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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这天实在太累了,直到村子里雄鸡的打鸣声传来时,薛大夫才猛地醒了过来。回眼望去,北笙脚下装制好的椒叶的那只袋子已接近饱和,心想到这丫头就这么炒了一夜,薛大夫不禁有些自责,想要赶紧起身换下她。北笙却回过脸笑着制止道:“这盘马上就炒好,完了就只剩盆里那些了。我不急着休息这一会儿,您快躺下,天快亮了,这会儿正冷呢!”
说毕,北笙将炒好的椒叶倒入袋中,又伸手从木盆里捞椒叶,薛大夫这才看见她手上的绢帕,“你把手烫了吗?”北笙摇摇头,说没事,然后自顾自的继续着手里的活。薛大夫知道肯定是她太困乏了,才会不小心烫着手的。这下他便再也躺不下去了,不顾北笙反对赶紧起身去卜鸿房里去翻药。
没过一会儿,薛大夫便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边走边嚷着:“你个实心眼的死丫头,快放下别干了,不差那一盘。这椒叶刺激伤口,万一感染了,可怎么是好?!”
北笙想着刺激也刺激一夜了,不差这一会儿,挤眼笑脸答道:“没事,我这包着呢!炒完这盘,再上药,等等啊!”
话没说完,却见卜鸿突然闯进偏房,外面虽披了裘皮斗篷,但里面却只着了昨晚那件夹衣。其实,薛大夫前脚进来,他后脚就到门口了,原想着确定北笙上过药后便回去,没想到这丫头竟还在这拖拖拉拉,这才逼得他闯了进来。
“起来让薛大夫弄,过来我给你上药!”卜鸿边说边从薛大夫手里抢过药瓶,厉声命令道。
薛大夫见此,先是一惊,然后心头一暖,拍了拍继续炒药的北笙道:“丫头,我来吧!”
听到卜鸿的命令,昨晚的事立即浮现眼前,还没消气的北笙打心底里不想和他打交道。可当着薛大夫的面,她又不怕说多了扯出被羞辱之事,只好硬着头皮起身走到卜鸿跟前,磨磨蹭蹭的不想伸手。
见北笙对自己的目光避而不见,卜鸿知道她还在意昨晚的事,这会儿将手藏在袖中分明是在和他置气。当这薛大夫的面,卜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蛮横的将其受伤的手拉过,轻轻解开那条已经被来回的浸湿烘干糟蹋的皱皱巴巴的绢帕,那处烫伤便现在眼前,鼓出的水泡被压破后,正耷拉在她干瘦的掌间。
“不疼吗?”卜鸿言语间不自觉透着心疼。
北笙暗自冷哼一声,心想,又想唱哪出啊这是?顿了顿,冷冰冰的答道:“自幼习武,没有那么娇气。”
卜鸿对她的冷淡并不在意,上药时也是仔细了又仔细的,不敢有一丝大意。上完药,从里衫上扯下一缕布条,小心的为其缠好后,方才放开那只纤瘦的手:“我不睡了,你去我那儿休息会儿吧!”
“您的好意胡菡心领了。”北笙转身蹲在薛大夫身边,语气坚定的拒绝道。
“你这会儿还在这逞什么能!薛大夫难道不比你做的好嘛!”卜鸿没好气的嚷道。
“臭小子,杨浩然不还睡在那屋的吗?你让菡丫头怎么去睡!”薛大夫见卜鸿对北笙嚷嚷,不悦的驳斥道。
卜鸿这才意识到,蹲在薛大夫身边的胡菡,即便还是男装的打扮,但她和以前跟着自己的周凌霄已经不一样了。心下不禁自嘲,这两天他不是一直在提醒着她这一点吗?怎的这会儿自己迷糊了。
“你先回屋吧!你走了,丫头好躺下休息一会儿!”薛大夫对卜鸿说道。
“你不也是男的吗?她怎么好在这休息?”对于薛大夫的逐客令,让正懊恼着的卜鸿本能的顶嘴还击道。
“我一个老头子,做她爷爷都可以了,和你们一样吗?你个臭小子!”薛大夫边说边顺手拾起一块柴火,作势要砸去。赶走卜鸿后,薛大夫和蔼的支吩北笙去休息一会儿。可北笙执意不肯,陪着薛大夫说着话,直到全部椒叶都制好后,才去炕上去躺了会儿。
时至晌午,北笙才揉捏着酸痛的腰背起来。薛大夫见其出来了,赶紧招呼着她过去吃了些东西。熬了一夜,北笙没什么胃口,只吃了聊聊几口后便放下了筷子。
“早上周达过来了一趟,说这药两天后就要往外送了。”薛大夫略感有些担忧道:“时间急,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就按你昨天所说的那么办吧!”
北笙点点头,又犹豫道:“卜校尉那怎么说?”
