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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杨雪备马车时,便遣人将已经寻到陈碧珠的消息带去给了杨贲。所以,从邱府出来后,杨雪直接回了镖局与他们汇合。镖师们一大早的被叫出去找人,这会儿没休息好的已经回去补觉,而休息的差不多的则开始忙碌镖局的事。杨雪回来时,忙了大半天的杨贲正在闭目养神,杨浩然则在一边打理账务。
“姑姑回来了!”杨浩然见杨雪回来便起身招呼着,杨贲也睁开眼睛。先前只收到找到陈碧珠的消息,但具体事情却一无所知,父子俩这会儿都期待着从杨雪处了解一下此事的来龙去脉。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们在哪儿找到碧珠的?”杨贲接连问道。
“我本与胡姑娘向西而去,走了不远胡姑娘突然说是要去义庄。我就陪着她去了城隍庙后面的那个义庄,在那儿果真发现了碧珠,只是她一直昏迷不醒。胡姑娘带着她去了天和轩邱掌柜家,说那儿有神医。这会儿她在那儿陪着碧珠,我回来先给你说一下情况。”杨雪跑了一早上,口干舌燥的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继续道:“另外,胡姑娘还说赶紧让找个画师按小二描述将那贼匪的相貌画下,赶在开城门前派人带了画像悄悄的在城门守着,务必抓到那挨千刀的才好。”
“画像之事我也想到,就不操心了。不过,你们怎么想到去义庄找人的?”杨贲好奇着找人的经过,但一旁的杨浩然似乎更加关心陈碧珠的情况,但碍于父亲在场又不好意思多问。
“是胡姑娘想到的,她说接近年关,大家都比较忌讳丧事,以棺木将人移人可避免巡检。”杨雪答道。
“我一直奇怪,劫人之因到底为何。胡姑娘有说这件事吗?”杨贲续问道。
“一路上都慌里慌忙的,这个问题倒是真的没有说到过。等碧珠醒了,胡姑娘应该会来镖局和你细说的。”
“那为何昏迷不醒、何时能醒的事儿有信儿吗?”以杨雪和陈碧珠的交情,她肯定比他更担心陈碧珠情况,能打听的她肯定会打听的。而且现在人已经找到了,杨雪却依旧眉头紧锁,脸色很差。
说到清醒,邱府后院的陈碧珠倒是已经醒了。当她睁开沉重的眼皮时,只见北笙赶紧靠上前来,在她眼前晃悠。陈碧珠人虽醒了,可身子还是木的很,因此北笙为其拔针时她并没感觉到。直到所有银针都取下后,陈碧珠才注意到自己并非在客栈。虽感身子乏力,但还是坚持起身后才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在天和轩邱掌柜府上。”北笙在雷霆离开后一直思量着如何婉转的将昨夜之事告知陈碧珠,还没待她想清楚,陈碧珠就醒了。心里没底,回答起问题来也难免有些心虚。
“我们为何不在客栈而在此处呢?”陈碧珠眼里有些慌乱,回想一下,昨夜好像恍恍惚惚发生过些似梦非梦的事,但现在却一点也细化不来。
“因为......因为......”长这么大,吞吞吐吐从来都不是北笙说话方式。但女子失贞之事太为特殊,她又从未遇到过,因此一时不知怎么开口。陈碧珠见果敢的北笙一副欲说还休的态势,心下已经知道不好,但具体怎么个不好法她又不得而知,于是紧张的问道:“因为什么?”短短四字,将其心中惶恐不安表达的淋漓尽致。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要说的,只是自己不善言辞修饰,一时间没有找到婉转的可以减轻陈碧珠打击的方式表达。可事情处理也还急着陈碧珠自己做决断,北笙心下一横,照实答道:“因为昨天夜里有贼匪入室,将你掳走。早上我们找到你时,你一直昏迷不醒,我就带你到邱府来找名医诊治了。”
“掳走?......”陈碧珠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坊间流传的采花贼之说,心下不免一凉。就算不是被采花贼所为,未婚女子被掳走过夜之事流传出去,她的名节也就算到此结束了。清醒了一段时间后,陈碧珠的身子也渐渐恢复了知觉,想到这时,她突然隐隐感到私处的异样之感。眼中的惶恐渐渐变成绝望,她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的望向北笙:“你们发现我时......我......”
