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的一日,红日斜斜欲坠,秦钺和离雪燃忙完了军营的事,往家赶去。仄仄山路已是两人走习惯了的,到了那扇破落的柴扉前面,天还尚未黑透。门前,一名青衣下人装扮的青年垂手站立,看到两人走来,恭敬迎上去,说到:“主人,有客人。”
“知道了,你去奉茶。”
“茶奉过了,客人已在大厅等您很久。”
“哦。小燃你先回屋吧。”秦钺说着不紧不慢的向大厅走过去。
“好的呀,小钺钺你一定要快些哦!”离雪燃说着跑向了后院小屋的方向。
大厅中四壁已点上油灯,宽敞的室内无比明亮,墙上所画神兽庄严肃穆。右手边坐了一个穿锦衣的人,神色中带着轻佻之色,显得与这满屋壁画格格不入,他坐在硬木椅子上,头靠在椅背上,翘了二郎腿,百无聊赖地凝视屋顶的彩绘雕花。
“钺公子胆子真不小啊,这种东西也敢画在家里?过两天就要抱得美人归了,要是她看到了,不怕她老爹和你翻脸?”
秦钺也抬起头来看向屋顶,画上两条龙在云端盘桓逃窜,爪牙狰狞,眼神朝向的是画面正中一匹正气凛然的麒麟,双龙眼中的畏惧之色昭示了画图人的意旨所在。“龙分很多种,烛龙、火龙、瑶龙、雷析龙,甚至连龙之九子也算是龙的亚种。而代表天子的只有蟠龙一种,我屋顶上的是蛟龙。”
锦衣人眼里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你说是就是?我凭什么信你。”
“蛟龙与蟠龙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每爪只有四指。而且,蟠龙是不会驾云的,它是龙中之龙,不像其他神兽那样需要云或者风作为其支点,能够仅凭自己之力飞行,不假外物。”
“可是我看到皇上的龙袍上是有云彩的呀。”
“你是来干什么的?秦宅不接闲客。”
“钺公子一如传说中不解风情啊,”锦衣人朗声笑了,“我叫章子烨,你的玉猞猁没有卖出去吧?”
他听说过章子烨这个人,官至朝中正三品通政使司,是个掌有实权的高官,而且算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在京城算的显赫,看这个人还未蓄须,年纪应该不过三十,年纪轻轻便能身居要职的文官多有超人一筹的心思手腕和权钱背景,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一定不只是为了来买东西的。
虽说秦钺已经从良,不再在明面上做以前的勾当,但是手头上还存了不少不能放在手里的东西需要处理出去,这些都是通过暗中的渠道去流出的,如果想在他手里买东西,只要肯用心打听,总能够知道渠道。像是兵器这种有灵性的物品,他多会选择合适的人送出去;而随便一点的东西,他能卖则卖,毕竟他还有着巨大的开销。
“没有卖出去,明子,拿过来。”刚站在门口的青衣仆人捧过来一个纹路古朴的檀木盒子,打开后弯腰高举过头顶献至秦钺面前,又过去给两个人的茶杯添上新茶,然后径自离开了。
“你下人脾气和你好像呀。”仆人没理他,仆人的主人也没理他,碰了一鼻子灰,章子烨讪讪抿了口茶水。
秦钺把盒子放到桌上,小心翼翼用一方细绢把“玉猞猁”从盒子里托出来,这是一枚猞猁行的玉摆件,婴儿手掌大小,是上乘的缅地翠玉,玉质通透毫无杂色。他交给明子递到了章子烨手里。
“真是不错,钺公子要开价多少?”
“你应该已经知道价钱了。”
“这……我是知道,虽说是好东西,但毕竟咱是第一次做生意,就不能……”
“我不坑你,这枚玉并没有什么奇特的来历,可它的品相值这个价钱。如果你把它拿去益州卖,能够翻上十倍不止。”好东西从来不缺买主,他一向只是在良心与现实之间取个中间值而已,而且事实上,他出价已经没有以前这么黑了。
章子烨咬了咬牙:“好!成交!”说着从怀里掏出了几张银票,数好,在秦钺面前示意了一下,然后向下扣放在桌子上。但他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钺公子急着用钱吗?我听说你又开始卖东西了。你是军镇,管了整个军队的粮草和马匹,如果你想买便宜的话,我有路子。”
“我是做生意,只卖东西不卖良心。”
“怎能如此说呢?良心,不也是东西吗?是东西,就能卖。”
“你来,是想让我给你做什么?”秦钺皱了下眉头,他突然抬高声音问道,“是谁让你来的?”