薛大夫顿了顿,答道:“起先他不愿意让你搅和进来,可也没什么别的再好的法子,所以他也只好答应下来。”
北笙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自起来到现在还一直没见到卜鸿,问及去向,薛大夫说是周达陪着进城了,晚点就回来。还说回来再将计划细节予以商议。
约莫两个时辰后,薛大夫将北笙和杨浩然二人送至门口,心里有些不放心。
“回去吧,外边冷!”北笙上马后对慈爱的薛大夫挥了挥手,然后才和杨浩然二人扬鞭前行。听闻马蹄声渐远,卜鸿从门里走出,凝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
这村子本就距城不是很远,二人不多时便进了营山城。
高头大马,才俊佳人,一进城便引得路人们张望议论。北笙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高调,一再的高调,直至马匹停在精诚镖局营山分局门口。
碰巧遇到两位镖师出门,其中年长的一位一眼认出了杨浩然,立即上前迎接,还让旁边年轻的那个进去通传。汪广成此时正在后院处理事情,一听说杨浩然带着为英气不凡的姑娘来了,登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可人都到自家大门口了,不迎也不像话,只得硬撑着出去与会。
刚才那位年长一些的镖师已经将二人迎到大堂坐下了,汪子华听闻杨浩然跑到自家门上的消息,亦先父亲一步赶到大堂。本来想着终于逮到机会给杨浩然点颜色瞧瞧的,可一进大堂正门便看见杨浩然身边一身赫赤长衫的北笙。
俗话说人靠衣服马靠鞍,这话一点不假。汪子华之前见北笙时,她穿着粉嫩颜色的衣服一点看不出她张扬。此时身着赫赤色鎏朱砂红团花锦衣的北笙本就明媚飒爽,一根朱砂红的缎带将万千青丝紧束脑后,明朗的脸部线条毫无遮挡,越发的锋芒毕露。再看其又手边正立着一柄上好的宝剑,汪子华打心底里有些怵。
“胡姑娘,杨贤侄怎么突然来营山了?”汪广成说话时虽然一团和气,好像之前的不愉快全都不曾发生过似得。
“无事不登三宝殿,前来造访自是有事找汪镖头的。”北笙没走过场,开门见山的说道。说话时,刚才那个年轻的镖师恭敬的给她奉上一盏茶水。
“胡姑娘赶路辛苦,先喝口茶润润喉咙再说不迟。”见北笙颜色凌厉,汪广成料定她此来是绝非善意,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做全的。
北笙抬手一扫,方才摆在她手边的茶盅连茶带水的“哗啦”一声后碎在汪家父子脚下,吓得汪子华险些尖叫出来。
“胡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汪广成没想到北笙一上手就想直接跟他撕破脸,于是也一转先前假惺惺的和气,不悦的起来。
“你们汪家人的东西我可不敢用!”北笙顺手提起飞雪剑,紧握手中。
杨浩然见局势不对,赶紧起身拉住北笙,劝道:“事情还没查清,胡姑娘不要伤了和气!咱们有事说事,不要急躁。”
北笙抬手甩开杨浩然,缓和一下情绪后言道:“好!废话不多说,汪广成,趁早点把幽冥情花的解药给我拿出来!不然别说我不给你们精诚镖局面子!”
汪子华听闻幽冥情花四字后,有些心虚的朝父亲看了两眼,不过汪广成此时显然没心情理他,仍故作镇定,呵呵一笑,说道:“恕我汪某人见识浅薄,时至今日还是第一次听说幽冥情花这东西,更别说什么解药了。胡姑娘这气势汹汹的来我这闹事前是不是没查清楚啊?”
“汪镖头好演技,若是被精诚镖局赶出去,演个剧唱个戏说不定还能另有一番作为呢!”北笙没好气的以嘲讽之言回击着眼前的老狐狸。
“我汪某念及你是孙总镖头的人,方才的事我只当没发生过,但胡姑娘你执意胡闹的话,就别怪我们营山分局不懂待客之道了!”若是北笙单独前来,汪广成怕已是翻脸了,但杨浩然在,东北协管镖头杨贲的面子还是要顾及的,因此至此他也只是出言警告。
左手一抖,飞雪出鞘,剑锋直指汪广成,北笙厉声斥道:“要是你觉得我身中幽冥情花之毒拿你没办法的话你怕是想错了!那夜你们掳去的另有他人,中毒的自不是我胡菡!取你狗命也自不在话下!”
“好大胆子,竟敢出口伤人!”汪广成身后的一个大汉厉声斥道。
汪家父子一听此言,双双傻了眼,那夜被下毒的不是她还会有谁?片刻之后,汪子华已然目瞪口呆,不得动弹。照之前派去查北笙的人所言,她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厮。而前去下毒的人也确定事情已经办妥了,那被糟蹋的姑娘除了跟在她身边的陈碧珠还有何人。
汪子华只感眼前一黑,瞬时身子不听使唤了。
陈碧珠,陈碧珠,怎么会是他心心念念的陈碧珠?
