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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龑南境,终年没有平江这样的严寒,即便是冬日,田间地脚也都能看见几朵开的正好的娇花。在这个地方,有这样一户白姓人家,他们非权非贵,却声名远扬。
白父早年是京城的乐师,爱恋一位貌美婀娜的舞姬,为了躲避权贵的,二人双双逃至这个四季花香的地方。后来育下一双儿女,姐姐白文鸯,弟弟白文澜。文鸯继承了母亲的浑然天成的美貌和温软细腻的性子,弟弟文澜在父亲调教下,自幼便对音律之事很是精进。一家人既有过人的样貌,又有风雅的技艺,自然比普通人家耀眼许多。
早年当地一位颇有权势的人家,仰慕白父的技艺,请了他去府上教授家中爱女乐律。白家承蒙这家人的庇护,并未受到什么骚扰,家中又有稳定的生活来源,小日子过的很是和美。直到白文澜七八岁时,那位权贵家遭了变故,不仅自家没落,还连累了白父锒铛入狱,后来病死狱中。白母当时三十出头,半老徐娘,白文鸳十三四岁,豆蔻年华,母女二人瞬时惹得周边老的少的垂涎三尺。
大龑但凡边境地域,大都民风彪悍,女人们也不例外。眼见自家夫君、爱子心系白家母女,终日茶饭不思,大人误活计少年误学业,女人们无形中拧成了一股绳,想要“勒死”这对可怜的母女。白家三口无奈,只得搬离此处,就这样走啊逃啊,走啊逃啊,两年之后,一家人辗转到了南诏。白母心情郁结,加上舟车劳顿,大病一场之后算是脱离了苦海,只留下双双儿女孤苦伶仃。
为求生计,懂些乐律的白家姐弟有一副好样貌的加持,顺利的在南诏首府最大的一家茶肆里找到了卖唱的生计。三两个月后,姐弟二人竟成这茶肆的招牌。这家茶肆的老板在南诏也是有些势力的人物,在他的关照下,姐弟二人并未受到什么骚扰。老板娘喜欢温顺乖巧的白家姐弟,还给了自己娘家陪嫁一方小院儿给他们落脚。
可惜,开茶肆的终究只是开茶肆的,一般的流氓瘪三倒还应付的来,但想来揩油占便宜的却并非都小喽喽。终究来了这么一天,一个南诏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慕名而来,老板碍于他的家势背a景拿他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文鸳上了他家的马车。接下来的一两个月里,白文澜能做的就只有这么浑浑噩噩的等着姐姐。一个雨夜,当初带走白文鸳的马车停在了白家姐弟小住的院门前,留下几欲凋零的白文鸳后,浩浩然然扬长而去。
对于被掳走后的一切,白文鸳只字未提,只是再不愿出院门半步,只在家里做些刺绣补贴家用。姐弟二人的生活其他来源也都全落在了白文澜瘦小的肩上,一把古琴,或者一箫一笛,生活紧巴了些,但也倒是过得下去。
南诏无冬,农历年后不过一个多月,人们便已经换下夹衣,白文澜这才发现姐姐的小腹微微隆起。虽不过十三四岁年纪,但比起一般孩童,他却早已深知人事。
这些日子白文鸳的精神已经恢复的大好,她轻轻抚着小腹,眼里已然退下当初温婉娇柔,换上温柔的坚韧,她含笑道:“文澜,当时能支撑姐姐活着回来的理由是你,现在又多了一个他。南诏人虽旷达无羁,但你我却都是大龑的子民,姐姐不会再嫁,你会帮姐姐抚养这孩子长大吗?”
