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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开始时就与平常有些不同,天气阴霾潮湿,灰蒙的天空低沉的令人难以呼吸,就连街道上穿梭不息的人流,也在这阴郁的色泽下失去了以往的生机。
可是对大多数人而言,这一天开始时虽有些不同,但结束时却并无不同,修远就是其中之一。
就在一年前修远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工厂员工,而今却已是个影视公司后期制作者的一员,但他的生活却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或者说一点改变也没有。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沉默、寡言,大多数时候就像是一块石头,倔强而冷漠。
他身上穿的往往不是什么高贵的质料,却也不会让人觉得寒伧。
如果他要去某个地方,他的第一选择往往是步行,因为在他看来,步行才会给他带来真实感。
他自己也不明白这些想法究竟从何而来。
有时他总喜爱迈着完全相同的步伐,一步接一步的走下去。
白鹤楼是一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商住楼,这里既没有物业,也没有绿化,更没有任何的配套设施,但这里却有一样是别的地方比不上的,只要你打开窗户,就立刻可以看见这座城市最真实的一面。
修远喜欢高处,只有站在高处,才可以让他看得更远更真。
白鹤楼共有七层,所以他就住在第七层。
现在他已来到了门前,但就在他掏出钥匙的同时,他也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门竟是开着的!
修远绝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他的心思慎密,不论做任何事都严谨求实;他的记忆力更是好得令人难以置信,甚至可以清楚的说出这一个月来他所做过的每一件事。
这样的一个人,当然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有人“不请自来”。第二,还是有人不请自来。
这两种可能虽十分相似,却又有着天壤之别,因为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造就第一种可能,但能造成第二种可能的却只有两个人。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在他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他已推门走了进去。
客厅里亮着灯,看起来和他离开时并没有任何不同,不论由谁去看都绝不会是第一种可能,那么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最合情合理的可能。
但这种可能却只在一瞬之间成为了不可能,绝不可能!
因为修远并不是别人,就像别人不会是修远那么简单,别人看不出的事,也许他可以看出,所以他才是修远。
只一刹那间,他就已发现了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客厅已发生了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墙角上的垂落的蛛丝已被拂去,桌椅上残存的污渍已被拭去,就连地面上些许的灰尘和纸篓中的垃圾都已被清理干净。
这些当然不会是那两个人做的,绝不会!
所以现在有了第三种可能,一种就连修远也无法解释的可能。
究竟是什么人会为他做这些事?
修远想不通,幸好他已不用在想下去。
因为他忽然闻到了一种香味,不是花香,也不是香水,而是一种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他顺着香气望去,就看到了茶几上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三道菜色,干炒牛河、咕噜肉、干煸豆芽粉丝,竟都是他喜欢的菜。
接着他也忽然听到了一种几乎不可能听到的声音,他听到了杓铲在油锅中翻动的声音,声音就从客厅右边用木墙隔开的厨房中传来。
倘若他是个不够理智的人,他一定会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又或是认为自己误入了别人的家中。
只可惜他是修远,不论何时何地都冷静如磐石的修远。
现在他只想立即冲过去,看看这人究竟是谁,但他却没有这么做,既然“客人”不急着见主人,做主人的又怎能着急?
他向来很沉得住气,他慢慢地走过来,走到了茶几前,背对着门,缓缓地坐在了沙发上,他一坐下,就立即看见了一副碗筷。
是这人算准了他一定会坐在这里?还是他无意识的选中了这个位置?
他不知道,也没有打算继续想下去,不论如何,他的确已饿了,既然“客人”特意为主人准备了一桌佳肴,他又怎能辜负“客人”的一番好意。
他竟真的拿起了碗筷,吃了起来,一吃才发现,这人的手艺简直堪称艺术,甚至已不在当年的“食神”老四之下。
想起老四,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又想起了那些与他共度那段美好时光的好友。
想的越多,他的动作也就越来越慢,最后他索性放下了筷子,却就在他放下筷子的同时,他也忽然看到了一个人。
这是个给人一种奇特感觉的年轻人,不论从哪个角度去看,最先看到的必然都是那双恰似黑夜般漆黑而明亮的眼眸。
现在这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带着一种奇妙的,无法形容的,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笑意凝视着他。
修远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已变得说不出的僵硬,因为在他眼前的这个人竟是四年来音讯全无的叶风。
叶风微笑着走了过来,将一碟刚出锅的栗子鸡轻轻的放在茶几上,这才淡淡笑着说:“你想不到?”
修远想不到,也似听不到,他不动,不闻,不说,只是怔怔的望着他。
“我也想不到。”叶风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扫视着客厅中的每一件家具、摆设。
两张失去了扶手的破旧沙发并成一列,沙发前摆着一张已出现龟裂的塑钢茶几,正对着门的墙边是一个陈旧的电视柜,柜子上摆着一台几乎可以拿去博物馆展览的古董电视,客厅的左侧还有几张已不牢靠的椅子和一张布满了岁月痕迹的茶几。
叶风轻轻的抚摸着茶几上的裂缝,轻如情人间的温存,修长的手指在茶几上拖出一条淡淡的指痕,他的眼神忽然变得说不出的遥远。
“想不到你竟会将这些都保存下来……”
“你当然想不到。”修远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冷冷的盯着他,“因为你从未曾想过。”
“四年了……”叶风明亮的眼眸忽然变得黯淡,就连他的声音也充满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悲怆:“眨眼竟已过了四年……”
修远冷冷的更正:“是四年两个月零七天。”
叶风笑了,苦笑,“你何必记得这么清楚。”
“你当然不会明白。”修远盯着他,就像是钉在柱子里的钉子,钉在他的脸上,“因为有些事越想忘记,却偏偏记得越是清楚。”
这是句充满了矛盾的话,但往往越是矛盾的话,也越是接近真理,因为这本就是矛盾而扭曲的世界,因为这个世上最多的也正是这种风中残叶般的无可奈何。
叶风没有反驳,也无法反驳,只能沉默。
修远的眼神更冷,冷如刀锋,“所以你本是不该来的。”
“但我却一定要来。”叶风叹息道:“不论如何我都是一定要来的。”
修远缓缓的站了起来,向他走去,“你当然会来,你若不来我一定会失望极了。”
叶风静静的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一种古怪至极的表情,看来简直就像是屠刀下的牛羊,刀俎上的鱼虾。
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修远已忽然向他冲了过来,然后一个冰冷坚硬的拳头已打在了他的脸上。
叶风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先是一阵天崩地裂般的晕眩,接着他才感到一种剧烈的痛楚,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根根尖针刺入了他的骨骼,刺入他的脑髓。
冷汗流落,他整个人都因强烈痛苦而紧抽,但他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宁可流血,也绝不流泪哀嚎!
就在这时,一只沉稳有力的手忽然伸到了他的眼前,是修远的手。
他立即抓住了修远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鼻子还在流血,但他的眼中却已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因为修远也在笑,愉悦而得意的笑,只有在一个人解决了一件很大的心事之后才会露出这种笑容。
“你现在看起来已顺眼了许多。”
叶风又开始叹息,可他现在的表情看来简直像是在哭,“想不到你还是一点也没变。”
“是吗?”修远摸着鼻子,带着一种戏谑的笑意看着他,“你虽然已顺眼了很多,可似乎还是不够,至少我还有一肚子的话想对你的鼻子‘说’。”
叶风立即捂住鼻子,苦笑着说:“原来你也变了,变得越来越不是东西。”
“我当然不是东西。”修远笑着说:“因为我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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