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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了吗?”
“没有!”
“再来。”
这已经是第三天,简短的对话后,两人又开始舞动起来,长衫飘荡长须飘飘的老人如若出尘,粉雕玉砌的小孩更似仙童。十个动作每个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简单易学,但实际来做又是那么的困难,每个动作做完身上有说不出的酸痛,连带着浑身的肌肉都开始轻微的颤抖。
祝林森一天前将这十个动作完全记住,口诀虽然拗口也能一字不落的背诵出来,他现在遇到的问题是如何让口中吟出的口诀与这些动作完美的结合起来,这是这套动作最重要的一环,也是祝家传承的重中之重。
祝家历代传承不是那些动作也不是那些口诀,可以说这些动作与口诀能让任何人知道,练习以后也能强生健体,但口诀与动作的配合却是祝家的不传之秘,在一个动作做到什么标准念出那一句口诀,这之间不能有丝毫差错,这个才是祝家的传承,并且只能是上一代对下一代口述亲传。
在祝林森慢慢掌握两者之间的规律后,他发现其中的一些玄奥,当整个动作与口诀配合的天衣无缝,随着身体酸痛与肌肉的颤抖,有一种力量会随着抖动反射出来,仿佛有一些东西在身体里慢慢的汇集增加。
日暮时分,院门被轻轻的敲响。祝浩东与祝林森停止了动作。
“记住了吗?”
“记住了!”
“从今而后,每天两个小时,不能间断。”祝浩东一边说一边将院门打开。
院外一个身穿中山装,上衣口袋中插着两只钢笔的人站在门前,在当时中山装插笔一般都是干部。此人很瘦也很高,比一米七九的祝浩东还要高出一个头,因为脸上有皮无肉看上去有些像骷髅头。深凹的眼睛有一股戾气,向院子里看了一眼,扫过祝林森让他感觉有一些冷。
“劳驾刘主任亲自来接,小老儿如何担当的起。”祝浩东与对方握手说道。
被称做刘主任的人,眼光从院子中收回,微笑着说道:“这种事怎么能假手于人。祝神医准备好了吗?我们这便回去吧?”
“刘主任还是不要这么称呼,被人听到了,老儿我又要被加上一条罪名。”祝浩东开玩笑似的哈哈一笑,转头对孙子嘱咐道:“你去秦阿姨家吧。记住经常回来打扫一下院子。”说完与被称为刘主任的干部并肩走远。
祝林森没有像其他小孩那样,自己的爷爷出门痛哭流涕满地打滚,他平静的不像一个小孩,将院子里被动过的东西井井有条的放到以前的位置,倒掉垃圾与残饭,洗干净碗筷放入碗橱,把字帖与康熙字典藏到炕洞里,一切收拾利索锁上门向秦家走去。三岁多的孩子做着这些,整个画面看上去有一种违和感,这些本不应该是三岁孩子该做的事情。
回到秦家祝林森与杜田壮打了声招呼,来到那个雕刻木偶的桌子前,从柳筐里挑出两块木头,在秦大宝流着口水的注视下,一刀刀刻着,他的手非常稳定,不像一个三岁多的孩子。
不一会一个人物被雕刻完成,长须飘胸长衫舞动,连胡子的纹路都刻画的丝丝絮絮完美清晰,一看便是祝浩东。吃饭之前另一个木人也雕刻完成,瘦高如杆面如僵尸,仿佛连眼睛里的戾色都表露了出来,看上一眼让人身上有一丝无来由的寒冷。
“如此气势可以镇宅!”小家伙学着大人的口吻,看着瘦高木人的眼睛,轻声说道。
不敢打扰祝林森雕刻的秦大宝,用两只木头牛对碰,听到祝林森的声音抬起了头,抹了把要流入口中的鼻涕,呵呵笑着,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1969年是这场革命的分水岭,这一年注定是个不会平静的一年。随着副统帅在九大会上作了“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的政治报告,他们一伙的骨干分子进入中央政治局,大大加强了他们在中央的势力。随着这些变动这一年也是这场革命最后的疯狂。
九大以后,全华夏进入“斗、批、改”阶段。这一阶段的中心是要彻底否定所谓“修正主义路线”,贯彻九大方针,把全国各方面工作纳入“大革命”的轨道。这一阶段继续开展“革命大批判”;继续“清队”,进行“一打三反”,清查反革命极左分子,使清队工作扩大化。而精简机构、下放干部,走所谓“五?七”道路,使大批干部、知识分子受到迫害。“教育革命”又造成了教育质量普遍下降和教学秩序的混乱。
而这一年祝浩东的日子越来越艰难,在当今的背|景下,那些被他施过恩的领导人物,不管是因为当时的社会需要还是因为自己的政治前途,他都将要面对各种惨不忍睹的批斗。
祝林森还记得那是11月中旬,对于这个北方城市已经是天寒地冻,而这一年冬天又特别的冷,因为当时社会动荡本该放的暖气迟迟的没有来。其实对于祝林森来说,也没有像这一家三口捂的那么严实,也许是一直不间断的做那十个动作,他并没有感觉到像秦家人这样的寒冷。
