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瘫坐地上的关明惠头脑还是清醒的。她忽然意识到，这次对手没有说假话，没有骗她。下手狠、准、快。
单纯的关明惠一时还无法将涂小雷的死和裴正清今天的遭遇联系起来，她更没有想到那个给她寄日记本的女人的提醒会这样准时，更没有去想参合其中的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关明惠眼下最关心的是裴正清的死活。
可她明明亲眼看到起重机长长的吊臂吊起的是一辆空车——虽然那的确是裴正清的车。
人呢？车子从那么高的桥上飞速窜出，人不可能生还。
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眼下是二者皆不见啊。
······其实，此刻，有一个人和关明惠同样焦急不堪。
“实在对不起啊，顾小姐，”男中音打电话来说，“我们是真心想阻止这件事的，反正你答应给钱，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顾永芳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想的却是，真会演啊。
她整个下午她没有心思做任何事，加上天气这么糟糕，都是不详之兆。尽管已经有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但还是奢望关明惠能够拖住裴正清，让他逃过这一劫。
“在哪儿？”她觉得自己的嗓音发干，还有一点儿哑哑的。
“市郊国道上，车祸。”男中音告诉她。
又是TMD车祸，顾永芳骂了一句粗口。迅速打开电视，滚动新闻正在播出，其中说到在恶劣的天气下，国道上出现了连环撞，还有汽车掉进水里的情况，配合画面，怵目惊心。警方公布的伤亡数字是两死三伤。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男中音继续说道，“如果你一定要我们报案，我们也无所谓，虽然是双输，那也没有办法，没有什么生意是包赚不赔的。”
她开始深呼吸。
是啊，一桩生意而已。什么圈都是娱乐圈，任何事都可以成为交易。
好吧，她突然变得心平气和，明天下午三点，叫李经理在老地方等我。说完这话，顾永芳仿佛看见从未谋面的男中音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她合上手机，重新回到大班台前，开出一张两千万元的支票。
她变得身体僵硬，刚才拼尽全力压制住即将失控的情绪，现在变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顾永芳瘫软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平静是暂时的，年关一过，他们就会开口要松锦电力的股权，绝不会对她心慈手软。这是致远的一贯作风，也是长演不衰的看家戏码。她不敢想下去了，总之挨过一日是一日。
表面看起来，致远中介只是一家普通的商务调查公司，其实它早已演变成一只恶名远播的恐怖黑手，穿梭在位高权重的官员和财大气粗的商人之间，窥视隐情，设局下套。这只黑手无所不能，无孔不入，只要被它盯上，就犹如羊入虎口。
熟悉致远的人都知道，公司的前身是由一位退下来的派出所所长创办的，其后渐渐地聚集了离职的警戒精英和黑帮中的佼佼者，逐步做大做强，彰显实力。这是一家典型的影子公司，就是背后有人罩着，但是你永远不可能知道背后的黑影是谁。
这个说法并非故弄玄虚，只要见过他们最先进的精密而昂贵的侦探设备和巨大的绞杀能力，便可清楚这早已不是黄金荣时代的传统黑帮，所谓赌博、色情和高利贷这种支柱行业已成为雕虫小技。为了寻找新的财路，这只黑手业已伸向经济领域的方方面面，不仅触及金融敲诈、*纵股票市场和网络犯罪，给地产、物流、建筑等企业人士下套也屡见不鲜。
据称，百分之九十八富贵显赫、财势熏天的企业负责人的家人情况、居住地点、车牌号码等个人信息都被他们搞得一清二楚。总之，常人难以获得的信息，已经成为致远中介的利器，等待着送上们来的肥肉。
在这样恐怖的机器面前，顾永芳感觉自己太渺小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和他们打交道。
那是她顺利进入松锦电力、结婚生子、进入核心管理层之后。一天，她忽然在大班台上发现一个白色信封，打开了信封，第一张照片就是她的黑梅*照，她像是被人山了一巴掌似的，脑袋里蜂鸣声四起。随即是对方打来电话，索要封口费一千万。信封里最重要的证据是一本涂小雷的*日记，里面涉及多人，其中之一便是和顾永芳的一段情，看上去非常刺激甜蜜。
