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月将行程对师兄讲了,当时火景羽才刚和几个医道的客人交涉完。舞月见师兄着实忙不开,便也只是将要离开的消息告知他,火景羽得知后也就继续接待下一批客人了。
一想到师兄忙碌到这样的程度,也无怪当初老师在众师兄师姐齐聚的时候敦促着他料理家业要紧,简单叙叙旧便让他又回去了。
尽管如此,当晚为他们送行的餐桌上,火景羽还是及时赶来了,风舞月颇为感谢和抱歉。众人欢聚,其乐融融。中途栾子吟忽然想到了凌溟刚得到的运中沙,不是说这沙子能用于筮卜之术么,赶紧给大伙开开眼界,占卜一下命数吧!
凌溟当时嘴里塞着四根碳烤乌鸦腿,三个甜烬子烘饼,外加两碗八宝猫乳饭,差点没全喷到子吟脸上。洛冰王在一旁亦是半奚落半玩笑道:“运中沙一旦启用,一福九祸,凶吉难测。你是有多少条命拿给哥开眼界啊?”
风舞月一下子又想到了这盒沙子用光了他们全部的资金,洛冰王这么一说,运中沙倒是个凶物了,那他们花掉的那些钱岂不打水漂了?她不免多看了眼凌溟,结果这货光是把头埋在食物里,什么话也不说。
算了,等搞定这一单,拿到的钱远不止这个数,这次就当是打水漂了吧。风舞月低落地又扒了两口猫乳饭,才发觉凌溟那家伙吃着吃着竟然开始发呆了,看他嘟着嘴,一副愤愤的样子,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这副呆萌的样子,着实把舞月给逗到了。舞月暗自欢喜地观察着他,就像曾经眠山观察那头打瞌睡的熊一样,不知不觉,已至杯盘狼藉。
当夜,舞月从梦中醒来,果然又看见水凌凕那小畜牲就趴在外面地板上呼呼大睡。舞月已经快要记不起来他正正当当睡在床上是怎样的情况了,印象中,这货永远只会泡在水里,或趴在地板上。
完全像头牲口似的。舞月想。估计待会等他睡入梦了以后,还会打滚呢。
这时,凌溟当真滚了一滚,趴到茶桌脚下睡去了。他这一滚开,那个装着运中沙的卵石盒子却落了下来。
这家伙,这么贵重的东西居然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舞月无奈地想,就像母亲看着自己一点也不会收拾房间的孩子一样。无奈地起床把那盒运中沙拾起来,等明天一早再还给他。舞月顺手打开盒子看一眼,却猛然发现盒中的沙子竟然堆成了某种形状!
舞月惊讶得愣了一下,她有些难以置信,凌溟那又呆又萌笨手笨脚的样子,居然能堆出一个如此精妙的沙盘!那细腻的银沙,仿佛大师最精致的雕琢,将一座岛屿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全然呈现在了小小一盒中。舞月目光扫过农舍和街巷,当定格在一座楼阁那块刻着“百物集”的匾额上时,她才陡然发现,这沙盘上的岛屿原来就是萧丘!
运中沙,一福九祸,吉凶难测。凌溟堆这个萧丘的沙盘只怕绝不是好玩而已。风舞月狐疑地看了眼地上正像只狮子狗一样边做梦边打滚的凌溟,将运中沙默不作声地收起来了。
次日清晨,火景羽已经早起忙碌去了,几人只得同四方香主道了别。四方香主让七火带他们离开。
哪怕最后离开的时候,七火依旧没给他们好脸色。他们第一次发现,水凌凕自动魅惑动物和小孩的气场居然对这七火失效了!曾经一路从宁川到帝坤之国,路上遇到的小孩没有不黏他的,相比之下七火竟然能对这货视若无睹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七火载他们出萧丘,送到火海外的雁子嘴,甩下一个融合轻蔑、鄙夷、不屑于一体的眼神,连句送别的话都没有便扬长而去。
舞月当时愣了一下,才调定方向叫大伙启程。路上洛冰王嬉笑着趴上水凌凕的肩头,似在和他玩闹。凌溟拿她没办法,只得顶着风舞月的眼神慢慢落在最后面。这时,他忽然感觉肩头一凉,像冰一样透过之后,他才明白洛冰王按在他肩头的掌心上暗使九幽玄冰罡,似乎在他肩膀上霜结出四个字来。这四个字被她掌心按着,神不知鬼不觉,只有他敏锐的触觉才能读出来。
他愕然一惊,用兽语道——什么意思?