白文澜想都没想,便使劲点了点头。这世上他的亲人只有姐姐一人,他不照顾她,还有谁照顾她,他不照顾她,还能照顾谁。至于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不管他的爹有多该死,可那孩子到底叫他一声舅舅,到底是他亲亲的外甥。
怀胎十月,诞下麟儿是在晴好的秋日。茶肆的老板娘拿来了自家孩儿小时候用过的铺盖被褥,以及一些小巧的衣衫鞋袜。当白文澜从姐姐怀中接过那个被包裹在襁褓中正在熟睡的小红团时,眼眶竟有些湿润
“女儿像姑姑,儿子随舅舅,等这小儿长大后,指定也能随了你,得一副清秀的好样貌。”白文鸳说话时还是有些气虚,但提及她现下最重要最亲昵的两个男儿,她如水的眸子里闪动的自是无尽的爱怜。
没出月的母子不能出门见风,只能避在屋里,等人来给她们送吃送喝。年少的白文澜肩上的担子不禁又重了些,除过抚琴卖艺养家糊口之外,他要担起往日姐姐料理的家事,洒扫、做饭不说,还要给孩子洗屎片尿布。累归累,但看着小家伙偶尔梦醒时嘿嘿的傻笑时,他心里将这些苦都化作了蜜。白文鸳见弟弟一直这般辛劳,心里多有不忍,一直念叨着,等她出了月子一定要重新出去找一份事情来做。
日子清苦归清苦,眼见着襁褓中的孩子退却一身红色,摇身一变成了个白嫩可人的小人儿,姐弟俩倒觉得日子过得有了奔头。他们开始相信这一切都会过去,当年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终会回到他们身边。可惜,还没等到天亮,却眼睁睁的看着天在面前崩裂。
夜深人静,白文澜正欲入睡,突见院中有火光闪动。好奇之下,准备出门探个究竟。开门出去的一瞬,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黑暗,除了火光,未见其他点滴。却在这时,胸口一阵刺痛,低头一看,白衣上已绽出血莲。一阵眩晕,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便倒在了门外的地上。只听得周围很乱,好像有外甥刺耳的哭声,有姐姐凄厉的惨叫。混沌之间虚虚睁开眼,却见火光冲天,姐姐一动不动的倒在火海中,好似感觉不到烈火的灼烧,他想起身去拉姐姐,可惜却毫无力气。婴孩特有的那种能划破黑夜寂寥的哭声已经远去,他知道那个熟悉的襁褓已经离开了这里……
眼皮好重,重的他在也支撑不起。火光里,白文澜没有力气再做挣扎,只好缓缓阖上双眼。
再次恢复意识时,是一阵幽香,浅浅的,淡淡的,唤醒了他。白文澜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床上,胸口有些闷痛,半边脸颊却是凉凉的。
“你醒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寻声望去,那女人带着面纱,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那眼睛甚是好看,如果说姐姐的眼睛是蒙着柔光的月亮的话,这女人的眼睛则是映在寒潭中的月亮,美归美,却美的凛冽的很。
白文澜这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整个人都突然惊慌起来,身子一挪,胸口即可有了被撕裂般的疼痛。
“你别动,你胸口的伤还未愈合。”戴面纱的女人静静站在那里,她那望不穿看不透的眼神里不知含着的是什么意味,言语间极是平静:“你可知道发生过什么?”
火,他脑海中最先想到的就是场大火,然后白文鸳的身影出现在了火海中。
“我姐姐呢?我姐姐她是不是......”白文澜问及姐姐文鸳,眼里的泪水止不住顺着鬓角滑落而下。
“她死了。”
戴面纱的女人的答案像一把刀,一把很钝的刀,慢慢的,慢慢的扎进了白文澜的心里。虽然白文澜心里其实也料想到了这一点,即便如此,他还是残存着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希望老天开眼,给他姐姐一个机会。可是,这一丝丝的希望却被“她死了”这短短的三个字无情的碾灭了。
“只担心姐姐,不担心外甥吗?”戴面纱的女人眼波微转,问道。
“念儿,念儿......”白文澜呢喃着,那肉嘟嘟的小手似乎还在眼前晃荡。
“念儿?”女人莞尔一笑,那笑容稍纵即逝,弥散在面纱后,“他在他亲爹亲爷爷那里,过得尚好。”
虽然姐姐文鸳从来没和他提过,白文澜整天混迹在茶肆这种流言蜚语漫天飞的地方,外甥念儿的生父他自然心知肚明--南诏董家。
董家老家主膝下两子,老大资质平平,不得家主欢心。老二精明能干,深的父亲赏识,单看其个人能力,可谓是董家下一任准家主。可到了三代这里,却发生了反转。兄弟二人膝下子嗣都还算兴旺,但在一众兄弟姐妹中,最出色的当属老大家的长子,也是家里的长孙。此子天赋异禀不说,还最是用功,比起他二叔有过之而无不及。最不成器的则是老二家的老幺,也是兄弟姐妹中最年幼的一个。因为年幼,全家宠爱他占的最多,到头来上不得台面的事做的也最多。
当时掳走白文鸳的便是着被这董家老幺,后来逢上要娶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那小姐要家世有家世,要背a景有背a景,自己本身也是个厉害角色,制得住那董家老幺。董老幺为此,才不得不忍痛割爱散了养在别院的好几个姑娘,白文鸳也是这么被送回来的。白文鸳被送回来的早,董家没及时发现她怀有身孕之事,待到发现时,念儿已经来到世上。
剩下的事想都不用想,念儿是个男孩儿,董家接回家中抚养自是势在必行。但董家老幺一房有那位姑奶奶坐镇,岂能容得白文鸳进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月黑风高杀人夜,一切做个痛快的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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