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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多云。
今天起得很早。蓬乱的头发,拉倒脖颈的衣领,站在操场等她。
她穿着紧身的运动装,一样的睡眼惺忪,像个没睡醒的公主,又像个宿醉的十三妹,朝我走来。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吐出。他告诉我,这样可以证明你还活着,或者说你醒了。
我陪她慢慢跑着,偶尔看到她的舍友投来八卦眼神,对着她一种说不清什么内容的笑。
累吗。她喘着气问我。
不累,就是喘不上气。像个老头。我无力的自嘲。
你以前会陪她来跑步吗。
不会,只是偶尔她会来看我踢球。也不是看,等我踢完去吃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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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着粗气慢慢走出体育场。长久没有运动,身体反应很大。
我坐在石椅上,习惯性伸手掏烟。摸了半天,只有一个打火机。
她递过来一包,很新的一包烟。但我一眼就认出,那是第一次认识她的那天被她没收的那包Marlboro,红色万宝路。烟盒上写着,美女你好。
她说,以后别买了,我这有好多以前没收你的烟,定时发给你,慢慢减量。
我掏出一根,放在手上把玩。
她以前也是这样对我说的。我把烟点上,深吸,头皮开始发麻。
没必要学她,这样我会看到更多她的影子。
我再一口,想起他说,抽烟的男人其实最开始都是为了装酷耍帅。后来再也戒不掉了。你戒不掉,我也戒不掉。
她蹲下来,捡起一片三叶草。我没在学她。
她看着远处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走来的几个女生。
以前我也是这样看着你们,议论你们。
我只是想接替她,做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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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天很阴。
他发信息给我,和那个女人交谈甚欢,像多年生活在一起的家人。
我问他,那你还去吗。
再等等,再等等。英雄难过美人关。
我坐在那里,笑那个身在远方的邋遢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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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准备和损友去找点乐子。
远远看见她,和一个成熟的高个子男人走来。相谈甚欢。
我下意识转走视线,避免再看见她。
损友拉着我,叫她,来,和我们一起去玩。
她优雅的摆摆手,说,我还有事,你们去吧。
说完走了过来,掏出烟盒,挑了两根烟递给我。这是今晚的口粮。
我推开她的手。我买了一包新的。
她噗嗤一声笑了,捂着嘴,把烟塞给我。他是我表哥,你快去玩吧。她轻轻在耳边说。
突然觉得自己傻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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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几局台球,坐在边上。想起远方的那个渣男。
我给他发了信息,我觉得我忘了她了。
因为你发觉你依赖她了。所以你不需要原来的臂膀了。他回得很快。我在你说的那家西藏餐厅,这家酥油茶确实很棒。
我说,这两天是三年来我们第一次说那么多屁话。
他说,终有离散时,才知勿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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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见她一个人在散步,捧着一本英文书,平时扎起的头发也放下了,长长的披着。
路灯斜斜照着她,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慢慢又变短,一点一点,随着她一步一步。然后又慢慢拉长。如此往复,她慢慢走在长长的路上。
我远远看着她,时而恍惚看见别人的背影,熟悉,陌生。时而眼前确实是她,熟悉,一点也不陌生。
我买了瓶水,她最爱的Perrier,巴黎水。我一直以此说她装小资。
慢慢走到她身边,她转过头来,看到我,甜甜的笑起来。
回来了。她说。
嗯。我把水塞给她。喝吧,我不说你小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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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在床上百无聊赖翻着各种新闻,旧闻和趣闻。
她的信息弹来。谢谢你。
我说。定期喝一瓶,要不然很小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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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晴。
一个女人在敲店门。
她说,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男人,一身白衣,披着长发,拿着一柄剑。
我说,白衣长发的男人有,剑没有。
她进来,环顾四周。你有些什么酒。
自己酿的酒。家酿。
她选了靠墙的桌子,缓缓坐下。青色的砖墙,老旧,布满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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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她端上三碗酒。一碗暗香盈袖,一碗玉盘珍馐,一碗潦入愁肠。
她说,何以有酒,竟可潦入愁肠。
我说,其实都没分别,都是酒。却又有分别,看喝酒的人。若要举杯浇愁,杯杯都能让你肝肠寸断。
她要了一坛,并且告诉我,若是不能潦入愁肠,定杀了我。
她说,他饮酒时爱伴牛肉,凉的,切为薄片。半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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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坐在那里,一碗一碗。我就站在不远处,一呼一吸。
她饮酒时很像他,一口一碗,豪气,决绝。却又不像他,多了几分凄楚和悲凉。
她一直望着柜台边的那张木桌。就好像她知道,那个人就在这里。
每一碗,都肝肠寸断。
却又不吃牛肉,静静放在那里。酒一滴一滴洒在上面。
她说,好酒。
我说,可曾潦入姑娘愁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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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喝得有些醉,微微颤颤,扶着砖墙站起。
你可曾遇到一个人,让你无法离开她。她问我,迷离地看着我。
没有。自从家父去世,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我边说边走出柜台,想扶她坐下。
她摆摆手。你可曾见过他,一身白衣,长发,拿着一柄剑。她又问我。
我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侠客。白衣长发有,剑没有。
为何他会离了自己的剑。
可能并不是姑娘所说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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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她坐下,她又继续喝,我一直看着她。
一碗一碗,潦入愁肠。
眼泪慢慢滑出她的眼眶,一滴一滴,肝肠寸断。
眼泪和嘴角的酒混在一起,伴着她嘴角像哭泣一样的动作,抹上她的唇。
又是一碗,眼泪喝酒的混合。
潦入愁肠,肝肠寸断。
一直喝,一坛又一坛。想起一句话,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凉。
而那盘被酒水打湿的牛肉,一直放在那里。就像陪她的不是我,是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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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她走了。留下一张空白的信纸,无意蘸了几滴酒,让我交给侠客。
不知道她为何那么肯定她说的那个人就是我说的那个人。
或许根本没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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