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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有一骑出城去。
熙扶苏披着一件裘皮领长袍骑着一匹雄壮的胭脂马直奔涪陵山,怀中揣着半册书籍,既不是诗词歌赋,也不是言情俗世小说,而是半册拿出去能让无数江湖儿为之疯狂的武功秘籍,他是真的要捡起这门以往只从戏词里听说的武艺,但他不是学刀剑而是赤手空拳。
而且是自学。
一时间他自己都觉得这条前路渺茫,撇撇头嘀咕道:“娘嬉皮的,让你吹牛皮的不知天高地厚。”
熙扶苏并不知晓其实他曾有缘迈入修道之境,六年颠沛流离中熙扶苏在为了抵抗饥寒交迫的处境苦苦挣扎时,竟发现自己的书生父亲可以打坐定观来缓解饥寒,便硬着头皮跟着熙知庸学了点儒家冥想纳气的法子,后来又在白云山土匪窝里学了那不知来自何处的庖丁解牛的入门导气法,在意外将两者结合在一起使身体一阖目便能本能进入冥想中,这种类似道家先天境界的胎息状态,如同胎中婴儿一般,最为难得,很多武人一辈子都达不到,而他却不动声色不知不觉演练了将近六年,却只是为了抗饥寒和学宰牛,实在是暴殄天物。
哥舒罔所谓熙扶苏根骨极佳,其实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涪陵山中。
熙扶苏静静在一块青石上盘腿坐下冥想,按照哥舒罔所讲心得缓缓潜行,学着引气如何走穴窍通脏腑,在哥舒罔口述的吐纳诀窍开篇即是:食草者善走而愚,食肉者多力而悍,食谷者智而不寿,食气者方能神明不死,引气不怠百年,方能长生千年。
自熙扶苏记下人体周身穴窍奇偶自习《龙庭经》第一日起便是如此,每日就连睡眠都在冥想导气,毕竟自己起步比不上那些武林世家大派的年轻子弟年少自得,成就非凡,能够轻易撕裂虎豹,甚至起手撼山河,修到此等境界自己是不敢多想的,更何况自己也不敢说自己天赋高拔,如今自己笨鸟先飞是来不及了,勤能补拙还犹未晚矣。
那雄奇武夫哥舒罔就曾说处处可修行,时时可修行,熙扶苏不敢分毫偷懒,默念,“入明堂,下耀五脏,以眉心印堂穴和祖窍穴感召先天一炁,化生五彩甘露,运转经脉气府。”
山中竹林风平浪静,竹下人闭目凝神,静心聆听天地风声,吞吐满山四溢灵气,自己在六年游历里曾听说一些野狐道士说过那些神仙人物以双眼为己身日月,与天地日月交相辉映,照彻泥丸灵台,手掌采天地之气,吐气如龙,一呼一吸之间,与天地俱为一体,而通达天庭的无上境界。
年纪轻轻的他早就心生向往久已!
冥想吐纳半个时辰后,熙扶苏站起身来默念撼龙庭口诀,只练第一式,贪多不化,熙扶苏只希望笨鸟先飞,每一步都踏踏实实,首先因为来之不易,再者就是六年的颠沛流离他多了更多耐心和精诚。
撼龙庭按照哥舒罔所说,并无定式,只需大劈大搓,放长击远,见招拆招即可,大开大合,凶猛霸道,却能生生不息,练就三十六式,通达全身经络,开辟周身穴窍,内外如一,便可身具降龙伏虎之力,成就上上品武夫金刚不坏之体,号称罗汉龙象境界。
熙扶苏小心翼翼掏出《龙庭经》,迅速翻开,只看第一式,将艰深注解,密密麻麻的楷书背下来后再藏回怀中,专心演练“手伏虎”一式,这一式分两重,双手伏虎和单手伏虎,讲究一往无前,舍生忘死,成就伏虎功力后,一掌轰出犹如猛虎扑食瞬间冲刺,恍如雷霆乍至,势如破竹,可轻易将对手一并击垮,甚至粉身碎骨。
熙扶苏记熟了手伏虎全部图解习练要点,站在空旷处反复挥拳,轰,劈,掠,挡,浑然忘我,并不刻意去想象按图出招,只是心随意动,身中仿佛有股气机先是蠢蠢欲动,而后催动起来,自发流传开来,熙扶苏不知不倦,重复双手伏虎,粗犷奔放,如数马奔腾,势不可挡,招式每一次都不尽相同,形越来越不似,却是愈发神似非常,拳法步伐渐渐娴熟如同本能一般,招在意前,这本就是起于熙扶苏三个月来苦苦打熬根基,只重复不停练习轰劈掠挡四种基本动作,对于一般武夫视而不见四种基础动作重视非常,甚至达到锱铢必较的程度,还拉来老管家陈章直记录下自己每次击打点,回掠幅度,格挡臂距等,私下里加以改正力求完美,如今看来果然苦心天不负,招式渐入佳境,同时熙扶苏头脑空明起来,本来那些晦涩艰深的经络走势竟然瞬间活络起来,无需点破,便已清晰起来。
到了午时阶段,更加气势如虹,熙扶苏朗声大笑,气势大涨,附近绿竹飘摇,熙扶苏只觉得双臂火热,力大无穷,低喝一声,双拳砸出。
直接成就双手伏虎之力!