她知道，这段不近情理和规范的*只有瞬间之美，犹如昙花一现，虽然香艳异常，却是刹那寂灭。这也难怪涂小雷会发生许多感慨，要记录在案，留作收藏，不曾想惹来了杀身之祸。
那次一千万是针对顾永芳个人，这次要股份是明目张胆地敲诈松锦电力，按照对方的话说，是他们灭了口，才捂住松锦电力二世主叶锦松买凶的真相避免被查出。
顾永芳的心再一次狂跳不止，不是因为钱，毕竟是人命关天啊。
······在两个女人焦急的等待和寻找中，车祸中的裴正清，到底是死还是活？这是好多人都想知道的结果。
虽然关明惠从开始的抱怨到见到日记本后开始阻止，顾永芳从她的渠道了解了事件的真相后也及时透露给对手相关信息，但是，致远中介的办事效率真的太高了。连顾永芳的阻止都慢了半拍，她再次想到三个字：狠、准、快。
那天的确是风大雨大，裴正清在接听关明惠电话时，发现车的侧镜全是水，根本搞不清后面的情况。他打开雾灯，又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发现有一辆水泥搅拌车以超常的速度紧*过来，然后一直与他并驾齐驱。为了安全起见，他减慢了车速，但那辆搅拌车始终贴着他，随着他的车速变化，一度几乎密不可分，他一再鸣笛也毫无作用。而电闪雷鸣和哗哗雨声，似乎也淹没了笛鸣。
裴正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而且搅拌车翻车、混凝土砸扁小车的事故时有发生，媒体已经见怪不怪了，完全不是什么新鲜事。搅拌车刹车不灵是常见的出事原因。
裴正清被挤得动弹不得，前面又有一两大公交挡着他的道，他心里明白，只要在合适的时机，前面死挡着，搅拌车侧翻，他肯定必死无疑，和涂小雷一样殊途同归。
这时的雨已经大到雨刮器失效，天地间烟雾浩渺，混沌一片。
但裴正清的思维却是少有的清晰，车快过桥时，他看见搅拌车为了紧紧跟住他的车，连续刮了七辆小车后，冲他直扑而来。在毫无生机的情况下，他只好照直把车开进了河涌，就在汽车在空中飞行约二十米间，他做了一个打开车门的动作，因为压力的缘故，他知道车门在水里是根本打不开的。
坠江的一刹那，他的头部还是被挡风玻璃撞晕了过去，连呛了几口水之后，开始恢复意识，在昏昏沉沉中用脚踢开可车门，逃了出来。
事后，他在报纸上得知，搅拌车的确是准确无误地侧翻了，压扁了紧随自己身后的一辆出租车，司机当场死亡，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客人跑了出来。这辆搅拌车不仅有本地车牌，而且购买了高额的强制保险，赔偿不成问题。
裴正清至今对自己的头部缝了六针、轻度脑震荡外加直骨骨折的结果表示满意，死里逃生，这已经是成本最低的代价了。他醒来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关明惠，她为他忙里忙外、清洁擦洗、送汤送饭，尽管是件累人的事，但她的表情倒是显得十分地受用。
仿佛她一直期待着这场他的无助她的尽兴完美结合的事故。
关明惠的母亲住在她的家里照顾青青，他们只知道裴正清出了意外，但情况还好，当然也是支持女儿去照顾他的。看着明惠慢慢走出了丧夫的阴影，老母亲恢复了心照不宣的平静。
明惠还抽空去了疗养院，看了裴正清的父亲。老人并不知道她是谁，对她的得体和周到也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院长有些紧张地问裴教授裴老板怎么了，听说没事才松了口气。院长跟明惠解释说，因为这么多年，除了裴教授的保姆有时来送些日用品外，从来没有人，更没有漂亮的女人来看过裴爸，所以他才会感到奇怪。听了这一席话，明惠还是礼貌和矜持的，但心中免不了暗喜。她也宁愿相信，裴正清其实是放不下她的。
有两个穿制服的交警来病房做笔录，裴正清只说是天气的缘故，也承认自己疲劳驾驶，像他这样的教授型老板熬夜是最正常的借口。他能说社么呢？讲一个离奇的故事给不相干的人听，世界上有这么傻的人吗？
不久，裴正清收到了事故责任认定书，他自己负全责。
有人害你，对吗？站在他身边的明惠忍不住说道。
他也并不吃惊，淡淡地回道，你怎么知道？
那你就别管了，反正我知道。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只会更危险。裴正清的语气一直很和缓，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小惠一眼。