他和秦春月以及杜田壮一家都住在唯一有暖炕的房间里,半夜时分他被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抬头看了看,房中的杜田壮已经出去,秦春月披着大衣在窗户上观望,而秦大宝还没心没肺的呼呼大睡,哈喇子将枕头湿了一大片。
随着门帘被揭开一阵冷气让房中的人打了个冷颤,随着杜田壮走进来的既然是自己的爷爷,这次回来的爷爷有些憔悴,上次回来爷爷长须长衫一尘不染,可这次长衫上明显有几道裂口,胡子也不像以前梳的那样顺溜,有几缕被扯掉的痕迹。
老人家走进房间先对祝林森交代了一句:“穿好衣服,跟爷爷回家。”随即又对秦春月说道:“这次我只能待一天,这么晚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老不用这么客气,这年头都是身不由己。”秦春月也没多问,回了一句又交代丈夫:“去把那块腊肉和几个饼子拿来,让祝老爷子带回去,他肯定还没有吃饭。”
祝浩东也不客气,帮着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有条不紊的祝林森穿好衣服,抱起他向外走去,在院子中接过杜田壮递过来的篮子,说了声:“明天小森回来。”便消失在冬夜寒雾之中。
回到家中,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你把那些动作做一遍。”祝浩东交代道。
只有四岁的祝林森看出了爷爷的紧迫,也没有问什么,双腿并立深深的吸了口气,整个精神肃然一紧进入到一种清净的状态之中,缓缓抬手咏唱口诀如同忘了身边一切,小小身体却有一派宗师模样。
等十个动作全部做完,祝浩东今晚第一次露出笑容,他很满意自己孙子的动作与记忆力,从哪些动作的熟练程度与配合动作的口诀,他可以清楚的了解,自己的孙子在这快一年的时间里并没有停歇偷懒,整个动作已经纯熟自然,虽然自己记忆力在他这个年龄也是超群,可记住这套口诀与动作的配合,要比孙子这时的年龄大好几岁。
等孙子收式,祝浩东拉过孙子坐在自己的腿上,轻声说道:“我今天交代的事情,你一定要记住。”
“嗯!”祝林森回应了一声没有多问,他虽然幼小但他知道爷爷肯定不是为了看自己这十个动作回来的,肯定还有其它事情,平时爷爷做什么都是平静儒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急急匆匆。
“你在十岁时有一场大劫。”祝浩东见孙子张了张口准备发问,他知道孩子心理想什么,继续说道:“你不用问,记住就行了。”
“好的。”祝林森闭上了嘴,果然没有再问。
“你要记住,在你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一定要将这颗丹药吃下去。”仿佛是怕孩子忘了,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切记!是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
说着话将一个绣着仙鹤的小巧药囊拿了出来,从中间倒出一颗洁白如玉的丹丸,丹药一倒出来整个房间都充实着一种淡淡的清香,让人有心旷神怡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祝林森看见丹药在灯光下泛出柔和的光芒,轻柔的抚在爷爷的脸上与自己露出皮肤的手臂上。
祝浩东将丹丸重新装进药囊中,解开孙子的衣服将药囊挂在他贴胸的地方:“平时只要将它贴身待在胸口就可以了。”也不知道是爷爷慎重的动作还是因为丹丸真的有什么效果,他感觉从药囊中生出一股暖流进入到胸口,不停不息源远流长。
第二日祝浩东将那块腊肉炒了,孙子吃了一块就不在吃,他也没有强求孩子多吃,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肉是非常奢侈的食物,即便是腊肉也同样珍贵,他知道自己以后没机会在吃了,他不想逼着孩子吃,让他心里留下什么遗憾。
这一天直到祝浩东被带走,他都在给祝林森讲一些草药的功效,如何将这些草药熬成膏状做成药丸,华医的世界博大精深他没有时间全部教给孙子,但对孙子有用的几样膏丸他让祝林森记了下来。
领走之时他悄悄对祝林森说:“以后你就在这里练那十个动作。在这个院子找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我总感觉祖辈在这里留下了什么,想要看清楚却有一些东西阻挡着我,我无法看透彻。”
这是祝林森最后一次听到爷爷说的话,后来他经常想起,每次想起好像爷爷刚在自己耳边说完这句话,那么的清晰,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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