见他也不一定是天生傲骨,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说白了,就是欺弱怕强。
要知道,这梁管事看着一脸的笑,圆滚滚一脸和善的样子,其实却也是个惹不得的大人物。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谢升虽然不是宰相,但论起权势来也是差之不远了。而且这梁管事,也绝非是区区七品官儿所能比的。他看上去才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但那是因为保养的好,实际上他都已经是六十多了这位梁管事是大明隆庆六年生人,当初万历皇帝还没即位呢!
梁管事和谢升谢大人同岁,从小便是伴
着谢大人长大的,乃是家生子出身,只是一直未曾改了姓氏而已。后来年纪稍大一些了,便是谢大人的书童跟班儿。谢升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都是他随‘侍’身边。再后来谢升当了官儿,自立‘门’户了,他便是当了谢大人的管家。
一直到现在。
风雨六十余年,从来就是忠心耿耿,随‘侍’左右。
论起和谢升的关系来,便是那些谢升的原配夫人,‘侍’妾之类的枕边人,都是远远不及他。整个谢府之中,谢升最信重的也是他。
这么算下来的话,怕是相当于个四品官也差不多了。
说来也是奇怪,一个是谢升,一个是梁管事,这俩老头儿年纪不小了,却都是‘精’力充沛,丝毫不见老的样子。谢升牢牢地把持住了吏部,而且皇帝这般信重,眼瞅着他还有往上走的趋势,说不得两三年内便能入阁。而梁管事,则是牢牢地控制住了府中的大小事宜,无论是夫人妾‘侍’的采买,每月的月例银子,亦或是城外田庄,名下店面的收益,都是他一手掌控,便是谢升的原配夫人也是沾不得半点儿。
这何大人,在他面前,也实在是傲气不起来。
梁管事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向那俩家丁吩咐道:“好生招待何大人带来的人。”
两个家丁忙不迭的应了。
梁管事伸手一引:“何大人请。”
这何大人谦让道:“还是老人家先请。”
梁管事也没再推脱,哈哈一笑,当先去了,何大人随在他身后,两人往内宅走去。
待两人走了,守在‘门’口的两个家丁方才长长的吁了口气,对视一眼,都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庆幸。娘的,这些人可是不好惹啊,在老爷面前说上两句话,咱就得完蛋!两人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这才发现大冷的天儿竟然出了一身热汗,在身上黏黏呼呼的,难受的紧。不过再看看站在阶下失魂落魄的那俩人,就觉得自个儿幸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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