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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肖云夏几人正被拉王钱和王赵氏拉着说东说西,突然听到虎儿和兰儿喊起了娘,赶紧回头看,就像一直候在房门外等大夫出来告知病情一样,几人几乎同时围了过去,蹲下,看着躺在地上的琼英。
琼英的眼睛已经睁开,大而无神,看着天空,失了魂一般。
两个孩子连拉带喊的摆弄了半天,琼英眼里才有了一丝的生气,紧接着一口气缓慢的吐出来,那声音微弱的像春蚕在啃食桑叶,几乎听不到:“赵田……相公……你在哪……?”
声音虽然微弱,但肖云夏、小八和白启还是听到了,像是被针刺破了心脏,痛的浑身一颤。
王钱和王赵氏倒是没有听到,还在一旁大呼小叫的喊着赵家娘子如何了,说话怎么这般小声,吐不出气,没有一般。
听到琼英几乎用全力吐出的话,肖云夏三人都是不由自主、不约而同的扭头看了一眼一边的破棉被,那破棉被下面便是赵田的尸体。
几人的心里仿佛突然被塞进了一个皮球,而这个皮球还在不停的膨胀,将他们的心门堵住,堵得他们透不过气来,不敢告诉琼英,却不知如何去隐瞒,只得愣在那里,心乱如麻。
“小夏——赵田呢,我相公他还在,对吗?”琼英突然一把抓住了肖云夏的手臂,着了魔一般的盯着他的眼睛看,仿佛要从他的眼里得到答案。
肖云夏不忍再看琼英那渴望的近乎疯狂的、带着无限渴望的眼睛,低头看着地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就像是嘴里含了一大块橡胶,闭嘴,将橡胶压扁,吐不出连贯的气来,张嘴,橡胶也跟着他弹起来,将嘴巴塞满,依旧是说出不话。
女人的直觉一直是很准的,特别是对自己深爱着的男人。
琼英见肖云夏此刻如同犯病一般的结结巴巴,吐词不清,突然猛地头一扭,看向了一旁不远处那一堆破棉被——盖住赵田尸体的破棉被!
“不……不会的!”琼英似乎知道那破棉被下面是什么,突然放开肖云夏,推开趴在她身上的两个孩子,在两个孩子惊愕的眼神里,猛的翻过身来。
她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像是注了水的棉花,沉重而且软弱无力。
琼英站不起来,只得趴在地上,眼睛睁的尽可能的大,大的挤出了血丝。
她呆呆的看着那堆破棉被,眨也不眨一下,仿佛要将它看穿。
琼英看了半刻,便如同行尸一般、缓缓的向着那堆破棉被蠕动着,她每移动一寸,浑身便颤抖一下,那苍白的嘴唇微微也在颤动着,似乎还在不停呼喊着赵田的名字。
琼英这个举动让那刚才还喋喋不休的王赵氏和王钱看的眼睛都直了,只觉得这女人着了魔,被野鬼附了体,变的不是人了。
刚爬到一半,琼英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娇小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双手的手指深深的挖进了地面,死命的扣着地面的泥土,额头死死的抵在地上,仿佛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阻止自己爬向破棉被堆,仿佛想要努力的否定自己的猜想,她宁愿那是一个天大的错误,这个错误就算要她用命来弥补,也毫不犹豫。
但她还是动了,纤细的手指从土里拔出来时,指甲已经断了,有些倒翻了过来,浸出的鲜血混着泥,紧紧的黏在手指上,触目惊心,仿佛将那手指从土里拔出来的,并不是琼英本人,而是另外的什么东西。
此刻的琼英,她的精神和她的肉体已经分离,她的肉体不愿意相信她的直觉,而她的精神却更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琼英终究还是用抖动的双手颤颤巍巍的掀开了那堆破棉被,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看到破棉被下的、不成人形的赵田后,她没有昏厥,没有哭喊,甚至没有哭泣,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坐在赵田身边,如同往常一般,从怀里拿出一条没有绣花的素色手绢来,轻轻的,缓缓的在赵田的血肉模糊的脸颊上擦拭着,就那样缓慢而轻柔的擦着,她的嘴唇突然间颤抖了一下,仿佛在说:“累坏了吧,又不清理身子便睡了。”
小八已经哭的不成样子,肖云夏努力的睁大了眼,也不敢眨一下,因为只要一眨眼,眼泪便会毫不留情的掉下来——他不想哭。
白启坐在地上,有些呆滞的看着琼英,心想着世间怎会有如此事情,一边想着一边安慰自己此事和自己不相干,却丝毫没注意到眼角的泪水已经划过了嘴角
而那王钱和王赵氏此刻也如同哑巴了一般,两人依在一块,喉咙有些发涩。
虎儿和兰儿也趁着肖云夏发呆,挣脱开了,跑到琼英身边,一边一个趴在她的大腿上,居然也是没有哭闹,睁着四只大大的眼睛,看了那可谓是恐怖的赵田尸体,吃吃的问了一句:“娘亲,这是爹爹吗?”