心中所想虽没有完全说出,但言下之意溢于言表,北笙自是明白,她暗自给自己提了一口气,才答道:“比你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他们,他们给你下了毒。按大夫所说,每日会毒发两次,若想保命,要么毒发时需要和男子,和男子行夫妻之礼,要么吃药,只是这药极寒,解毒后便就再无生育了......”
断断续续将说完后北笙极为忧虑,眼前的陈碧珠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原本满含秋水的双目失神空洞,没了一点生机。陈碧珠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听得心在噗噗的跳的厉害。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件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不相信老天会这么残忍的折磨她陈家一家。爹爹和弟弟死无全尸,娘满心含怨的抑郁而终,到头来感情失落不说,这样的事竟又发生在自己身上。早知今日,当时就应该随娘一起走了才好,好歹黄泉路上娘俩可以相依为命有个照应......
“陈姐姐,事已至此,你倒是想开点好。”北笙脑子好使,学文习武都难不倒她,但是偏偏安慰起人时嘴笨的没得救。她怕陈碧珠寻短见,想了半天才说道:“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再怎么说,留着命才能报仇啊......”
陈碧珠没有回答,想到现在这般处境,身边也无家人陪伴,眼泪扑簌簌的流,流的安安静静,流的是伤心是委屈更是绝望。北笙这才悠悠落座身旁,揽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轻声言道:“这件事情虽然现在看来不好接受,但等你缓上一段时间回过头再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先前我也说了,会带你一起回京城,到了京城,一切对你都是崭新的,咱们可以重头再来啊......”虽然这份安慰显得苍白无力,但北笙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措辞了。
“你让我如何重新来过,我已经失了贞洁,活着只能是遭人议论唾骂,反倒一死,既能以示自己内心清白,又能封住悠悠众口,不给我泉下的爹娘丢人。况且现在还有毒在身,我不可能与人交合来苟延残喘,也不想吃那一两年的药来时时提醒我的不幸,何况这还要以失去做女人的能力为代价。.这一切的一切,无一不是在逼得我去死啊.......”陈碧珠呜咽着,颤抖着,如同夜间遇风的蜡烛一般,摇曳着微弱的火光,稍有不慎就会被黑暗吞灭:“我爹娘走了,我虽是个女儿家,但一直想着有朝一日生下些孩子,好歹也算是传承了爹娘的血脉。可是,现今我失了贞操,不可能觅得有情人了不说,就我肯算草草找人应付了事,可要没了生育,我不就是永远当不了娘了吗?那我死皮赖脸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成如陈碧珠所言,比起解决摆在她面前的的一切,死或许是最简单的。北笙自是明白这一切,但是她又如何能对此听之任之,心下不禁自问,昨夜自己也被迷烟迷倒,若是被掳走的是自己,面对现在的一切,该何去何从。生,的确艰难,但死,她是不会作此抉择的,至少不会在眼下不会。心下考虑一番,觉得只有设身处地的站在陈碧珠角度去考虑,或许才能劝得动眼前这个瞬间枯槁的女子。
“陈姐姐这么说也不奇怪,这么想也正常。现在这一切摆在眼前,于你而言,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这句话可能最能映照你心中所想了。而且站在旁观者角度,说句实在话,死真的是最简单的抉择了。一条白绫,一口毒药,再不济,一根柱头一面墙,亦或是狠下心来咬断舌头,就可以解决一切。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是不是真的解决一切了?那个伤你害你的人可还好好的活在世上逍遥快活呢!你就这样做以了断,你给你自己一个交代了吗?跟着鬼差到了下面,见到生你养你的爹娘,见到你朝夕相处的弟弟,你给他们一个交代了吗?”听到此处,陈碧珠丝似乎毫没有得到安慰,扯开了嗓子嚎啕大哭起来,娟秀的脸上涕泪聚下,好不狼狈。北笙看在眼里,心下却长舒了一口气,比起闷在心里呜咽哽塞,这样一来反倒能更好的抒发了她心中的郁结,便继续道:“我记得姐姐说过,姐姐的爹爹和弟弟是为了让家里生活更好一些才出去打猎才惨遭不测,你娘更是怕拖累你才服药自尽的,想一想,你的家人,他们虽然离开了你,但何尝不是为了你好好的活着才先走一步的。你这样兀自的去了,见了他们你怎么说?”
