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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北笙已去半月，霄关终迎来入冬第一场大雪。漫天雪花洋洋洒洒，如同大风吹过的芦花荡。北风飒飒作响，屋里烧着炭火，并不多冷。此时，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的卜鸿正倚在窗前的暖榻上，望着窗外出神。
榻几上摆着一封刘菏泽刚刚交给他的信件，是关于前方战报的。叶义勇采取先攻小城，再攻大城的举措，不过一月已从彪悍的北狄人手里拿下两座小城。但相对所得，大龑的兵力耗损情况不容乐观。加之气候原因，比起适应寒冬的北狄士兵而言，大龑士兵大多数来自南方，自入冬后多感不适，想来这场大雪后，情况可能会更加不易。一想到昔日的弟兄这在忍受寒冷的同时还要攻城略地，自己现在却连门都不能出去，卜鸿心中不禁慨然神伤。
“小子，想什么呢？”薛大夫端了一碗正冒着热气的汤药进来，见卜鸿正望着窗外黯然出神，心中不免对这位昔日叱咤风云的少年英雄感到几分惋惜。
“没什么，只是觉得国难当头，我却无力杀敌，心中有些郁郁不得志罢了。倒是你，那么大年纪了，送药这些事招呼阿辉就行，何必自己端来。”卜鸿接过汤药，趁热一饮而尽，虽然这苦涩难忍的汤药并不能让他好转，但起码在找到琉璃光家的獴肝之前可以让他保住性命。
“阿辉那小子毛手毛脚的，你要是怕我劳累，当时就不该赶走那位姑娘！”这薛大夫除了治病功夫了得之外，还是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好手。
卜鸿好不容易被这战情分了神去，这下可好，又让北笙以战无不胜，无可取代的姿态大摇大摆的重回他的脑中。想到北笙已经回到冬季显少下雪的京城，卜鸿多少还是有些宽慰，那丫头不知现在是不是还在怨他？若是她在，自己现在是否会感到好些？......
“别掉着个脸了，臭小子！有个好消息告诉你！”薛大夫改颜欢笑道：“多方打听下，前几日终于打听到我们需要的药引子了，平江城的天和轩内就有。”
“天和轩？”卜鸿当然知道天和轩，他的义妹就是天和轩的准少夫人。当年他春风得意时，也在天和轩买过不少兵刃首饰。只是他财力有限，买的那些东西都不算天和轩的珍品，可即便如此，那都是价格不菲，非常人所能接受的。现如今要买的却是有市无价的獴肝，能否出得起那个价暂且不说，天和轩出售一些珍品时还要审视主顾而定，不是谁都买得到的。
薛大夫早先因为其他稀有药材在天和轩碰过壁，所以卜鸿的担忧他自然明白，“放心吧，刘将军早就派了亲信去了，想来今明天两天就能到。天和轩这次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天和轩生意做这么大，你应该明白它可不是还欺负的！且不说它家和精诚镖局结有姻亲，精诚镖局那几千镖师，个个身手了得。单说天和轩背后的主子，就明摆着不管黑的白的，天和轩都会不惧怕。你们切莫不要莽撞，闹大了反倒误了刘将军。”卜鸿是想解毒，但若是要打上自己好兄弟和这么多不相干的人，他宁愿一辈子这样卧床不起。
“安心吧，已经吩咐了。他们化作生意人前去，买得到最好，买不到，咱们可以偷啊。现在北边兵荒马乱的，他们哪里去找？安心养病吧你就！”薛大夫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不禁让卜鸿心中对这信心满满有所担忧。
果不其然，四天后，薛大夫送药时，垂头丧气的告知卜鸿，那几个高手前去既没买到，也没偷到，因为他当时得到平江城天和轩有货的消息不准。当时的真实消息其实只是平江城天和轩的掌柜的有去别家店调货的打算，但实际上并没有去。大龑境内共有好几十家天和轩分店，分布东南西北各处，而且互相调货极其频繁，这样去找无疑是大海捞针。
卜鸿看着碗里黑黢黢的汤药，神情就如屋外的景致一般，无比萧索。毕竟，比起渺小的希望，眼看就要实现的希望眼睁睁的落空才是最让人绝望的。接连下来的两三天，卜鸿不仅药吃的不好，就连饭菜都几乎未用多少，弄的身体更是羸弱不堪。
第三天下午，得知这个消息的刘菏泽抽空过来小院一趟。现在因前线战事紧张，关防肯定连带着也很是吃紧。刘菏泽在这个时刻前来探望，陪着自己吃了晚饭，又耐心安慰，这些对于卜鸿而言，非但没有令其心神安宁，反倒加剧了心中的失落。
吃过晚饭，刘菏泽心念军务，未作久留，匆匆赶回军营。望着雷厉风行的背影，卜鸿暗自握紧了拳头，希望可以控制自己不要将失意写在脸上。薛大夫起身送了刘菏泽一程，待他返回却见卜鸿仍然孤身垂首倚着卧房门框，坐在的地上，上前叱道：“你个臭小子，这大冷的天，怎么坐在地上吸地气，是不是不想好了？”
卜鸿抬起头，薛大夫心中一惊，这孩子怎的眼眶这般红。
“你实话告诉我，这样下去是不是再过不久我连自己起卧行走这些日常琐事都做不得了。”卜鸿声音沙哑，甚至略带着些许绝望的哭腔。
“怎么会？快点起来，进卧房了咱们再说不迟。”薛大夫边说边伸手去扶卜鸿起来，却被卜鸿冷冷的推开。
“刚刚我想进屋躺下，走了不过七八步，到此处我便无力再向前，甚至战都无力站住。瘫坐于此，阿辉、阿斌二人都不在跟前，我试了几次竟都无法站起。”卜鸿说着说着，不禁气喘吁吁，虚弱之状令薛大夫无言。
虽然薛大夫知道，如若一直找不到獴肝，这一步迟早会来，可他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原想着卜鸿身体底子好，至少可以熬到明年开春才是。现下想来，许是卜鸿常年嗜酒的原因，使得肝虚肾阴。病状开始虽不明显，可最近气候不佳甚是寒冷，心情烦闷压抑，更加剧了气血阻塞，催生阴虚之气。前两日獴肝落空事打击的他身心俱疲，才使得毒发损身的情况提早这么多。
“你自己若再这般消沉，只怕那一天就真的不远了。”薛大夫虽很是心疼这晚辈，但忠言逆耳，希望说些狠话可以他唤起他的斗志。
言毕，薛大夫即刻去外面唤了阿辉进来，将卜鸿送回床上。自己则回到房间，挑灯研习古书，希望尽快配出方子，帮助卜鸿延缓毒症。而卜鸿这边则屏退了阿辉去外间伺候，独身一人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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