两个孩子稚嫩的声音如同一根锥子,狠狠的锥在了肖云夏心上,又像是锥破了肖云夏装满眼泪的泪腺,使他再也忍不住,眼泪连成线一样的从眼泪流下来,肖云夏只的咬着牙,握着拳,尽可能的让眼泪流的少一些。
听到两个孩子的声音,琼英毫无表情的脸总算是有了一丝颤抖,眼里也终于滴出一滴泪来,那泪缓缓的顺着脸颊滑下,毫无生气。
泪滑的极慢,仿佛是眼睛在极力的挽留,仿佛这是它能流出的最后一滴泪。
琼英伸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抚摸着兰儿的头,微微的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而两个孩子在得到母亲的肯定之后,眼泪便如同被煮沸的水,瞬间便从几只大眼睛里翻了出来,却是没有大哭大闹,极为懂事的趴在琼英的大腿上,呜呜的哭泣着,哭着说爹爹怎么了,哭着爹爹说好要回来看自己的,哭着说爹爹答应给买好玩的好吃的……
琼英一只手抚着兰儿,一只手给赵田擦拭着,脸上再次的没有了任何的表情,两只眼睛空洞的好像死了多时的鱼儿,她稍微仰视的看着前方,仿佛在看前方连绵不断的青山,又仿佛直接越过了那青山,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不管世界发生了什么,时间依旧是毫不留情的奔跑着,对琼英来说,它的速度快的有些残忍,虎儿和兰儿已经哭累的趴在琼英的腿上睡着了,这已经是他们今天第三次大哭了,是很累了。
此时琼英也稍微的回了一些神,像是被抽空的身体总算是找回了一丝魂魄。
她低头看了看熟睡中的孩子,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难得一见的一弯明月和几颗闪着泪光的星星,再回头看着一直等在一旁的肖云夏等人,虽是显得十分的艰难,但总算是说出了她今日的第一句话:“对不住各位了……我想好生安葬我家相公,还请各位回吧,小夏、小八,老前辈、我们照顾不周,还请你们原谅才好。”
肖云夏听的琼英缓过神来第一句话便是如此,心里十分难过:赵田一家明明是因为自己猜会如此,怎能一走了之。
想毕,肖云夏直径走到琼英面前说道:“琼英姐,赵大哥因我而死,我们怎么可能一走了之!赵大哥要厚葬,不光如此,我们还要把村里的那些人一并安葬了!”
肖云夏口气坚决,话语间有着不让人拒绝霸道。
琼英看了看肖云夏,似乎没想到村子里也受到了如此灾难,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王钱和王赵氏会在这里,这么大半天时间也没有离去,心里又是一阵刺痛,苍白而清秀的脸庞也因阵痛而扭曲、颤抖着。
肖云夏见琼英面色更差,便在心里暗骂自己口无遮拦,原本琼英是不知道村子里也受到牵连的,现在知道了,想必是在原本的伤心欲绝的心情上在平添了一份自责——毕竟那些向家恶贼是来这里找赵田来的。
正如肖云夏所想的,琼英知道了之后,看着王钱和王赵氏的眼神里满是愧疚,就像犯了错误的人看着被自己的错误所伤害的人一样,而那王钱和王赵氏却不知道为何琼英是这副表情,兴许他们根本就没有看出来琼英的表情在看着他们的时候发生了变化。
知道事情的全部,琼英自然不会拒绝肖云夏的要求,小八自然也是听肖云夏的,倒是那白启有些不愿意了,天色已晚,如要想肖云夏说的一般埋葬那几十口人,那不得忙到明天红日当头,嘴上却也不好说,只得在行动上慢了一些,以示抗议。
至于那王钱和王赵氏,也是没太大的意见,乡里乡亲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肖云夏不是傻子,也知道这事麻烦白启不太好,便在行动之前托白启照顾两个孩子和老叫花子,还有那上了年纪的王赵氏,本来也不愿让琼英去,但琼英执意,也阻拦不下,便也就算上了琼英一个,于是白启带着老叫花子、兰儿虎儿和王赵氏在村里找了个还算遮风的地方暂时留下,等肖云夏他们忙完。
白启原本想着自己离开商会太久,万一出了什么乱子,被上级知晓后受责罚,早就想走,没想到现在不但走不了,还成了保姆,照顾老弱病残。
但无奈肖云夏此刻霸道,居然是不由他分说,带着人便走了,自己不知为何也没有反对,后来在想,也是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听肖云夏那小子的。
白启还不知道的是,肖云夏打算将这些老弱病残全部安置在他通天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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