一听自己早已远去的亲人,陈碧珠一下瘫倒在北笙怀里。北笙手臂使劲拢了拢瑟瑟发抖的瞬间变得枯槁的女子,转而变得少有的温婉,柔声细语道:“这平江城说小不小,说大也真的不大,所以这里的大夫也高明不到哪里去。我先想办法给你联系别的名医,说不定还真有既能解毒又不伤身的方子。至于你所担心清誉之事,现今世上只有你、我、杨雪以及那挨千刀的贼人知道。我已经想好了,这件事不报官,咱们尽快找到那贼人,亲手将其灭口。这样一来,世上便只有我三人知道,这件事就永永远远的成了秘密。况且这一切皆非你愿,你自己只要想开点就好。待一切解决了,你就随我回京城,那里冬无严寒夏无酷暑,皇帝都愿意呆的地方自是绝好的地方。你若在京城厌烦了,想去山水如画的江南也好,想去风沙狂舞的塞外也罢,都由着你心意,一切任你喜欢就好。到时候,你可以泛舟水上赏湖光山色,也可以策马扬鞭看大漠落日。天下这么大,肯定有个有心人人在哪儿等你呢......”
对于北笙描述的落日、江南,陈碧珠都不敢奢望。至于那个有心人,天下之大,她去何处才能寻到啊?说到底,不过是句宽慰她的话罢了。沉默良久,身子慢慢缓上些劲儿后,陈碧珠才幽幽的叹息道:“菡儿你虽未说过,但不难看出你来自显赫的大家,见多识广又武艺高强,所以很多事在你看来都不是事。你有胆识有谋略,令人畏惧也令人敬佩,你可以捏着自己的命,选择自己的路。可我不一样,以我的能力就算找到害我之人又能怎样?手刃仇人?恐怕再被凌辱一次的可能更大吧?.......哎......你也别劝我了,人算不过天也斗不过命,这一切我认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会和你去京城,你我萍水相逢,你已经帮我一次,不必再为我劳心了。像我这样的人,自己都嫌弃自己,哪敢再连累你啊.......”
“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不瞒姐姐我的身世了。”反正救下陈碧珠是要带回京城的,到时候她也会知道这一切,为了更有说服力,北笙不得不自曝身世道:“我是成长在一个显赫的家庭,这个家庭在整个大龑都算鼎鼎有名,但事实却不如姐姐想的那样。我是个被父亲抛弃的孩子,生在关外十二城的某一个地方里,具体在哪我却不得而知。因为外祖及外祖母当年为了护住给我治病的钱,被北狄人杀了,连那个村子都被一把火烧了。我娘无依无靠带着我去找爹,千辛万苦找到了,可直到我娘死,我母女二人连人家大门都没能进去。我娘死后,好在天不亡我,有人收养了我,这才让我得以长在将军府。林老将军慈悲,赏我一条活路,叶将军也心善,即便现今长了,也没有赶我走。”
大龑的北境常年都不大太平,十几年前的那次大战一直为年长者津津乐道的话题。因此不论是平江还是营山,虽然地处偏远,人们对政治没有多高的敏锐性,但说起林老将军和叶将军二人,大家却都并不陌生。陈碧珠没想到北笙竟和这两位被人交口称赞的英雄生活在一起,这么说来,她的一切过人之处都显得顺理成章了。北笙继续道:“可能能长在将军府于很多人而言是件了不起的事,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过是个连自己娘亲面容都记不清的孤女罢了。府里的少爷小姐上有祖母溺爱,下有父亲保护,娘亲心疼,而我只能踮着脚在花墙下眼巴巴的望着。将军府对我的确慷慨,吃穿用度也不曾吝惜,但如果有可能,我只宁愿只要和我娘一起,在关外陪着外祖外祖母怎么样都好。”