洛冰王猛然往他身上趴了一趴,似乎是要打断他的话,掌心上又骤然多了两个字——“勿言”。
他顿了一顿,只得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跟上众人的步伐。只是,这萧丘的状况又比他想象的要更为复杂了。
落日浴长河,天水共霞辉。当抵达萦绕帝国沙漠之南的长河湾时,落日的余辉早已镀亮了这安详的绿芜之城。
来帝坤之国已有些时日,穿过云葙之城的繁华,栖凤之城的诡秘,百果之城的富饶,此行离开帝坤之国,最后一站绿芜之城以其隔世的安详最终为他们在帝坤之国一行划上了句号。
绿芜之城位于帝坤之国最西南,白拉玛山的存在,使得这座城市被划入了帝坤之国最偏远的角落。虽名为城市,却实与村落无异。长河湾畔,二十余户人家,男女耕织,犬吠鸡鸣。芃芃蒙断草,相浴妇白头。
舞月轻轻落在水岸边比人还高的蒙断草从中,惊起成群结队的妇白头四散飞走,倒染了栾子吟满胸的诗情。
绿芜之城地处偏僻,少有人来。他们刚到不久,便被热情的当地人相互拥着问询。风舞月只好说是从狼山下来,要往白拉玛山去;毕竟他们这身打扮,衣着不凡,若说是旅行者便是谁也不信,若是这样衣着光鲜却无缘由地来如此偏僻的地方,只怕惹人生疑,因此她才说从狼山来,当地人便知是花神的旨意,不再多问。
自他们踏入帝坤之国一以来,“花神使者”的身份倒是当得越来越自然,加上在狼山也见过红沙茉莉花神本尊,谈吐起来便也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绿芜之城麻雀虽小,好在五脏俱全,小小的村子里头还算有个小酒馆,店家把几间空房收拾一下,也凑合可以歇一夜。
只是当地人虔诚,一听说花神的使者,便家家户户邀着要在自己落脚。舞月只得对大伙道,花神根及沙漠,无处不是福泽,何处歇脚都是一样能聆听花神的教诲,大伙不必勉强。她说这话时,头上树蕙簪碧光莹莹。
回头等人们都散了,栾子吟才低声取笑舞月道:“大小姐真有当邪教教主的天赋!”冠冕堂皇的谎话,便是随口一扯也是有模有样。
舞月微微一笑,也不跟他计较。行李整顿了,晚饭却还在炉中。夕阳一半已经融化进了湖里,被妇人们打来浆洗衣物。此刻安宁闲适的心情,大抵也只有曾在眠山才有了。
长河湖边,水凌凕一下从水中浮上来,溅起的水花细碎了一湖霞光。那时夕阳一半流淌进湖水,一半升腾为漫天云霞,而在这水与光之间,湿漉漉的水珠儿滑过了他俊朗的脸颊和健硕匀称的躯干。当水珠刚好滑到他鼻尖折射出晶莹的光时,舞月想,大概世上最美的一刻也不过于此了。
凌溟又潜入了水中,拖着一串水纹游到她面前,然后爬上水面。霞光洒在他凹凸起伏的肌肉上,酝酿成一种琼浆一般的金色,活像一条金色的鲤鱼要在她面前升腾为龙了。
不远处湖边浆洗衣物的少女纷纷将爱慕的目光顺着荡漾的湖光送来。风舞月却在他人鱼线快要露出水面时,猛地一把又将他按回了水中,然后压着愤怒的声音对他道:“下面,穿上!”