关明惠还是不想把日记本的事告诉他，一会儿没有说话，而后轻叹一声道，涂小雷的事你就不要查下去了。
为什么？你当初不是还在责怪我没有尽心吗？
我们何苦走了一个，还要搭上一个？
他温存地笑道，你觉得正义是不需要坚持的吗？
关明惠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这很不像你啊，明惠。他继续说道。
关明惠的脸色渐渐凝重，并且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是死了，但是我也没有活过，这还不够吗？说完这话，她转身出了病房。
剩下裴正清一个人呆呆地靠在床头。他还是不明白她为何前后判若两人，狠得这么彻底。心里感叹女人真是不可捉摸的动物。
裴正清慢慢走出病房，整个病区闲人能待的地方也就是那一块儿，有一个背影裴正清看着眼熟，他走了过去，果然是关明惠。
他伸手去扳了她一下，想不到她在这里站这么久，这让他着实有些吃惊。你怎么了？他问道。
没怎么。
裴正清有气无力道，我都不知道你在起什么。
关明惠果然铁青着脸生气道，你怎么还是这么固执呢？我们之间为什么就没有一点默契呢？
裴正清无辜道，我们很默契啊，护士都说我们是两口子，还要怎样默契啊？
关明惠翻了一下眼睛，偏着头说道，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你不要再管涂小雷的事了，真相就是他已经死了，可我们还有我们的生活，这件事纠缠下去毫无意义。
裴正清很平静地说，你说道没错，但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呢？
关明惠也愣住了，望着心爱的男人憔悴而苍白的脸，但眉宇间的英气依然那么迷人，她几乎脱口而出，我还是喜欢你的，我不能失去你啊。
当然她没有也不会这么说，她是谁啊，当年孤傲的林黛玉，中大的美女NO1号，当年在裴正清出国前，面对他的百般示爱，她硬是那般坚决地没有显出半点迁就的姿态，这中间不排除她深知自己的先心病已经无药可救，不想让自己心爱的男人痛苦。后来她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依赖和眷恋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特别是涂小雷走了后，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当裴正清出事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疼得直哆嗦。以前说心痛只是一种说法，涂小雷去世的时候她感到震惊和伤心；但为一个男人心痛到失魂落魄，这个人只可能是裴正清。
日记摆在眼前的时候，起初感觉自己是被色情狂在玩弄，后来就突然放下了，不再憎恨涂小雷，也许他是对的，自己的精神早就出轨了，自己其实一直都爱着的是裴正清，无论自己怎么否认，骨子里的爱一直在发酵。涂小雷是何等聪明的人，当年中大的第一美女被他弄到了手，可是到了床上，她仿佛只是一具有体温的女尸，任凭他怎么折腾，她竟然无法燃烧，涂小雷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做出准确无误的直觉判断，一点儿都不奇怪。
每个人都觉得最了解自己，其实不然。关明惠大为光火的原因，无非是自己恪守妇道，没有乱来，蒙在鼓里而让涂小雷在外面风流快活，说来说去也就是一笔情债，谁吃了亏还能平心静气？除非她是圣贤。
关明惠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嗔怪地看了裴正清一眼，低声说，我要去买饭了。说完她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扶着心爱的男人缓步回到病房。一路上她说她在楼下的医院食堂给他订了虫草花炖肉汁。裴正清说不用太费心，又不是坐月子。关明惠顺势一把抱住他的腰，头靠着他的臂膀，说，都成残兵败将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裴正清笑道，你也别对我太好了，人情债我可还不起。
关明惠一顿，眼中掠过一丝诡意，半真半假道，你是还不起，你欠我的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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