说到此处,北笙险些潸然泪下,但眼中烟雾迷蒙的模样也着实令陈碧珠心中为之一颤,原来高高在上的大神级的存在也是个这般凄苦的人。这两年寄人篱下的生活,作为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大人而言都是那么不堪,自幼便为之的北笙非但没有被磨的失了本心,反而历练的如此坚毅出色,心中不禁又多了几分敬佩。
“姐姐大可不必觉得会麻烦我,相反,我倒是觉得对姐姐满心愧疚。虽然事情还没有查清,但此事多半与我脱不了干系。所以菡儿所做一切姐姐只要安心接纳,至于残害姐姐的凶手,要杀要剐都有我在,你若嫌脏了手,由我操刀即可。”
此次事件为何而起陈碧珠还没来得及想,北笙这么一说,心下多少有些波动。如果真是自己不小心趟了浑水,替人受过,冤枉不说,这样白白死了岂不是更加不值。再一想,人各有命,诚如自己刚刚所说,算不过天斗不过命,一切应该皆是命理。像北笙这种即便是孤儿也能被将军府收留的命格,想来是上辈子积了太多德,所以才受老天眷顾,怪只怪自己命不好。这样一来,陈碧珠打心底里对北笙并无半点恨意,反倒宽慰道:“此事不管因谁而起,都是命中注定的。菡儿你昨时能对我仗义出手相救,平日里肯定也是为人心善,心善之人自有老天眷顾。就算事实如你所想,你也千万不要有所负担,因为我对你,只有谢。”
北笙这次是彻彻底底的被感动了,私心决定,周凌霄之事暂且放一放,找机会回前线杀敌报仇之事也暂且放一放。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解决了陈碧珠之事,而且不论是否与自己有关,此事都绝不会轻易罢手。
二人又说了两句,突然听见有人轻叩门扉。
“谁啊?”北笙替陈碧珠擦了擦脸上的斑斑泪渍,冲门口问道。
“是来给姑娘送药的。”门口一个算不得好听的女声答道。
北笙料想陈碧珠此时忌讳见生人,所以赶紧扶她躺下假寐。然后才唤道:“进来吧!”
来者正是蝶儿。北笙上前接过药碗,道:“有劳了。”
“都是奴婢该做的。”说毕,从怀里掏出药方恭敬的递上:“这是药方,雷先生交代让我转交给姑娘的。”
北笙接过药方收好,雷霆转交药方的言下之意无非是底儿都给你了,赶紧走人吧!之前她也答应了雷霆,不会再做叨扰。虽然她心知这是不可能的,但为了保持表面的和谐,也为了邱掌柜宝贝儿子的病,北笙还是挤出盈盈笑意,道:“雷先生好静,我就不面见他了,所以麻烦姑娘替我转达一下谢意。另外,帮我像邱掌柜的借盏小轿一个时辰后来此接个人。再帮我备一身儿姑娘家日常穿的衣服,新旧面料都无所谓,只要干净暖和的就行。”边说北笙边从腰间摸出几个散碎银子塞给蝶儿:“你莫要推辞,全当我犒劳姑娘的辛苦了。”
蝶儿推了几推,北笙态度坚决,她也只好谢过收下了。这些银子虽不是很多,但备完衣服剩下的也足有她两个月的工钱了。拿人钱财,替人办起事来自是多了几分干劲儿,回禀雷霆此处现状后,去天和轩铺面跟掌柜要了轿子后,回府里愣生生的安排了一盏两人坐的大轿。
北笙对蝶儿按其要求办完一切都很满意,小轿换大轿不说,给陈碧珠准备的衣服也很妥当。此外还特意备了一个小手炉,美其名曰“看那位姑娘身子弱,急着赶路别受了风寒”。更有甚者,北笙上轿前还接了蝶儿递上了一个被栓的好好的小瓮,说是“先生说一副药煎了是两次的量,怕你们回去太忙,误了煎药就不好了,带上这个需要时热热便可饮用”。北笙不禁暗自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之前还觉得这蝶儿有些木讷,不想她办起事来不仅麻利,还有这么些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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