卧勒个大槽!舞月当时心头想。这小东西又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一丝不挂地游泳!这已经是第N次她想要一砖头拍昏他然后沉尸水中了,结果这家伙被她按在水里举着一副无辜又悲怨的眼神吐了两个泡泡,风大小姐于是心又软了——装可怜这招对风舞月永远有效,这是他发现的。
当夜,风舞月也是夜不归宿。因为担心这家伙睡着后漂到岸边被人们看见他一丝不挂的样子,就决定在旁边守着了。其实她忽略了一点,如果被人看到一丝不挂的凌溟和她在一起的话,情况会更糟。
晚风习习,吹奏着湖水在心底蔓延,她又仿佛枕下了眠山千里雪,以及眠山背后那条大河绵绵不绝地涌入了她的梦。
他们依旧清晨出发,走过微风吹拂的长河湾畔,蒙断草从里野鸭似的妇白头相继嗥叫着飞上天空。洛冰王放出十尺寒凤,乘着清凉的寒风高飞,一路向南。
其实再往南走,气候便已没有那么干旱了,水洼水潭大大小小,星罗棋布。水边生着低矮的招凤合欢,正是开花的时候,树上绣球一般血红的花球拖着长长的花丝随风飘扬。再矮一些,就是密密麻麻簇生的玉荆棘,这小灌木开花的时候像碧蓝色的火焰,结果的时候却变成了橙黄色的水珠。而刚从水洼中爬出来的飞蛸就在这两种植物之间飞跃。不过由于这里水分已经相当充足,比起狼山松树林里那些飞蛸,这里的体型更小,皮肤更薄更柔软,相比之下,更像普通的章鱼。
栾子吟不停翻阅着《七彩玲珑志》,玉简被猎猎的风吹得相互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栾子吟反复比对和修改着书中的内容,而他旁边的凌溟却似乎要昏过去了。这里湿润的地方,生长着一种奇特的芍药,尸香茉莉,也是沙茉莉的一种。光听它名字便知这种沙茉莉的气味是一种浓郁的尸臭味。尸香茉莉只能生长在帝坤之国南方水源相对充足的荒漠中,同其他沙茉莉一样不耐肥,只能生在贫瘠的沙漠;虽然味道奇臭无比,但却是这种水生型的飞蛸的最爱。飞蛸用带着粘液和吸盘的腕足跳上花冠,就能沾上花粉然后传到下一株。据说尸香茉莉的花粉只有沾上过飞蛸的粘液才能在柱头上萌发,然后才能结果。
不过他们飞得足够高,舞月几人是闻不到尸香茉莉那种奇葩的臭味,但凌溟的狗鼻子敏锐无比,尽管已经处于十几丈高空,却依旧被那尸臭味熏得头晕脑胀。风舞月只好试着用幻术和导引术暂时压制他的嗅觉,这可怜的小家伙才不至于被花香味当场熏得昏倒。
地势逐渐在拔高,沙漠渐渐变为山石,水洼渐渐变为溪流,招凤合欢与玉荆棘交替的矮小植被也渐渐变为高大的松柏林。飞蛸慢慢爬到溪边伪装成嫩壳蟹,而嫩壳蟹则爬到溪水中一动不动伪装成了卵石。在这里,他们甚至还看到了野山羊,这曾经被整个帝坤之国赶尽杀绝的动物,如今只能栖息于那些人烟罕至的地方。
山势升高得很快,他们迎面飞上,却是贴着山势俯冲一般,仿佛稍微来不及上升,便要一头撞在山石上。转眼间,便不知离地几千丈了。
沙漠尽头,便是白拉玛山,东西一横,北阻荒漠而南隔林海,下绝大地而上凌苍穹。《七彩玲珑志》中谓之“天地屏障”,原尘前辈沿白拉玛山阴自虞归海往西而行,曰:“如览天地之玉屏,如观乾坤之翠廊。仰苍穹之浩瀚,俯古今之盛衰,叹余生之渺然,而飘然宇宙之间,盖余幸乎?余悲乎?”
原尘前辈已是同静合一样的大师,然而游览白拉玛山后仍叹其萍生渺小,得见宇宙中浩然一景,浑然不知悲喜。但到了舞月几人这里,就只剩辉泪大姐的一声惊呼——“卧槽,牛逼啊!”(风舞月瞬间感觉兴致全无,子吟君表示“1”)
洛冰王却似已惯看这景色,凌空指点着行程。顺着她的指路,几人才逐渐降落到一山缺处。“就是这里了,倾斜谷。”她落地后收了十尺寒凤,“穿过倾斜谷,离风罡便强烈起来了,只能从这里步行进入,你们多多适应吧。”她说着,转身走近谷中。风舞月几人搀扶着凌溟紧随其后,先前的尸香茉莉把这小家伙弄得够呛,现在到了如此高的地方,空气亦是相当稀薄,他怕是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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