想当初回营山的路上,心里尽是满满的不甘心,碍于北笙将军府的背a景又不得不隐忍下来。回到营山后,听闻尚不知晓北笙来历的父亲已经派人去劫持下毒时,虽然有些后怕,但到底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可这会儿却是非但得罪了将军府的人,而且受害的竟还是自己笃定的妻子。
而一旁的汪广成本想着中原女子重视名节,北笙受了吃亏应该不好意思声张,说不定干脆以死维护自己的清誉。即便她选择苟延残喘活在这世上,幽冥情花之毒也不是那么好解的。况且解此毒需以极寒之药压制,她即使有寻仇之心,想来也无寻仇之力了。至于她将军府的背a景,是真是假暂且不说,就算是真的那有怎样,无凭无据的天王老子又能赖他作何。可是,向来办事稳妥无误的刘病秧子怎的偏偏这次搞出岔子。这丫头怎么闹暂且不说,身旁双目已然无神的死心眼儿儿子肯定是要怪自己的。
“胡姑娘武艺卓越我是领教过的,但双拳难敌四手,我们营山分局里外里也有十几号镖师。既然你无凭无据到此撒野耍泼,血口喷人,也别怪我们群起而攻了。”汪广成此时除了死不承认之外,显然没有别的办法。身后方才替他抱不平的大汉听镖头放话了,立即跑出去传人进来。
见大汉出去找人,北笙岂会多等,跃然起身,以飞雪向汪广成刺去。汪广成避身闪开,喝道:“动真格儿的是不是?”
“现在拿出解药,我们还有商量,再敢磨磨蹭蹭,休怪我取你性命!”说话间,北笙又连连发招。汪广成身在镖局,没有带兵器在手边,除了一再躲闪外,只能借着身边的凳子摆件儿暂作应付。
即便杨浩然在一侧阻拦,但他哪是北笙的对手。眼瞅着汪广成臂上后背连中两剑,大汉找到应援才陆续赶到,杨浩然这才得了机会,找着空档控制住当前的局面。
“诸位诸位,大家听我说,这是误会,误会!”杨浩然将北笙护在身后,向面前十余位镖师解释道。
“误会?这丫头伤了我们镖头不说误会,怎的这会儿见我们人多了就说是误会了?”一个持刀的中年镖师质问道。
“就是说,还有杨兄弟,你好歹也是精诚镖局的人,怎的说起话来胳膊肘朝外拐?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杨镖头的意思?”另一个镖师搭腔道。
杨浩然讪讪一笑,抱拳解释道:“诸位,这位姑娘确是一时冲动。我爹让我陪着过来也是想着调和双方的,没有什么胳膊肘朝外拐朝里拐的说法。况且这位姑娘从京城来,手里有孙总镖头的信物,也算不得外人。”
一说北笙有孙晦儒得信物,便猜想到她来头不小,其中几个跟去平江的镖师也认出北笙就是那日在杨贲处折了汪家父子威风的姑娘,前来保护汪广成的镖师间有不少人态度由此缓和了下来。杨浩然见此赶紧抓住机会,又出面调和了几句,岂料营山镖局这边还没完全安抚下来,北笙却一脸愤然道:“我此来是为私事,不必提什么孙总镖头来给我撑腰!今天我非得向汪广成这老贼要个说法不可!”
“胡姑娘,事情没有查清,你不要再闹下去了!”杨浩然转过身,向北笙呵斥道,即便压低了声音,但不满的态度已经写在了脸上。
“杨浩然到底作何立场?!”见杨浩然帮着汪家凶自己,北笙剑锋一转,直指他的面门。
“之前我敬你不仅是你武艺卓越,更因你知书达理,待人和善。今日见你如此,想来是我杨浩然看错人了。”杨浩然作此决绝之言时,眼色泛红,看得出他是真的动气了。
在这个关键时候,杨浩然的倒戈对北笙而言无疑是以及重创。可真的和面前这十几余镖师兵刃相见,北笙并无十足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好汉不吃眼前亏,一个轻巧的鹞子翻身,跃然起身的瞬间足下一点一旁的花架,落地时已经是在围住她的一众镖师身后了:“你们仗着人多,咱们先到这,但给你们提个醒儿,这事儿没完!汪广成你记好了,我会让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说毕,北笙便洒洒脱脱的转身离开。本来有几个手下想追出去的,却被汪广成制止住了,“算了,毕竟是孙镖头的人!”
亲自将杨浩然引到客房安顿下来后,汪广成回到自己的房间,弟弟汪广域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子华怎么样?”汪广成一坐下,立即关心起儿子来。
确认儿子除了情绪低迷,并无其他异常后,汪广成才说起方才北笙大闹营山分局的事:“那丫头那边怎么样了?”
汪广域答道:“出了咱这,在路口向人打听了客栈,现落脚在逸安楼。”
“逸安楼?”汪广成确认道。
汪广域露出一抹邪笑,答道:“是,正是我大舅子家的逸安楼。我已经知会过我大舅子了,大哥您就放心吧!”
“嗯,盯紧了,一有动静及时言语!”汪广成终于几分满意的神色。心中暗想:看样子这丫头匆匆而来,还没来得及打听清楚。起先确是高看她了,即便有些真功夫,但到底是年轻,没什么江湖阅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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