“你猜到了,不是吗?”
“我不想去猜。”
“我也是一片好心,你为何就要这样去辜负呢?”章子烨说着缓缓站起身来,不怀好意笑着,“钺公子,你可不要小看文官的武艺。”章子烨的武艺不差,因为没有些本事的人现在根本不能走上这条山路,他洁净无尘的锦衣说明了一切。
“这里是我的地方,你能干什么?”秦钺声音依旧平静,“怎么?利诱不成你还要威*不成?”他看不起这样的人,伪善之人、为谋利谋权而欺压他人之人,尽管他选择去做这个武将也是目的不纯的。
那个人要做什么?他并不认为章子烨能把他怎样,毕竟他也算是未来的驸马。而且,在他有所防备的情况下,这个世上能够打败他的人,可以说几乎是没有。
章子烨阴森一笑,从怀里取出一把钢骨折扇,有些得意的摆弄了一下,看起来十分沉重。
“十八者玉刚骨扇,一折三孔,一孔五针,计二百七十针,可发五次。茅罗,慢性毒,原产河朔,无解,毒发若万蜂蜇咬,五脏六腑皆痛不可彻,唯日服一丸,倚之终年。”秦钺靠着椅背,淡然解说了章子烨手中的扇子,“打算用毒让我屈从吗?我最近不想杀人,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被识破了,章子烨有些失落的笑着放下手中的扇子,把玉猞猁包好揣进怀里,又笑笑,转身向屋外走去。
秦钺没有起身,依旧在喝茶,他忽然向门口的方向抬手,五指张开轻轻推出去。五十四根黑色细针带着风声而至,却在距离秦钺两尺远的时候纷纷停住,好像撞上了一堵软墙,接着那些黑针簌簌掉到地上。然后他抬起的的右手手指一动,一片银光飞出去,在门框附近转了个圈,又飞回来,只是银光中带了一抹血色。
“这是惩罚,下次我不会留情。”
门口隐隐传来呜咽,伴着踉跄脚步声渐行渐远。屋外游廊上,两根被齐根斩断的手指静静躺着,没有死透的经络还在一抽一抽蠕动。
“明子,没你事了。”青衣仆人从外面走进来,向秦钺深鞠一躬,化为一张纸片,飞入他的掌心。
“呼——呼……”章子烨倚着一株矮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断指处还在流血,滴滴答答落在身旁的杂草丛中。不知道秦钺是用什么兵器伤到自己的,下手太快,伤口并不算疼,让他如此气喘吁吁的是杀气。
他刚刚射出暗器,发现偷袭未果,正要再发一次。却顿时感到一种锐利的杀气吞天覆地而来,刹那间甚至感觉自己已经体无完肤。他不知杀气的来处,不知方向,无法抵抗,却被彻彻底底地刺穿,变成筛子。这引发了他作为人的本能恐惧感,像是老鼠本能的感到了猫,他的本能只告诉他一个字:逃!
他也确实逃出来了,跑了数百步才发现自己已经受了伤。倚着矮柳瘫倒在山路旁,勉强调匀喘息。
“不是告诉你不要动武吗?”黑暗中现出一簇火光,火光中是一双无比璀璨的眸子,“我说过,你无论如何打不过他。”
“抱歉……呵,是我没有想到,我以为有了暗器,至少能够在某一瞬间压制住他。”没想到两人之间的差距竟是如同天地,章子烨说着接过那个人手中的火把,“谢了。真羡慕你们这些有夜眼的人,还能省一笔灯油钱。”
“在晚上我也看不太清,像是阴天一样,如果干精细的事还是要点灯的——你的手……”
“他干的,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邪门玩意儿,看都没看清,这么快!”
那个人拿过他的手端详了一下:“是他的刀片,如果你把断指捡过来,我还能替你接上。”
“我怎么可能敢回去!要不,你替我捡过来?以后你有什么事都能来找我,钱或者路子都行。”
“他已经很宽恕你了,一般人碰上这种事情至少要掉半条胳膊的——可能他觉得最近杀人太多会损阴德的,所以才没对你下重手。而且,你看,他削的是你的左手。”
“我是左撇子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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