不知不觉冲开了双手上六个窍穴,此等神速,被是被岳明成亦或者一些十数年不得晋阶新境界的下等武夫看在眼中,一定嫉妒抓狂。
就在此时,熙扶苏突然听闻一声轻咦声,眉头一挑,猛地回掠转身双拳再度轰出,双手伏虎,势如破竹,重重砸在了身后之人身上。
那人也不躲避,堂而皇之承下来熙扶苏苦练得来的双手伏虎,愣是没有后退一步,熙扶苏瞬间冷汗直流,虽说自己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半吊子,可是苦练三个月,再凭借自己得来的类似道家的先天胎息境界,在武道大路上一日千里说不上,也能算是一日十里吧,起码勉强够着初九品的门槛,这次就算真面对面对上岳明成也有把握不用些阴招,明刀明枪也能凭借双手伏虎把他打趴下,可如今辛苦成就的双手伏虎竟然不能身后之人移动半步,可以推测此人至少该是踏进下三品锻体武夫境界的入流高手了吧!
熙扶苏慢慢抬头起来,瞧见一个身高近乎八尺的魁梧男子,须眉如剑戟,龙骧虎步,只着了一件单薄黑色长衫,满头霜发披散飘荡,恍若一尊阎罗,目光冷峻盯着熙扶苏,魁梧男子姓王名壤山,昆州恭烈人氏,是出了名的暴躁性子,出身于伏地门擅长金刚伏魔外家功夫,当真是臂力如虎,身具江湖闻名的小罗汉体魄,寻常刀剑兵器难以加身,算是下三品中一流好手。
王壤山一手拿捏过来,狞笑道:“你个小娃娃居然能够一拳洞开六穴窍,来让老夫好好瞧瞧熙夫子的种,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熙扶苏眉头一挑,轻轻呵气,牵引体内好不容易攒出的一缕气机,顺势格挡弹开那张大手右手继而回掠劈出,竟无一丝斧凿痕迹,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这全有赖于熙扶苏三个月来昼夜不停苦练四个基础招法。
王壤山本来闯荡江湖在昆州逍遥快活,因为傅正一纸书信跋涉而来,耽搁自己去寻隔壁毫州八卦刀魏将比武的打算,本来就有些心中不快,恰好瞅见熙扶苏练拳手痒难耐。
王壤山一手回揽一手侧劈而出,随之一股猛烈罡劲乍生,拳未至意先到,熙扶苏竟半步不得进,好似王壤山要拦腰斩了眼前的黄口小儿,就在此时熙扶苏猛然收拳,莫名其妙地呆在原处,任由王壤山腰斩自己。
王壤山皱了皱眉头,右脚脚尖一旋止住气势,双手负于背后,语调平缓道:“怎么收手了呀,老夫好不容易提起了一丝兴致?”
熙扶苏后撤一步,笑道:“老前辈就该是我爹请来江湖一流高手金刚伏魔王壤山王前辈?”
实在是不打笑脸人,一句一流高手实在让纵横无忌江湖的王壤山有些汗颜,不过既然眼前小辈夸赞几句,总该还是受得的,王壤山落寞点头,问道:“为何刚才临时收拳,就不怕我真是来要你命的,我可是听说你把精卫铁骑统长的儿子家训了一顿,那小子可是一个月没能下得了床呀?”
熙扶苏咧着嘴,嘿嘿笑道:“岳河山可是个极为爱惜羽毛的老狗,再者说岳明成也就是受了点皮外伤,他哪里会因为这点事就来要和我拼命呀,更重要的是以前辈的功夫收拾我哪里还需要这般磨蹭,只要一拳轰过来,不就直接打杀我了吗,哪里还需跟我套功夫呀?”
王壤山咦了一声,略有讶异,呢喃道:“有勇有谋,往日在昆州听闻熙先生生了个犬子,可是草包的很呀,可今日一见实在是觉得他们冤枉死你了呀,本来老夫听说是要给你当个教拳师傅,可是心里一万个不乐意,要不是欠了傅正那家伙的人情,打死我也不回来这里,实在是像你们这种人要练拳,能笑掉老夫的大牙。”
熙扶苏一脸悻悻然,道:“若是六年前我也觉得是,辛苦遭这罪干嘛,老前辈那句草包可是一点都没冤枉我,只是想来现在不是了,也就是我搪了个好爹,否则我呀也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一辈子,或许哪天就死在某个娘们的被窝里了呢!”
王壤山忽然开怀大笑,鼓掌激荡,一股磅礴气劲以他为圆心向外涤荡,道:“这话听着舒坦,不过你小子的确是有一两分资质,竟能够这么快摸到初九品的门槛,刚才我瞧你吐纳甚是绵长,难不成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小子能够这般轻易吐纳养气啦?”
熙扶苏被压抑的脚尖交错轻点,连退三步才止住颓势,继续说道:“只是有点机缘懂点吐息的法子,不过登不上大雅之堂。”
王壤山嘴角翘起,舌尖吐炸雷,道:“你再攻过来,使出你吃奶得劲,用你最为得意的法子!”
“那就请前辈海涵了。”
“劳什子的废话!”
熙扶苏嘴角翘起,按着《龙庭经》法门缓缓呵气养龙虎,一手拧内,一手掌心向外,气机乍泄。
小爷初入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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